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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嘉擅长打仗,而周景喜欢讨论兵法,两人算是有着共同的爱好。庄扬由仆人引进,魏嘉、周景见他到来,上前迎接。三人入座,周景问庄扬几时来锦官城,庄扬把如何前来之事诉说。

“前日,子慕还在与我谈,你几时会到来,不想今日就见着你。”

魏嘉知晓庄扬是周景的得意门生,师徒两人性情颇类似,还都是美人。

“我来锦官城有三日,今日得空过来拜访,匆忙未有名刺(名片),本想会被仆人拦在外头呢。”

庄扬笑语,他确实来得突然,先前也没有告知周景,魏家是官宦人家,他不过是一介平民。

“就你这仪貌,谁敢拦你,想当年子慕衣衫褴褛,连夜赶来找我,家中奴仆也不曾拦。”

倒不是魏家仆人颜控,而是锦官城这几年浮沉中,达官子弟也可能沦落为庶民,而他们家主人,为人讲义气,重感情,他们不敢随便拦阻。

“怎提起这事。”

周景似乎不大乐意。

“子慕,我就是随口提提。”

魏嘉深觉错口,虽然这是一段很值得回味的往事。

“阿扬,拿回自家宅子了吗?”

蔡咸被下狱的事,便是他通知庄扬,他了解庄家的事,知道庄家宅子先前为蔡咸霸占。

“先生,拿回了。先前,多亏先生告知蔡咸入狱之事。”

“你我师徒,且有同仇,不必见外。”

周景起身,领着庄扬到院中,魏嘉跟随。

魏将军英武不凡,跟在周景身边,则像位周景的贴身侍从。庄扬见过几次魏嘉,都是在竹里,那时觉得他对周景殷勤,或许别有用心。今日在魏家一见,又觉往年的想法明显有误,这两人恐怕有着极其深挚的友情。

周景和庄扬交谈的都是琐事,搬来锦官城家人如何安置,如何谋生,甚至庄平的学业也不忘提起。

“郡中有郡学,阿平年纪正好入学,只是不知他学问如何?”

周景对庄平的印象是谨慎、胆怯,但聪明、好学。

“只怕不行。”

庄扬知晓郡学对所收学子,不只要求学问好,还得有良好的出身。

“还以为庄家子弟都不肯效力朝廷。”

魏嘉晓得庄家有过这样不幸的经历,对蜀王只怕多有怨言。

“先父在世时,希望我们兄弟读书为官,商贾卑贱,难有出头之日。”

也因此庄父买官,但是他终究只是个商人,和他同级的官员们,并不当他一回事。

魏嘉朗笑:“这事有何难,郡守正在征召有文才的人,你若有意出仕,让子慕书封推荐即可”。

庄扬默然,他胸无大志,只想过清闲的日子。

周景抬眼看向魏嘉,轻语:“不可强求。”

这师父不肯出仕蜀地,徒弟似乎也是如此,魏嘉这位蜀地的大将,也是心情复杂。

庄扬本想请周景到庄家来住几天,但不知为何没有开口。周景在魏将军家住了许多日,就连自家在锦官城的宅院都没回去。虽然那宅院看着破败了,得修葺一番。

自从拜访周景,庄扬便由周景领入锦官城的文人聚会中,往年在竹里孤零一人,到此时,才有几位文友,一起讨论诗赋与音律。

锦官城文风极盛,人才辈出。

庄扬仪貌出众,性情随和,受人喜爱。他的文章清亮别致,和时下流行的大气纵横的文风不同,他又不爱谈议国家之事,在一众才子中,才能不出众。唯有周景知晓,他这位门生远胜于这些夸夸其谈的人。

夏时,庄扬在书房中书写,听得窗外鸟叫声,他抬头望窗外,见到一池盛开的荷花,他突然想念一个人。

庄扬很少会去想刘弘,他觉得刘弘已经从他身边离去了,这种离去,就像生死隔绝般。多想无益,徒增烦恼。

圆儿和庄平、庄兰在院中放风筝,他们的笑声一阵响起,又随风消逝无踪。家人在锦官城的生活已安定下来,易地而繁荣,就像院中盛开的花卉,葱翠的树木那般。

庄秉的生意做得顺利,他再不必数月在外地奔波,每日都能回家陪妻儿。

庄扬将书写的诗句拿起阅读,诗中写的是一份思念之情。这样的诗句,庄扬不会带到诗文聚会去,他将诗句收起,压在书卷下。

家中之事,嫂子多少能帮衬,兄长又在家,庄扬觉得这个家,已不需要他日夜守护。所以,他是去协助兄长的蜀锦生意?还是自己去开家邸舍?抑或,不如就此出仕?一位掾史文友,告知他郡中正需一位掌时节祭祀的小官,懂文辞,仪貌端正就行。这是份相当清闲的职务。

第50章虞督盗

今日军中比武,霍与期见刘弘携带上弓箭,他以为刘弘是要参与。

“军中有一位原任职信朝的射声校尉,能左右开弓,且百发百中。官兵皆唤他许射声,只怕你不是他对手。”

霍与期跟徒弟透风报信,他即为幕僚,对军中的事无所不知。

刘弘回:“先生,我只是来旁观。”

“公子射术过人,为何不参与?”

“我即是公子,就不必去抢士卒的奖励,比武在于选拔,我占一席位,他们少一席位。”

刘弘参与的话,自然可以显露武艺,但是要显露武艺的方式有很多种。

在竹里,刘弘接触过贫困的老兵,他们有过人的技能,却得不到赏识,他懂卑微者的机会十分可贵。

“不想公子是位仁爱之人。”

霍与期连声称赞,这徒弟的思想境界比他高。

“我只是认识这样的一个人罢了。”

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就是一头貘,一条犬,都深受他恩泽,何况乎人。

“是那位书写官职,教你礼仪的庄郎吗?”

霍与期听刘弘说过这么个人,刘弘谈起他话语柔和,饱含深情。

刘弘点点头,再不多言,他走至刘父身边坐下。刘父还带着一位男孩,正是无疾。对于两个儿子,刘父更满意刘弘,不只是因为觉得亏欠刘弘,也因为刘弘最像他,而无疾性情软弱。

无疾即不好武,就拉他来看比武,让他拥有男子的气概。

刘弘深觉这个弟弟像庄平,想是父亲往时待他凶恶,他心有怯意,就是此时,他也睁着双不安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侧骑兵们的皮甲和武器上。

比武开始,先是骑射,果然如霍先生所说,许射声的射术无人能及,除此外,另有五六人的射术也算得上超绝,在刘弘之上。

在临邛最擅长弓射的莫过于老段,而刘弘习得他bā • jiǔ成的技能,不想到了司州,这身武艺,实在算不得顶尖。

骑射后,则是搏斗,这是最精彩的部分,各种兵器,各种打法都有,刘弘看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刘无疾看得脸色苍白,想走开又怕挨父亲骂,只得硬着头皮目睹血汗飞洒,利刃交接。这番看下来,刘弘觉得自己要是挥着环首刀上场,他恐怕一个也打不过。今日来参加比武的士兵,都是军中的精锐。

未料差距如此之大,心中虽有小小沮丧,可也为父亲高兴,刘军勤于操练,军法严明,和今日那些拉大旗造反的劣马劣卒,有天壤之别。

刘父起事前,本是豫州刺史。十多年前,信朝皇帝被杀,大臣扶持幼帝登基,刘父千辛万苦回到信朝,十载的奋斗,才成为一方gāo • guān,却因朝中佞臣的谗言,险些被诛杀。信朝苟延残喘,早日薄西山,刘豫借此机会造反,并领着将士一路攻回司州。他本就是司州人,在司州招募众多才俊,深得百姓拥护。

信朝几次想剿灭刘父,均遭败绩,反倒让刘豫在几年间壮大了声势。

这日比武结束,刘弘私下拜见许射声,许射声知晓他是主君之子,乐意教他左右开弓。这技能不好练,但实战有用途,无论哪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可以替用。

比武结束的隔日,大军便启程前往齐地。刘弘自然是跟随,一同前去的还有他弟弟无疾。

连日相随下,刘弘和弟弟睡在一个帐篷,自然就相熟了。从无疾那边,刘弘知晓无疾长至八岁,才被带到刘父身边。蔡氏毕竟是女子,抚养时一味宠爱,刘父常年征战在外,一年也管教不了几次儿子。无疾因此文弱,没有将士的气概。

他好读书,不好武,在行囊里偷偷夹带诗文,还请求刘弘不要告知父亲。

“不会说。”

刘弘拍拍他头,这弟弟毕竟年幼,军旅生活风餐露宿,他又娇生惯养,想来是十分痛苦,这点“食粮”,他不会缴走。

“注意藏好。”

刘弘可不想因他害自己一起被训。

“嗯,兄长我会小心。”

无疾十分感动,拿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刘弘。

“天气炎热,此时也睡不着,随我出来练刀。”

刘弘从兵器架上取下两件武器,带着弟弟到帐篷外。帐外星光照耀荒野,月光明亮,兄弟二人在草丛中耍刀。

刘父出帐到外头巡视各营,往儿子们所在的帐篷望去,正好见刘弘在教无疾舞刀。他远远看着,没有上前。刘父早已在霍生那边,听得比武时,刘弘那一番“比武在于选拔,我占一席位,他们少一席位”的话语,他这儿子贤能,而且相当自信。

大兵压境,齐地的反抗微弱,士卒老病,实在无力阻拦。刘弘在骑兵中,跟随士兵冲在头阵,打的不是恶战,刘父便就随他去了。

刘父自是不希望儿子有任何危险,将领他多得是,而这儿子,可是他的子嗣。

拿下齐地,驻扎士卒,刘父带领部将登上城楼,指着远方的山与海说:“往北是汪洋一片,我在齐地的征伐到此为止,子敬,这郡守官印予你,早些让百姓安居乐业”。刘父身边站着的是一位谋士,都唤他子敬先生。此人其貌不扬,跟随刘父多年。“主君,此地有渔盐之利,臣在此经营半载,便可输运税赋,助主君大兵南下!”

夜晚,庆功宴,将士们论功行赏。刘弘参与宴席,夜深未离去,而是和谋士们在一起。听谋士们和他父亲商议军事,有人主张乘胜把信朝残留的小政权灭了,统一中原;有人主张无需管这腐败软弱的小朝廷,将兵南下,征讨吴地。

刘弘起初真是听不懂谋士们和他父亲到底在商议什么,后来他熟知天下各方势力,并且能看懂军事图。他很少会发言,倾听而已,并熟记心中。

搬兵回程的路上,霍与期告诉刘弘,齐地的富饶,远远不及蜀地,若是打下蜀地这样的天府之国,每年可输送许多钱财粮米,足以平定天下。

在蜀地生活长大的刘弘,自然清楚,此地渔稻丰足,若不是天灾人祸,蜀民随随便便就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而这样的蜀地不只有竹里,还有他的二郎。

庄扬的寝室,窗朝庭院,清早起来,便能看到窗外盛开的红色木槿。由春及夏,庭院中的花草,增添不少,争奇斗艳。

从睡梦中醒来,天色正早,庄扬悠然着衣梳洗,他穿的是一身官吏的服饰,朱色长袍,很适合他。庄扬端雅白皙,平素在家,喜欢着素色的衣服,倒是难得穿件朱色长袍。

每每清早庄扬骑匹白马,出现在城西通往郡府的巷道上,便有不少年轻女子,偷偷躲在窗边观看。郡府离庄家有段距离,庄扬选择骑马,并因此学习如何驾驭马匹。郡府中的要官,许多都以马车代步,郡府外车马成片,相当拥挤。庄扬只是小吏,就不为难阿易,还是自己骑马。

庄扬的职务清闲,每每清早去拜见郡守,午时不到,便就可以归家,任职二月余,真正繁忙的也不过三四日。

这等闲职没有任何获得提拔的机会,庄扬却挺喜欢,职务不过是主持祭祀,写写祭文,摆摆贡品,而且俸禄还过得去。

今日也是与一众郡守的小吏们在堂下等候郡守,若无什么事,小吏拜见后,即可离去。庄扬出厅堂,到院外牵马,遇到秦书佐和章掾史,这份清闲职务,便是由章掾史举荐庄扬担任。

“庄掾史,每每见你匆匆归家,天色尚早啊,不如我们三人到酒肆里聚聚。”

秦书佐年长庄扬三岁,性情倒不如庄扬沉稳。他今日难得清闲,没被郡守留下写文书。

“庄郎他啊,还能有什么事,定然是回院中伺候花草。”

章掾史熟稔,庄宅他也去过,他可是不只一次,见庄扬在院中摘花修草,浇水抓虫。

庄扬粲然一笑,看得路过的虞督盗失神。本不是要笑予他看,无心之举。

“看吧,被我说中了。”

“庄掾史,花虽好,可不如女子娇媚啊。”

秦书佐拍拍庄扬的肩,朝庄扬眨了下眼。

他和章掾史都有妻室,孩子也都有了,庄扬尚未婚。庄扬美姿仪,所以他虽然是位小吏,连章掾史都喜欢唤他庄郎。

“即是要饮酒,怎可少了我。”

虞督盗凑过身来,他英武高大,把瘦小秦书佐给比了下去,可怜的秦书佐只到他肩头。

庄扬等三人是文职,虞督盗是武职,而且虞督盗还是县尉之子,来头不小,不乐意且也不好拒绝。

“虞督盗,相合酒肆见。”

章掾史虽不知这位傲慢的武夫,怎么突然想和他们喝酒,可他都已提出,也不好拒绝,只能顺其自然了。

“好。”

虞督盗一身甲胄,身上携带长剑,就他这架势,也不知道相合酒肆的饮客见着他是何种表情。

庄扬这边想着,不觉目光落虞督盗身上,而虞督盗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庄扬收回眼神,对虞督盗行礼道:“我们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