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姜听雨轻晃了下脑袋, 把思绪打散,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冯倩没注意到姜听雨的小动作,只点了点头:“先生工作忙, 经常到深夜才回来,有时也会直接睡在公司的休息室。”

冯倩作为保姆, 工作范围不过方寸之地,职业素养也不会让她去过问主人家的事, 而她之所以知道公司有休息室, 是因为谢先生的助理过来取过几次换洗衣物,无意中说出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听雨听到冯倩的话, 眼睛都亮了几分。

“那他出差的时间多吗?”姜听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问。

冯倩没有思索就脱口而出:“挺多的,基本每个月都会出差, 短的时候三四天,长的时候半个月。”

她停顿了几秒,又想起来什么, 继续补充:“最长的时候有两个月都在国外。”

她在这公寓干了两年保姆的工作,除去每月两天的休假,其余时间她都会准时到岗,可她就没见先生休息过。

先生忙于工作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苦了太太, 刚新婚就要独守空房等着先生回来。

冯倩偷偷瞧了眼沙发上的小太太,有点心疼。

这么漂亮精致的小姑娘怎么宠都不为过, 偏先生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冷落了太太。

她哪里知道家里的小太太巴不得谢霁淮不回家呢。

姜听雨郁闷了一天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水眸瞥见瓷碟上的水果,食欲忽然上涌, 连吃了好几颗水润饱满的草莓,满足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九点刚过,冯倩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她收拾好厨余垃圾出来和姜听雨告别,“太太,我先下班了。”

姜听雨闻言抬眸,羽扇般的长睫轻掀,露出乖巧甜美的笑容,“好,阿姨路上小心。”

女孩的声音清浅婉约,落在冯倩心里像是抹了蜜似的甜滋滋,“太太早点休息,我明天按照先生给的菜单为您做晚餐。”

冯倩的话犹如清风,吹皱一池湖水,留下连绵不绝的涟漪,涤荡在姜听雨心间。

蜷缩在沙发里的女孩眼眸微怔,愣愣地盯着玄关处消失的人影。

冯阿姨刚才说……谢霁淮给的菜单?

难不成谢霁淮专门为她定制了菜单吗?可是,他并没有必要为她做这些事的。

姜听雨脑子里涌进了茫茫白雾,冲淡了聚拢在一起的思路,让她变得茫然而不知所措。

她想起昨天的两餐,都是谢霁淮亲手给她做的,他也没有问过她想要吃什么,但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她不觉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唯一的可能便只能是他刻意向谁打听过。

那个人必定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姜听雨的心怦然乱跳,她下意识伸出玉白手指,去勾茶几上的手机,慌乱地解锁后,点开母亲林静怡的微信。

触碰到屏幕键盘时,指尖像被按了暂停,凝滞在按键上,打出一长段的空白。

谢霁淮能询问的人只有可能是她母亲,母亲一向疼爱她,自然不会有所保留,但凡是她喜欢吃的东西,肯定会一个不落地告诉谢霁淮。

他是什么时候问的,昨天?还是更早?

姜听雨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很乱。

她的世界很简单,除了亲人朋友就只有摄影,现在,又多了谢霁淮。

这个意外闯进她生活的不速之客,却和她产生了亲密的连系,他们被一张婚书绑在了一起,从此变得息息相关。

很奇怪地是,她竟然慢慢地接受了他。

姜听雨粉唇微张,贝齿紧咬着下唇,隽秀的眉心凝结了一团浓郁的愁雾,融化不开。

电视里的剧集播放到结尾,片尾曲悠扬的声音充斥着灯光昏暗的客厅。

屋外天气阴沉,月亮被乌云遮住,光亮透不出来,夜色愈发黑暗。

不多时,闪电划破黑夜,像是给夜空撕碎了一道口子,狰狞可怖。

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

窝在沙发上的少女吓得丢了手机,小脑袋埋进躬起的膝盖内侧,双手捂着耳朵,试图将轰鸣的雷声隔绝。

女孩没住过这么高的楼,不知道离天空近了以后,电闪雷鸣会这么的骇人。

她颤着长睫抬望向落地窗,眼眶蕴着生理泪水,欲掉不掉。

透亮的玻璃外,密布的阴云,迅疾的闪电,丝毫不差映入她的眼帘。

她感觉那道闪电如同锋利的剑向她劈过来,就连厚重的玻璃都挡不住凌厉的剑锋。

女孩吓得闭紧了眼睛,睫毛被溢出的泪珠沾湿,精致的小脸瞬间褪了血色,变得苍白。

偌大的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连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她就像是遗落在汪洋大海上的一株蒲公英,永远找不到可以生根的地方。

被丢在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小声呜咽着的女孩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害怕顺着声音去摸手机。

点开手机的瞬间,雷声再一次轰鸣。

姜听雨没忍住惊呼了声,握着手机的指节都在细密地抖。

女孩低浅的惊呼撞进了谢霁淮的心脏,像一柄刀在他心口刺入,迫使心脏骤缩,血液倒流。

“眠眠?”低沉的声音透着惊慌,满心都是对女孩的担忧。

这一场暴雨来得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

谢霁淮刚得知时就提前结束了饭局赶回来,却不想还是没有来得及。

“眠眠,你怎么了?”谢霁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耐心询问。

“我……我怕……”女孩发出呜呜的声音,小猫似的挠着人心,叫人心疼。

话一说出口,蕴在眼眶里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掉,“我不想哭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雷声闷沉着翻滚,似乎是在积攒能量,而那一点点细微的响动就足以让女孩惊惧不已。

“谢霁淮,你能不能别挂断电话。”她哑着嗓子请求,声音轻颤不止,“你可以不说话,就这样……这样陪着我,陪着我就好。”

“可以吗?”

眼眶里溢出来的泪水糊了视线,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她像一只无助的小兽,等待着营救。

女孩浅浅的呜咽声传入耳内。

谢霁淮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血液无法循环,使他陷入濒死的窒息感。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极少有过后悔的情绪,然而此刻,他后悔了。

他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家里的。

尽管,他的本意是想给她留有喘息的空间。

谢霁淮眉心紧蹙,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却依旧用镇定沉稳的语气和她说话:“眠眠,我不会挂电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姜听雨泪眼朦胧,哽咽道:“嗯……谢谢。”

女孩都怕得哭了,还是没忘记礼貌道谢。

谢霁淮又心疼又无奈。

女孩并不依赖他,对他的信任也几近于无,即使再害怕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若不是今晚他给她打了电话,也不会知道她会这么害怕雷声。

迈巴赫穿过呼啸的风,疾驰在马路上,豆粒大小低雨滴砸落下来,渐渐地连成一片,好似江河倒倾。

谢霁淮眼皮掀开,抬望向窗外,深邃的黑眸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耐心等着女孩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才温声道:“眠眠,你在客厅对吗?”

他听到了电话里不属于女孩的声音,雨声混杂着雷声,掩盖了那点细碎的声响,听得不太清楚,他只隐约分辨出是对话台词,猜测她此刻就身处客厅。

姜听雨很轻地嗯了声:“我、我躲在沙发里了。”

女孩双手环抱着屈起的小腿,小脸埋在膝盖里,说话时声音嗡声嗡气。

她的情绪很糟糕,脑子也停止了运转,根本无法思考,满心希冀着外面的雷声可以早一点消失。

“宝贝很乖。”谢霁淮喑哑着嗓音鼓励,给她安全感。

姜听雨挂着泪珠的纤长睫毛轻轻在颤,粉白唇瓣被她的贝齿咬出深刻的齿痕,可怜极了,“谢霁淮,你可以早点回来吗?”

女孩声音很小,带着柔柔弱弱的怯意,可怜兮兮地哀求。

她此刻无比希望谢霁淮就在她身边,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待着要安心的多。她也顾不上对谢霁淮的惧怕了,只想在最无助的时候死死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纵使是万年不变的冰山,也会因为她而融化,谢霁淮也不是那个例外。

“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谢霁淮眉骨微抬,黑沉的目光瞥向窗外,连天的雨幕之中,商业顶楼的广告牌闪着莹辉,驶过这栋楼,就能看见他的公寓。

心里计算着时间,他徐徐开口:“五分钟就到。”

谢霁淮从不说大话,五分钟是他给她的最晚出现的时间,他只会比他所说的要出现得更快。

视线从车窗外敛回,他滚了滚喉结,低声哄道:“乖乖待在沙发里,宝贝能做到的,是不是?”

“嗯。”女孩鼻音浓重,娇里娇气地呢喃:“我会乖乖的。”

小姑娘乖得让人心疼。

谢霁淮心口不由生出一丝酸意,攥着手机的掌心不知何时氤湿了汗,黏腻发热。

雨势渐大,司机不敢开得太快,碍着谢霁淮的指示紧赶慢赶在三分钟内将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公寓顶楼有专属电梯,中途不会有停歇的状况,谢霁淮在第四分钟时解锁了公寓的门。

藏在沙发角落里的女孩听到门口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抬望过去,玄关灯未亮起,她只看到高大颀长的男性身影立于黑暗之中。

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的声音异常清晰,将玻璃窗外硕大的雨声掩盖里下去。

那道人影越走越近,匿于昏暗中的脸逐渐暴露在电视里透出的光亮之中。

姜听雨眼睫上的泪水垂挂着,眨眼的瞬间,一滴泪掉落。

她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她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也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重新回到原位。

“谢霁淮。”

姜听雨故作的坚强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强忍着的泪水再次决堤。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盈亮的眼睛泛着红,小兔子似的,谢霁淮疾步走到她身旁,大手一揽就把她抱进了怀里。

谢霁淮坐在沙发上,小姑娘被他抱坐在腿上面对着他,搂着他的脖子落泪,可怜得要命。

谢霁淮拨弄开她额间凌乱地发丝,顺着她的眉眼下移,停留在她眼眶,拇指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嗓音带着温沉哑意:“我回来晚了。”

小姑娘心里实在难受,根本止不住哭腔,抽噎着说道:“谢霁淮,你家太高了,那个……那个雷声,就像在我耳边炸开一样,好吓人。”

“我不要住在这里了……呜呜呜……”

姜听雨越说越觉得委屈,她和他结婚是为了脱离父母过度的保护,获得自由,可是现在,她不仅被谢霁淮欺负,就连闪电雷鸣也欺负她。

谢霁淮抚摸着女孩的后背,为她顺气,女孩穿着薄薄的衬衫,他的指尖能透过衣料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暖热的气息裹挟着他的手指,从屋外进来时带的凉意也被消融。

他吻了吻女孩的眼,薄唇不可避免地沾了她的眼泪,“明天从你父母家回来就搬家,好不好?”

按照惯例,新婚第三天他要陪同小妻子回门。

姜听雨微愣,水雾缭绕的眼睛惊诧地看向谢霁淮。

“不好。”姜听雨摇头。

谢霁淮宠溺地捧着她的脸,问:“怎么不好?”

姜听雨默了一瞬,咬着唇咕哝:“这里是你的家,你不要因为我不想住就搬走。”

她刚才就是在发泄情绪而已,不是真的想要从这里搬出去。冯阿姨说谢霁淮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肯定习惯了住在这里,怎么能因为她就搬离呢?

她不想麻烦他。

谢霁淮表情变得严肃,眸光深敛,正色道:“眠眠,我是你的谁?”

姜听雨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她只知道谢霁淮看起来好像是生气了。

“老公。”姜听雨乖乖地回应,声音透着浓重的哭腔。

谢霁淮长指凝滞,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到底没舍得说重话,只捏了捏她的脸以作惩罚,“老公为了老婆搬家有什么不对?”

听上去确实难以反驳,但是细想想就能发现问题。

她和他根本不是正常的夫妻,只是协议婚姻而已,这是属于丈夫的职责,是对妻子的疼爱,谢霁淮没必要为她做这些。

“可是……”姜听雨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将那么冷情的话说出口。

谢霁淮是担心她才会推了饭局赶回来的,她现在急于撇清关系显得她特别的不懂得感恩。

姜听雨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心里浮起丝丝缕缕的愧疚。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利用男人的渣女,达到目的后就想和他划清界限。

谢霁淮没给她逃避的机会,手指钳住女孩的下巴,没有用力,只轻轻一抬,就叫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

炽热的鼻息喷涌在女孩脸颊上,豆腐般白皙水嫩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泛红,谢霁淮眼眸微暗,薄唇压在女孩唇边,不轻不重咬了口,嗓音沙哑到底:“记住我是你的老公,别的不需要再想,听懂了吗?”

唇瓣上轻微的疼痛使得女孩不敢再去多想,唇缝中溢出一声闷哼,如同失去意识的傀儡,依从着男人的话行事。

谢霁淮唇角微弯,似是在奖励女孩的乖巧,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轻声问:“现在还怕不怕?”

姜听雨摇头:“不怕了。”

屋子外面的雷声都好像被自动隔绝,她什么声响都听不到了。

情绪稳定下来,姜听雨才发觉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尴尬。

她跨坐在谢霁淮的大腿上,能感受到他西裤里面紧实的肌肉和炽热的温度,像一把火,点燃了她的身体。

女孩本就绯红的脸又熟了几分,五月里盛开的海棠也不及她明艳,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