“叮铃铃!”
清脆的手机声乍然响起。
陈书眯着眼睛伸手摸过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一下电源键。
手机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他此刻脑中的“呜呜”声却是响个不停。
两小时的睡眠有些不够。
他还是困。
“哼!”
一咬牙,陈书坐直了身子,抬手用小臂擦拭了几下眼睛,稍微缓了几口气,终归还是起身穿好了警服。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铺正侧着身子狂打呼噜的朱超然,拿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宿舍内的落地大镜子前再整理一番警容,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宿舍。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温暖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满了一地。
“是一个不错的日子。”
陈书信心满满,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办公室走去。
他来到二楼的治安打击组办公室,两包注明了“XXX涉嫌开设赌场案”的厚厚棕色牛皮纸包裹的案卷袋已经安静地躺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这是王崇明赶在陈书前往分局审批以前,将整理好的案卷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看着厚厚的两本案卷,感觉像是刚刚写完了一本上、下两集的书。
陈书拿起厚重的案卷,急匆匆地就往正明区公安分局赶了过去。
案件审批的时候可真是能快一秒是一秒,就怕走完程序时与最后签字的分局值班领导擦身而过。
到时候就只能坐在领导办公室门口苦苦等候,或者是赶场般粘着领导屁股后面追。
正明区公安分局法制大队综合办公室。
陈书左手抱着案卷袋子,右手递出一个透明袋,腆着个笑脸对一名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的老民警说道:“李老师,昨晚通宵办案,早上来的匆忙,不过还是去‘东州大酒家’给您捎来了您最爱吃的早点。”
一般来说,办案民警称呼法制大队的民警,不管其年纪大小,一律是姓老师。
一则法制大队的民警都是拥有极为深厚的办案经历和经验;二是其岗位的功能,就是审批、指导办案民警办理相关案件;最为重要的第三点就是,他们拥有绝对的领导代办权力,即签字权。
他们审核过的案子,最后办案民警拿给分局领导签字时,领导都是不看一眼,直接翻到案卷中折起来的页数,签上自己的名字。话都懒得问一句。
他们要是审核不过或者没有审核的案子,嘿,别说签字,领导那儿的门办案民警都进不去。
被陈书称呼为李老师的中年男子脸色没绷住,噗嗤一下地笑了出来:“我最爱吃‘东州大酒家’的肉包子不假,可我怎么瞅着这袋子里只剩几根油条了?”
陈书面不改色:“我怕你老是吃他家的肉包子吃腻了,今天特地给你换了个口味。”
李老师咽了咽唾沫,虽然早上在分局吃过早点,不过如陈书所言,他还是有点馋大酒家的肉包子。
他指着陈书的嘴巴,故意板着脸说道:“你还是先把自己嘴边的油沫子擦擦干净咱们再审案子吧。”
陈书神色自若地从李老师办公桌上抽出几张卫生纸用力地擦干净自己的嘴巴,把案卷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李老师面前的桌子上。
李老师从袋子里抽出案卷,拿过一旁的签字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逐字审核。
法制大队民警的专业和认真不容置疑,因为在案件的审核之后,他们也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承担起属于他们那一部分的责任以及分局领导签字时的责任。
公安局局级领导平时工作繁忙,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子去细细审核或是和办案民警逐项讨论。
但是案件的最终审批却是需要他们的签字同意。
所以归到最后,便是法制大队把关,过了就是过了,分局领导签字同意。没过就是没过!连分局领导的面都不用去见。
在法制大队这儿,被打回去的案子可不少。
陈书端正坐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他将注意力全神贯注,眼睛和思路跟着李老师紧贴在案卷上的笔尖上走,时刻准备着回答正在审核案件的李老师的提问。
在法制大队和李老师你来我往的鏖战了近两个小时,陈书全身而退。
法制大队潜规则之一,一天必须得打回一个案子。底下的办案民警都怀着‘笑意’揣测,法制大队预审科没有KPI,‘打回案件’是其向领导展示其工作的唯一途径。
其实这些都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玩笑。法制大队的老师们虽然是在给领导把关,其实也同时是在给办案民警把关。
有些时候当局者迷,办案民警或许没有注意到的小地方、小细节之处往往可能酿成大错。而这时候,同样得在案卷上签字的法制民警就体现出了他们的重要性。
对于警察都是案子,都是案卷上的一行行字,一个个数据,但是对于当事人,包括受害人或是嫌疑人,这可能就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轻易,马虎不得。
绝对,认真仔细。
开设赌博案因为涉案人数众多,又涉及刑事拘留,其实法制审核的近两个小时时间,已经是李老师看在过往陈书送审的案件没有出过差错的份上,特意加快了时间。
并且这次案件的主办民警是王崇明,送审的理应是他来。毕竟主办民警对案子的理解和对案件下一步办理的想法都要较其他人更为深入一些。
李老师已经很是照顾中山所了。对于经常审核中山所的案件,他认识所里的全部办案民警。而此次送审的案件,除了王崇明和陈书,他没见到其他任何一名办案民警的签字。
他心里有数。涉案人数这么多的一个案子,其实就只有这两个人在办。里边的逻辑矛盾或者小差错肯定有,但是也不一定在此刻要揪出来不放。
陈书临出门的时候,坐在屋子里面的李老师稍微提了一句。
“陈书,回头让王崇明在放人以前,自己再过一遍案卷,把该补的补上,该改的改上。”
“诶,晓得了。谢了,李老师!”
他离开的时候,对着门外排队许久的隔壁所兄弟道了声抱歉。对方无奈地笑了笑,硬着头皮往里送进了自己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