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接到卷岛的电话,说是从今天收到的邮件中,又发现了“恶魔侠”的第二封信。这次也无法采集到可以进行比对的指掌纹。
七点多时,卷岛再度出现在县警总部。植草在办公室等他,接过了准备发给记者协会的信件复印件。
卷岛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后,植草仍然留在房间内,拿出手机,告诉未央子“恶魔侠”又寄信来了。植草的耳朵充分享受着未央子兴奋的反应。
致卷岛史彦
本大爷又写信来了。早津名奈这个身心肮脏的女人,却满嘴仁义道德。本大爷讨厌这些传媒戏子,但你好像不太一样,本大爷可以感受到你的尊敬之意。你当刑警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本大爷这种做大事的人的能耐。迫田在新闻现场不断向本大爷挑衅,他是在干嘛?以为本大爷会写信给他吗?笑死人了。老家伙一边凉快去吧。哇哈哈哈哈哈。
卷岛,你应该了解,本大爷真的是社会上说的猪狗不如吗?还是日本需要的真正理想主义者?本大爷不是随便抓一个小鬼来杀,而是觉得这些小鬼长大之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下手。这是本大爷的慈悲。况且,会被陌生人拐走的小鬼,难道他的父母没有责任吗?这个社会上,应该有很多人认为他们的父母也有责任。卷岛,你怎么认为?
咱们就开诚布公,来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吧。
就这样。拜啦。
重现江湖的恶魔侠
那一剎那,韭泽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他浑身僵住,瞥了镜头一眼,再度向卷岛投以冷漠的视线。
“这是……?”
他语带讽刺的发问方式,彷佛表示自己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在卷岛尚未提出要求前,迫田就被“新闻现场”挖走,离开了这假节目,今天,似乎由韭泽代替迫田的角色。
在节目前的会议中,卷岛就发现节目工作人员和自己刻意保持距离。当爆发造假疑云和过去曾经犯下的失败,人气搜查官的表面镀金剥落后,这些人当然无意一起陪葬。
“我要厘清一件事,我并没有和‘恶魔侠’一样,认为被害人及其家属也有责任。我的意思是,无论身处任何立场的人,都有权利表达他的意见。这封信上所写的,是这个国家的社会问题,我认为,不能因为是引发凶案的人所表达的意见,就认为不可理喻,不予理会。如果我们平心面对,会发现‘恶魔侠’的逻辑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你的意思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理解吗?”韭泽不满地从另一个角度重复刚才的问题。
“我只是说,不能放弃试图理解的态度。”韭泽微微偏了偏头,寻求评论员杉山的意见。
“我无法苟同。这上面根本是凶手为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借口。而且,理由也很牵强,即使想要恭维他,也称不上是合情合理。请大家不要忘记宝贵的四条人命,从这篇文章中,根本感受不到他对生命的尊重。因此,我认为根本不值得探讨。”
杉山好像在代表节目立场发言,韭泽用力点头。然后,又将视线移到卷岛身上,问他是否要对“恶魔侠”喊话。归根究柢,韭泽希望在不破坏自己名声的情况下,在观众向卷岛丢鸡蛋之前,维续演这出戏。
“谨告‘恶魔侠’,”卷岛用平静的口吻对着镜头说:“从你的言词中,可以感受到你对这个社会有所不满。但是,具体而言是哪方面的不满?遇到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用更具体的、更有说服力的内容,告诉我这个事件不是你个人的问题。这样的话,不光是我,观众也可以感受到你的人性。我等你的消息。”
韭泽的视线盯着屏幕,当镜头带到他的特写时,他低吟了一声:
“卷岛先生……六年前,在相模原发生的樱川健儿绑架杀人案中,你也担任侦查的指挥工作。听说,在之后面对媒体时,你自己也承受了来自各方面相当的责难……关于这次事件引起的风波,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在节目前开会时,韭泽只字未提。但以他的个性,一定是从一开始,就在寻找发问的时机。
“关于那个事件,我心里至今仍然觉得惭愧不已。在投入这次工作时,我也记取先前的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韭泽一言不发,似乎要求卷岛继续说下去,但确认他不再继续发言后,漠无表情地继续问。
“在那次事件中,家属对警方被动的侦查方式和推卸责任的做法,发出了强烈的愤怒。如果事实如报导所说,我认为,被害人家属当然会感到愤怒。事到如今,你是否有什么话要对该事件的家属说?”
“没有。”卷岛回答说:“我没有任何话需要面对镜头说的。”
韭泽轻轻蹙了蹙眉,沉默片刻,故意让气氛变得凝重。
“……那么,你对在那件命案中,至今未遭到逮捕的凶手有什么话要说?”
他改变了问题。卷岛停顿了几秒才开口。
“我相信,歹徒从那天起,至今都过着暗无天日的人生。”他张开沉重的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