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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这边真是安静啊。”

庄扬走到溪边,眺望水雾氤氲溪水,而对岸阳光穿透树林,光怪陆离,神秘又美丽,这里如此静谧,对岸的草丛花卉间,露出一对鹿角,传来呦呦的鹿鸣声。

“二郎,下次深秋,我们还过来。”

刘弘将庄扬搂在怀里,庄扬的背,贴着刘弘的胸。

“好。”

庄扬应诺,他心里其实知道那不知得几时,否是还能走在一起。

两人原路返回,一个背着柴火,一个提着一篮菌子。

刘母在院中杀鸡,见他们回来,恍惚有种生了两个儿子的错觉,只是这两个孩子,性情大不相同,一个好武,一个文静。刘母只觉他们十分亲昵,未做它想。

日子如常,吃过饭,庄扬和刘弘在水池边相伴,刘母在厅堂做起针线活,给刘弘缝制一套新衣服,用的是好布料。

午时,刘弘和庄扬在河畔溜貘,听得远处的车马声,他们回头,见到的是庄扬舅父归来的队伍。

算日期,他今日也该返回,所以庄扬不惊诧,上前接迎舅父。

这夜,庄扬和刘弘及刘母都到张家赴宴,张殷亲自接待他们,庄扬的舅母也在,张香和张离也在。张家已知道刘弘的身份,张父是位见多识广的老商人,对于这样的奇事并没有太过惊诧,只是唏嘘几句,当年的战乱,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活。

因着还要收拾行囊,明日便要出发,这酒宴早早结束,庄扬和刘家母子返回庄宅。

夜深,刘母赶制的袍子做好,唤刘弘过来穿上。那是件湖蓝色袍身白领的长袍,刘弘穿着十分合身,他还是第一次穿上长袍,可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是换一身衣服,便犹如富家子弟般。刘弘穿着长袍上二楼去,刘母又倦又累,卧榻睡去。

庄扬的行囊,早已收拾好,但他并未入眠,他站在杆栏处看着夜景。刘弘过来,挨着庄扬站在一起,庄扬看他穿着新衣服说:“还需一样佩饰,阿弘,你跟我来。”

刘弘步入庄扬寝室,庄扬点燃灯架上的蜡烛,让房间明亮起来,好打量刘弘这一身装束。

往时刘弘穿着灰扑扑的粗麻衣服,尚不能遮掩他出众的仪貌,何况更换上农民一辈子也穿不上的长袍,他穿着英挺而庄重,像体面人家的子弟。

庄扬翻开自己的衣箱,取出一串佩玉。

“这是我年幼时,佩戴的一件玉佩,实则商贾、庶民并不能佩玉。”

这串玉佩,离开锦官城后,便也就压在了箱底,庄扬再也没有佩戴过。

“我已用不上它,阿弘,我帮你系上。”

庄扬要将玉佩赠送刘弘,这也是他最为珍重之物。

“二郎,我不能收。”

刘弘慌忙谢绝,他没见过玉,更不曾触摸过,但他知道这是极其贵重的物品。

“阿弘,这是我赠你之物。”

庄扬说得慎重,他不会随便赠人物品,何况是贴身且贵重的玉佩。

“二郎,我……我没什么可以送你。”

刘弘即感动又惭愧,他没有任何像样的物品赠送庄扬。

“阿弘,我无需你赠送我什么。”

庄扬低头,为刘弘系佩玉,他手指轻巧,很快系好。庄扬刚要收回手,双手便被刘弘紧紧抓住。

“二郎,今后,不知晓几时能和你相见。”

刘弘平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他不善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今晚再不说就太迟了。

刘弘慎重其事,他看庄扬的目光炙热。

“二郎,我好喜欢你。”

这一句话情意绵绵,刘弘局促地看着庄扬,庄扬低语:“我知晓”,刘弘将头挨近庄扬,他凑过去吻庄扬。庄扬被刘弘的身体和力道推动往后趔趄,背抵在了一堵墙上。

刘弘吻得激动,庄扬被他压制在墙上,一时竟无法动弹,庄扬攀住刘弘的手臂,险些喘不过气来,最终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喘息,待刘弘平息激情,庄扬的唇这才贴上刘弘,他的吻不同于刘弘的热烈,特别温柔,缱绻。

这一别,或许便是一生。这一别,阻隔了山岳江河,相见谈何容易。

刘弘得到庄扬的回吻,这是梦寐以求的事,刘弘的眸子闪着光,他蹭摸庄扬的衣襟,他在等庄扬一个许可。庄扬拉开刘弘的手,又牵着他的手走到榻边。

两人都没有言语,庄扬将灯架上的蜡烛熄灭,四周顿时昏暗,唯有案前一盏油灯散发着十分有限的光芒。

便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两人落榻相拥,刘弘把庄扬的身子罩在身下,覆身而上。刘弘强健的身体遮挡住微弱的灯光,黑暗中,两人拥吻,刘弘的手从庄扬平滑的背部移到腰际,手指探入庄扬衣襟,隔着单薄贴身的衫子,抚摸庄扬的细腻的肌肤,刘弘的手指温热,庄扬胸口微微起伏,两人呼吸沉重,耳鬓厮磨,贴合在一起……

竹里的夜晚静寂,月光皎白,映在院中,夜风吹拂蛋饼耳朵上的毛,蛋饼抖动耳朵,舒服卷着身子睡着。院后的竹林萧萧作响,遮掩住庄宅二楼房中,那压抑、低沉的声音。

凌晨,刘弘坐在榻上,捡起地上的衣服,他光着膀子,灯火昏晦中,落入庄扬眼中的,是宽厚结实的臂膀。庄扬侧躺在刘弘身旁,他的手抬起,贴着刘弘的背,轻轻抚摸。刘弘回头,压住庄扬亲吻,庄扬露出疲倦的笑容,在刘弘唇边低语。刘弘起身穿戴衣物,庄扬从榻上坐起,他长发披散,身上穿着贴身丝袍,盖着一件薄被。庄扬帮刘弘整理衣襟,系结腰带、悬挂佩玉,刘弘蹲下身,抚摸庄扬的脸庞,整理他额上为汗水沾住的发丝,触摸他秀丽的眉眼,柔软的唇,他迷恋不舍。

然而如庄扬所说,属于他们的夜已结束,刘弘带着庄扬的气息,步下楼梯,前往一楼自己的寝室。再些时候,刘母便就醒来了,刘母作息规律。

刘弘没有再入睡,他到院中磨刀,舞刀,他的心充实而甜美,却也空寂而忧郁。

天蒙蒙亮,刘母起来,到厨房里烧水做食物。

天亮后,庄扬下楼,他穿着红衫,外罩件素色的长袍,发髻高高梳起,特别好看。自他下楼,刘弘的目光再未从他身上移开过,庄扬神色自若,未流露一丝私情,反倒刘弘将他的迷恋之情全写在了脸上。

一早大春他们便来帮忙,轮流抬竹笋,送到深林里去。庄扬担心若是没送回去,竹笋无人看管,跑到田里糟蹋别人家的粮食,终究不好,而且会被人捶。

葱绿的竹林,五六位青壮,护送一头貘归深林,他们贫穷,但讲义气,他们生长于竹里,善待竹里通人性的动物。

送走竹笋后,刘弘驾马车,拴着一匹马,载上自家所有的粮食,前往丰乡的丰湖。王叔在家,一见到刘弘过来,便知是来和他辞行。刘弘将粮食搬进屋,并把自己骑的马儿送给王叔。

王叔虽有脚疾,但能骑马,有一匹马将是很好的代步工具。

师徒拥抱话别,唏嘘感慨,并最终离别。

待刘弘返回竹里,庄家院中已聚集了张家人,夜巡的的青壮,还有老段及武亭长。众人帮忙将要带的物品装上两驾马车。刘弘赶一辆车上是刘母,张家的仆人赶一辆,车上载庄扬。

和众人行礼道别,马车缓缓驶出竹里。

刘弘驾驶马车,走在前头,庄扬则在后头,庄扬的马车上,除去一位车夫,还有一条坐马车的大黄犬蛋饼。

蛋饼的狗生颇为圆满,它大概是临邛第一条蹭过马车的狗。

车行一路,避开荒野,走有人烟的道路。张家老仆唤老益,他认识路,先前舅父送庄母他们去锦官城,便是老益为舅父赶车。夜里入宿客舍,有还算得上舒适的床,也有温热的食物。庄扬与刘母独宿,占去两房,刘弘老益一屋。

白日赶路,夜晚分房,刘弘能和庄扬说上话的时候不多,更勿提有体肤之亲。这一路,走得匆促,满目萧条,不时遭遇歹徒随行,都被刘弘撵走。有时只需一箭飞射,把一人发髻射中,便能将二三为盗的人吓走;有时刘弘会挥刀打斗,他不shā • rén,展露武艺,将人逐走。刘母会说他放人条生路,庄扬叮嘱他穷寇莫追。

刘弘庆幸,由他亲自送庄扬去锦官城。若是他没能在庄扬身边,而庄扬有一丝闪失,他将无法原谅自己。

有次夜晚赶到村落,却没有客舍入住,也无人肯收留。庄扬在马车上睡去,刘弘守着他,执刀挎弓,一夜不敢合眼。清早醒来,身上披着一件薄被,正是庄扬之物。

天即亮,众人不多留,吃些干粮填腹,便继续前行。刘弘要驾车,被庄扬拦住,庄扬说:“阿弘,你去歇下,我来驾车。”

庄扬懂驾驭马车,虽然他极少会亲自赶车。

这次,老益驾驭刘母的车,庄扬载刘弘,一前一后出去。刘弘侧卧在车厢内补眠,蛋饼在一旁汪汪唱歌,一路田园风光。刘弘不时会挣开眼睛看庄扬的背影,目光在庄扬腰身移动,他回味两人出发前夜的事,他的心柔软且甜美。

“二郎,换我来。”

午时,刘弘从庄扬手中拿走马缰,他贴着庄扬的背,触摸庄扬的手指。两人身体短暂交换体温,刘弘的唇蹭过庄扬的脸颊。

庄扬退开,将位置让给刘弘,他到后头坐下,他抬手摸适才刘弘亲过的地方,那儿微微发热。

他们已出临邛界,离锦官城很近,离分别也很近。

这一日,刘弘做为庄扬的车夫,渴了庄扬给递水,流汗庄扬递巾擦拭,两人的车在刘母车后,若是刘母回头,能看到他们的举止。刘母也看到了,没做多想。

脚下的道路,越发开阔,田园和农舍逐渐消失,为高楼和热闹的商肆所取代,老益说:“锦官城,便就在前面。”

进入锦官城时,触目所及的无不奢华,马车沿江岸而行,沿岸有许多三层的楼房,精美的斗拱,漂亮的杆栏,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车马辚辚。这是刘弘不曾见过的繁华,也是庄扬孩童记忆里最热闹的场面。

刘弘很惊喜,不过很快他的惊喜又为惆怅淹没。

老益在前领路,穿过熙熙攘攘的商肆,进入俨然、高耸的居民区,老益的马车停在一处深宅大院门口,庄扬在刘弘身边轻语:“到了”。

到了,到此为止。

听得车马声,庄兰第一个跑出来,而后是庄平、庄秉和庄母及嫂子。他们全都衣着华美,比在竹里时的装束要精致许多。

一家人欢欢喜喜,团聚在一起。

刘弘下马车,搀扶刘母。庄秉过来,告知刘弘,已有客人等候在厅中。

“阿弘兄,你不和我们住在锦官城了吗。”

庄兰跑到刘弘身边来,他知道刘弘要去很远的地方。

“以后,再回来锦官城看你们。”

刘弘拍拍庄兰的头,他已看到梁虞及其侍从朝他走来,也留意到庄家院中停着两辆轩车。

“容我些时候相辞。”

刘弘跟梁虞要求,梁虞等他那么多日,也不差一时,点了点头。

当分别真的到来时,反倒显得很平静,刘弘和庄家人逐一辞别,甚至没有遗漏蛋饼,他揉揉蛋饼狗头,蛋饼甜他的手背。唯一没有辞行的是庄扬,刘弘起身,对庄扬说:“二郎,我会回来找你”,庄扬温和笑着,他的笑容很美,他说出的,只有两字:“保重。”

刘弘揽抱庄扬,像朋友般那样,很快又放开。一霎那间,刘弘觉得像是挨了一刀般难受,且那一刀就扎在胸口。

深吸口气,刘弘转身,朝梁虞及母亲走去,他们已在车上等候。刘弘登上马车,车帘随即被放下,刘弘端坐在里边,听着庄家孩子们喊他:“弘兄,保重”,“阿弘兄,再见!”他也在这些喊声里,听到一句深切的:“阿弘”。

马车远去,刘弘抬手摸自己冰凉的脸庞,那是一道泪水。

第48章团聚

一路行程,由荆州抵豫州,再经由豫州前往司州,刘弘抵达河南郡的大司马府,站在一座巍峨的建筑前。身边文官武将往来,他们对刘弘及刘母十分好奇,窃窃私语。刘弘不过是将这些人打量,没有一丝怯意。

自他们下马车,早有侍从前去府内通报,刘家母子则由梁虞请进府。他们还只走到大殿之下,便见到一位峨冠博带的男子急冲冲迎出,身后跟随两位侍从,刘弘只见着一眼,便知晓这便是他父亲。

不只因为这男子仪态像他,眉眼有四五分相似,更因为这男子那激动万分的神情。

“阿言!”

“我的孩儿!”

刘父涕泪交加,揽抱妻儿。

“益昌,你……你老了。”

“阿言,为夫这些年无不思念你们母子啊。”

父母流泪倾诉,他们的言语三句不离刘弘,刘父将刘弘从头到脚打量,欢喜说:真乃吾儿。梁虞在身后小声催促刘弘:快上前拜见。

刘弘上前一步,对刘父行拜礼,唤他阿父。

刘父激动地将刘弘搀起,他拍拍刘弘的肩,声音哽咽说:“孩儿,这许多年受苦了。”刘弘眼眶泛红,噙泪。

一路上,他有许多事想问刘父,但是真见着面了,又都说不出来。

刘父一手执刘母,一手执刘弘,带着两人进入府内。

一家三人在堂上落座,梁虞侍坐在旁,讲述如何寻觅到刘家母子,更多是刘父和刘母对话,刘弘只有问到他时,他才会说话。刘弘打量堂上的屏风,案席及侍女们精美的服饰。他兴趣索然,只觉有些茫然。这一路上,他意识到自己是位大官之子,也见识了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