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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船则沉在清澈的湖中,长满青苔,小鱼大鱼游戏其间。

湖畔几只白色的水鸟或在空中盘旋,或出没于芦苇丛,芦苇迎风齐摆动,沙沙作响。

刘弘在木屋前垂钓,带上一只小木桶用于装鱼。庄扬陪伴在刘弘身旁,他目光落在水鸟身上,从捕猎的水鸟中,辨认出一只灰鹤,看它翱翔在蓝天和白云之间。

刘弘收线,钓起一尾肥大的鳜鱼,鲜活的鱼儿用尾巴击打起水花,白色的水花在阳光下飞溅。鳜鱼挣扎着想逃,刘弘不慌不忙将它抓住,解下钩子,笑语:“乖乖就擒。”

二郎喜欢吃蒸鳜鱼,这只如此肥美,正好蒸给二郎吃。

刘弘抓住鱼身,庄扬提起木桶,往湖中舀点水,递上前来。刘弘把鱼缓缓放入木桶中,庄扬拿来一个竹编的盖子,将木桶遮盖上,避免鱼儿跃出木桶。

“再钓一尾。”

刘弘低头看竹盖下忧伤游曳的鱼儿,他抬头对庄扬笑着。

两人相视而笑,庄扬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像湖畔徐徐而来的秋风般令人惬意。

两位随从的侍卫,被远远留在湖畔的松林里,他们眺望得到木屋前的两人,但看得不真切。他们身边有四匹马,其中两匹是俊美的白马,正在清闲地吃草。

刘弘继续垂钓,庄扬和刘弘背抵背坐着,偎依刘弘,听着风声林声。

这样相伴的时日,弥足珍贵,往后再不会有。

刘弘很快钓得第二尾鳜鱼,放入木桶中。两尾鳜鱼已经够他们好好吃一顿,两人不贪心,刘弘收鱼竿,庄扬提木桶,刘弘说:“二郎,我来。”他拿走木桶,轻盈盈提着,两人朝侍卫走去。

木桶和鱼竿都绑在马上,刘弘和庄扬骑马,沿着河畔行进。走至一处山崖,刘弘突然驻足,指着河畔上的一簇花说:“二郎,那是兰花吗?”庄扬点头,轻语:“那是建兰。”

“二郎,喜欢吗?”

刘弘询问庄扬,他卷着袖子,蠢蠢欲动。

“不许过去。”

庄扬急语,他哪会不知晓刘弘心思,河水湍湍,渡河危险。

自然是喜欢的,这花淡雅清丽,就是不懂欣赏花卉的刘弘,也一眼将它留意。

刘弘听令,再不敢有想法。

庄扬记起当年那株鸢尾花,只怕也是在这山崖上摘的,山崖花卉众多。

这么多年,这人依旧如此,为讨他喜欢,不惜去冒风险。

两人回竹屋,太阳正暖和,围观在竹笋身边的人已散去,竹笋趴在竹笋堆里,幸福地睡着了。

刘弘在厨房里忙碌,提鱼剖洗,放在蒸笼里,上炉蒸熟。

在做饭方面,刘弘远胜庄扬,不过他的手艺也只是一般。

这两日相伴,侍卫们早就对公子弘的各种平民式举止见怪不怪,他们看到公子弘亲自编篱笆,围鸡舍;看到公子弘亲自烤肉、烤鱼。

侍卫们忠于刘弘,不会将看到的外传。

夜晚,建宅的工匠歇工,刘弘和庄扬在竹楼回廊饮酒吃鱼。两人在星光下,轻声交谈。楼下,阿易拉拦住竹笋,细绢捧着一盘面糊糊。竹笋试图扑腿细娟,然而细绢娇小,一扑就倒,只得仓皇躲避,好在阿易过来帮忙。

“再调皮,就不给你面糊糊吃。”

竹笋挨阿易训,全然不在意,欢快吃着面糊。细绢站在一旁,看着一人一貘笑着。

楼上,庄扬给刘弘盛上第三碗饭,想着刘将军高大伟岸,力可扛鼎,饭量果然不小。

“二郎好瘦,除去蒸鳜鱼,烤肉,还喜欢吃什么?”

接过庄扬递来的碗,刘弘摸上庄扬细长没有什么肉的手指。

“我不瘦。”

庄扬不挑食,就是饭量不大。他清闲得很,不用干活,多余的气力也没处使。

“二郎脱衣时,我仔细看了……”

刘弘贴着庄扬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他揽着庄扬的细腰。

“你……”

庄扬递杯酒在刘弘唇边,不让他往下说。刘弘低笑,将酒饮下,带着酒味凑过去亲庄扬。

回廊昏暗,不会被其他人察觉,庄扬被刘弘搂在怀里,两人悄无声息地亲吻。

这夜,庄扬在书房弹琴,刘弘躺在席上倾听。竹笋在楼下咩咩叫唤,仿佛它也懂琴,应和着。

琴声本来悠扬,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这两日,刘弘前来竹里,并非没有公事要办,而是偷闲。临邛的事务,多由霍与期代劳,刘弘知晓霍先生的能耐,不过许多事情仍需他亲自处理,他在竹里能待的时日相当有限。

第二日清早,刘弘醒来,庄扬仍在他怀里安然睡着。刘弘试图悄悄抽身,还未下榻,不想庄扬已经挣开眼睛在看他。

“二郎,把你弄醒了。”

看他睡得很甜,竞是一下子就醒来了。

“不是,我醒着。”

庄扬微微一笑,他留恋刘弘的温暖怀抱,其实醒来好一会。

又一个白日,两人在一起的每一日都特别短暂。

刘弘仍旧是帮庄扬梳发扎髻,穿戴衣物,他服侍庄扬,显然乐在其中。尤其最喜欢给庄扬缠绕腰带,扣上带钩,这时他会欣喜,这人为他所有。

不属于任何人,只为他所有。

同样为刘弘的梳发穿衣,系结带钩,庄扬的心情则是沉重,他清楚两人间身心相许的约定即将结束,他会去解除它。

这份约定对刘弘而言很致命。

这日,无疾前来,正值午时。无疾本跟随刘弘去临邛,却被刘弘单独留在临邛。

无疾乘坐马车,身后跟随一群侍卫。他的马车华丽,一进入竹里,就引人注目。

竹里的人们,知道当年的刘弘,现在的汉王之子,就住在竹里,大春身为一员大将也领兵驻扎在竹里。以为是在防敌,哪曾想是因为庄家二郎。

无疾前来,竹里人们不知晓他身份,几个孩子尾随马车到庄家竹楼,正见无疾从马车上下来,并且看到一头大貘狠狠吓了一跳。

“兄长,这是大熊吗?”

无疾指着竹笋,神色惶恐。竹笋坐在地上,咔吧咔吧啃竹笋,破有蔑视权贵的气势。

“这是貘。”

刘弘带着无疾上楼,无疾路过竹笋时,战战兢兢,然而竹笋专注食物,懒得理会这位陌生人。

无疾好读书,知道貘这种动物,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物。

兄弟俩进入书房,无疾将一封信递给刘弘。刘弘打开,认出霍与期的字迹,信很长,粗略读完。

霍与期在信中,告知刘弘不可再待于竹里,早些回去,昨日汉王使者前来,怕是来刺探。

刘弘为何到竹里去,霍与其自然知晓原由。

“兄长,有什么要紧事吗?”

见刘弘眉头皱起,无疾关心询问。

无疾年纪尚小,只是随军而来,在军中没有任何职务,自然也接触不到文书。

“倒是没有什么急事,不过我今日就会回去。”

刘弘起身,将信折起,揣入怀中。

听说没什么要紧事,无疾也放下心来。他在书房和兄长闲谈两句,就跑下楼去看大貘。

虽然怕,可也好奇,这脸蛋圆圆,腿很短,还会像人一样坐着的动物,实在太新奇。

庄扬见无疾匆匆前来,和刘弘前往书房,就知晓无疾是来传递信息。刘弘在竹里待了三日,也是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

这是本来就意料到的,庄扬没跟随上去打探是什么事。他独自在水池边散步,无疾下楼时,庄扬正好走到竹笋身边,察看竹笋。

竹笋刚找到时,状态不大好,可能还挨过饿。这两日海吃胡吃,那凹陷的肚子明显圆起来,就连毛发也光亮许多。

“庄生,它不会咬人吗?”

无疾见庄扬在摸竹笋的头,而竹笋很温顺。

“若是激怒它,也会咬人。”

庄扬微笑,他挺喜欢无疾,觉得他性情类似阿平。

“那我可以摸它吗?”

见庄扬点头,无疾伸出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慌张地在竹笋头上摸了一把。原来毛是硬的,一点也不柔软,无疾想。

这一摸,便也就引起竹笋注意,它丢弃竹笋,举起熊掌直扑无疾,把无疾扑倒在地。

“竹笋!”

庄扬拉扯它,然而竹笋力气很大,庄扬拿它无可奈何。无疾吓得脸色发白,也不敢大力挣扎,用手臂有气无力推着竹笋的熊头。

突然大貘被人提起,不情不愿放开了无疾,它直挺挺挂在刘弘的手腕上。

“去那边玩。”

刘弘拎着竹笋到水池边,将竹笋放下。竹笋仿佛能听懂人话般,摇着肥圆的屁股,往竹山小径走去。

午后,无疾端一盆面糊糊去喂竹笋,一群侍卫跟随在旁。竹笋慢悠悠朝食物走去,对于那群一脸紧张,一身奇怪打扮的人们,毫无兴趣,低头舔起它的面糊糊。

楼上,庄扬为刘弘披上甲胄,绑系绳子,带上头盔。

“二郎,我回京后,会写书信予你。待天下一统,分封就国,我会来找你。”

刘弘执住庄扬的手,眼神坚定。

哪怕庄扬一直不许他这般做,他心意已定。

“不可,我不会与你相约。”

庄扬抽出手,将宝剑系在刘弘腰间。他手指离开刘弘温暖的腰身,微微战抖,但神色毅然。

“二郎,不要拒绝我,一年后,我来找你。”

刘弘用力搂抱庄扬,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庄扬揉入血肉之中。

“阿弘,走吧。”

庄扬挣脱刘弘怀抱,他不肯和刘弘相约。若是要你为我而死,我宁愿分离不相见。

第80章竹风萧萧马蹄急

刘弘回临邛城内,霍与期告知他从长安派遣来的官员纷纷抵达蜀地,而分派来临邛的新县令已等候刘弘一天了。刘弘让人去通知县令过来,他亲自接见。

刘弘落座,查看书案上的文书,他轻松翻阅,这些文书都经由霍与期处理过,他此时才浏览,不会延误事情。一卷文书未读完,新县令和数位属官进来,刘弘与他们不过打个照面,需要交代的事宜,早由霍与期交代了。这群长安派遣来的官员离去,刘弘又将部将们唤来述职,刘弘倾听,分析,和部下交谈至深夜。

在竹里清闲三日,意味着他在临邛最后的这些日子,将非常繁忙。

每日请求见刘弘的人非常多,有商人,有故人,甚至有仇人,譬如刘弘的舅家。舅父带着舅母还有表兄一家前来请罪,在官府外痛哭流涕。刘弘不乐意召见他们,不过还是给予点财物,让士兵将他们撵走。

舅父家就是来讨点好处,必是听到王瘸子的事。自从攻下临邛,刘弘就派人去丰湖找王瘸子,赏赐王瘸子许多钱财,还赐他宅院、农田和数位仆人。

对于恩人,刘弘有恩必报,对于当年欺凌过自己的人,刘弘也不喜欢清算。

于临邛没日没夜忙上两日,刘弘带领部下撤出临邛,将临邛镇守、治理的职务交给了留守的将领,与及新上任的县令。

返回锦官城,刘弘前去见刘父,告知临邛的事情。

父子俩先是谈了会公事,继而是私事,但没有谈及庄扬。

派出临邛刺探的使者,早已告知刘父庄扬辞去职务,以庶人身份,留在了竹里。当然,以刘父的能耐,他必然也知道刘弘在竹里住了好几天,至于和谁在一起,他自然也能猜想到。

好在这位庄家二郎识时务,若是他随刘弘上京,纠缠不清的话,刘父迫不得已,也会将他赐死。

至于刘弘喜欢男子这事,刘父似乎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信朝武帝也曾沉迷男色,后来不也成为一位杰出的帝王,并且子女无数。

父子间交谈时,梁虞因召见过来。刘弘见到梁虞,并不惊讶,他已从霍与期那边听闻,梁虞从长安被召来蜀地,日后蜀地会交由他治理。

梁虞熟悉蜀地的风土人情,而且也是刘父极为信任之人。

数日后,刘父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锦官城,一同随行的有段游徼。老段再不是什么游徼,而应该尊称他为段将军了。老段亲手杀死蜀王这一项功劳,就足以让他封侯,只待刘父登基为帝,行赏功臣。

同样对攻下临邛有大功劳的章家父子,也受邀请前往京城,参与登基大典,这是无上的荣耀。不过章长生没有跟随刘父的队伍前去,而是等待刘弘,打算随着刘弘前往长安。

刘父走后,锦官城的将领皆由刘弘指挥,他会晚刘父一天领兵离开。倒不是怕有变,而是为等候士兵装箱完毕,好将俘获的大批财物运往长安,蜀王的财宝真是满坑满谷。

刘弘宿在蜀王宫,查看蜀王宝藏,他从蜀王众多财宝里,相中一对玉组佩。白皙、温润如羊脂,精美异常。刘弘取走佩玉,放在手心把玩,他喜欢这对玉组佩,想着庄扬一定也喜欢。

因要职在身,刘弘无法在离开锦官城前,返回竹里再去见庄扬一面,但是他可以派遣人过去。

白色的玉组佩被装入漆盒中,连并一份信,交由心腹快马加鞭带往竹里。

此时的竹里,庄扬在水池边上垒石子,他挽起袖子,额上渗出薄汗。蛋饼卧在山茶树下,它惬意地趴在地上,任由秋风吹动它身上光泽的毛发。庄兰提起篓子,往水池里倒鱼虾,看着鱼虾入池后游曳的身影,开心笑着。她和庄平在河中网来鱼虾,放入池中繁衍。

庄平已在郡府任职,正好休沐,得以前来竹里。兄妹两人一并抵达竹里,带来庄扬的书,除去书外,还有蛋饼。

只待庄宅建好,庄母和庄兰都会回来竹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