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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过头来作势要咬人,恐怕是因为疼痛而恼怒。

“二郎,小心。”

刘弘将庄扬拉到身边,他端详这毛茸茸的大块头,可别看它伤着,一熊掌照脸糊来能把人打晕,被它咬上一口,那更是非同小可。

“二郎,你别靠它太近,我去喊人来将它抬回去。”

刘弘抓住庄扬的胳膊,将庄扬往怀里拽,他恐怕都没意识到这样的举止,过于暧昧。庄扬自若摆脱刘弘的禁锢,他说:“阿弘,还需拿张网过来。”

怕它一会受惊给跑回山林去了,它带着伤,将得不到医治。

刘弘去喊人,不会他带来几位竹里的青壮,这些人提着网,扛着粗实的木扁担,还拿着粗麻绳。

“二郎,这是你养的那头吗?这般大了。”

竹里不常见貘,何况它还卧在庄家房屋后,多半是庄二郎曾养过的那头貘,又从山上跑下来。

“是它,它受伤了,性子狂躁,捕抓的时候得小心些。”

庄扬嘱咐众人,可不能误以为它和家畜一样温顺。

“二郎放心,有网子罩它,它也没辙。”

大春将手上的网子放地,青壮将网子拉开,一人扯一头,悄悄靠近卧在草丛的竹笋。

一网撒下,竹笋做出几下挣扎,见挣脱不能,便也就乖乖由这些人将它抬起,搬运。

两个普通青壮抬不起它,实在吃力,后由大春和刘弘来抬,两人稳稳将竹笋送往庄家。

竹笋住回原先的竹屋,曾经对它而言的大房子,已成为了矮房子。阿易采来新鲜的竹子,堆放在竹屋外。

“竹笋,过来。”

庄扬唤它,竹笋听话出来,看着竹子似乎没什么食欲,庄扬拿起根竹笋剥皮喂它,它伸抓接过,坐地上吃了起来。

趁它吃食的时候,庄扬小心察看它身上的伤,发现伤在后腿上,后腿毛发染红一片,大腿上有一个血洞,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伤。

“二郎,待它睡去,我将它爪子和头拴住,你再给它上药包扎。”

刘弘担心它伤庄扬,人吃疼时还想咬人呢,何况一只兽。

“我本想它长大后便离去了,不成想它还会回来。”

虽然是动物,庄扬抚养过它,对它有感情,而身为一头貘,它颇通人性。

“这只貘聪明着呢,受伤了就回来找二郎。”

刘弘试探性地伸手去摸竹笋头,竹笋光顾吃,没理会他。

“大竹笋和阿弘兄一样,受伤就来找兄长。”

庄兰蹲在一旁,看竹笋吃食,觉得竹笋和阿弘兄挺像的。

庄扬看向刘弘,刘弘瞪向庄兰,庄兰若无其事托着腮。

竹笋在庄家养了几天,伤口愈合,心宽体胖。它如两年前那般,会自己走去竹山吃竹子,吃饱自己归来。庄扬本以为它伤好后,就会自行离去,不想竹笋似乎并不怀念深山里的生活。

竹笋再次成为庄家一员,在庄家院子里走动,陪伴在庄扬身边,它性子沉稳,不似幼年那般专职捣蛋。不过还是爱抱大腿,这可不同幼年那样抓腿,而是直接将人扑倒,以为是要和它嬉戏,缠住人不放。

好在竹笋大部分时光都在竹山吃竹子,并未给庄家人造成困扰。

一个清早,竹笋坐在竹林薅一掌的竹叶咬食,吃得正香。庄扬在堂上和家人交谈,阿易领着一位客人,上堂通报有来客。

“二郎,有位自报霍贾的客人来拜访,说受子慕先生委托,求见二郎。”

庄扬连忙起身,迎见来访者,请他入堂。

霍贾说不必,在院中取出一卷布帛,递交到庄扬手里。

庄扬要酬谢他,霍贾谢绝,说:“子慕先生所托之物,我已传递,告辞了。”

庄扬将他送出院外,一再感谢。

自从离开竹里,周景去了锦官城,他托人送来的布帛写满字,想来是有重要的事通告。

庄扬上楼,回到自己寝室中,才打开布帛阅读。

周景在布帛中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和庄家至关重要;另一件却不晓得他因何特意告知。

就在收到周景的信不久后,一个深夜,庄秉坐着马车,急匆匆赶归家。

庄秉给家人带来一个消息。

“阿扬,明日待家人聚齐,我有件要事要说。”

庄平在县里,得将他唤回来,告知他这个消息。

“兄长,是什么样的事?”

“一个大好的消息,想来我们庄家回锦官城指日可待了。”

庄秉说得兴奋,他性情沉稳,难得看到他喜溢眉梢的样子。

“兄长,我前些日收到周先生的信,先生在信中提到蔡咸被下狱的事。兄长要告知的,可是这件事?”

周景托在锦官城经商的临邛商人送来的布帛,写了两件事:一,前方战事连连失利,自封蜀王的公孙式有意和大司马刘豫结盟,对抗江淮的吴王徐盛;二,身为蜀郡郡尉的蔡咸被人告通敌,和徐盛暗通款曲,由此被下狱治罪,并且牵连一族。

蔡咸正是十年前勾结盗寇,洗劫庄宅、杀害庄父的那位仇人。

“是的,家人都知道了吗?”

“都知晓了。”

庄扬冁然而笑。

庄秉在家只留宿一夜,再次出行,这次不是为经商而外出,他要前去的是锦官城。

庄秉的目标明确,他将求见郡守,把自家在锦官城的宅子讨回。以往蔡咸家族盘踞锦官城,控告无门,现而今,形势已大不相同。先把祖宅要回来,而后将一家子搬回锦官城,回到父亲及其先人居住的故地。

当年一家子仓皇逃离锦官城,是因为dòng • luàn;而今,又想将一家子搬回锦官城,离开竹里,仍是因为dòng • luàn。

庄扬揽抱庄秉,叮嘱千万小心。

一家人目送庄秉离去,无数的希望,都寄托在庄秉这一趟锦官城之行。

庄秉回来时,刘弘正好在壶乡。

壶乡,一位叫吴庭的寇首带着二三十人,把乡啬夫的宅子攻陷,拉起旗帜要造反。待官兵赶来,这伙人驻扎在壶阳山,和官兵相持不下。

刘弘没有兴致去捕抓这些人,他自身有过人本事,能挣些钱,不至于被苛捐杂税逼得走投无路,要是换成两年前的刘弘,说不准,他就在造反的这些人里头。

刘弘此时前往壶乡,则是受母亲所托,去探看姑姥家。

因这群匪寇有一些人员是丰乡籍贯,老段也被喊来参与围剿。老段同情贫民,敷衍应付。

师徒在道旁相遇,笑语真巧。老段叹息这临邛不如往年安宁,只怕要大乱。

临走前,老段叮嘱:“小子,可别让人把你当盗寇剿了,把弓箭和刀都藏起。”

“师父,多加小心。”

师徒揽抱相别,刘弘收起弓箭,看着老段跟随一支开往壶阳山的队伍离去。

随着寒冬到来,各乡的盗寇们纷纷冒出,不只是壶乡,罗乡,连丰乡也一并遭受着盗寇的骚扰。

刘弘不在竹里的夜晚,就在庄秉离去隔日。有盗贼不知从何得知庄家大郎刚回过家,带回经商挣的钱,相当可观。

三位盗贼蒙脸带武器,三更半夜闯入庄家宅院,卧在院中的蛋饼没来吠叫——首先进来的盗贼是熟人,待它见到后面两位陌生人,觉察有异要吠叫时,脖子已经被套上绳索,死死勒住,再吠不出声来。此时盗贼分两路,留一人在院中看风,另两人把在一楼睡的阿易打晕捆绑,随即登上二楼。

蛋饼拼命挣扎,它咬伤试图勒死他的盗贼手臂逃脱,拖着一截绳索,嗷嗷叫钻进竹屋与庄家楼房的缝隙间。盗贼即慌乱又恼怒,漆黑中他大力挥起木棍,准备打杀这只坏事的狗,不想潜伏在竹屋里的一头猛兽,咆哮着冲出来,随即传来盗贼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盗贼痛极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将庄张两家的人吵醒。很快张离领着一众操家伙的仆人,赶往庄宅。

第42章相约

隔日清早,刘弘返回竹里,见庄家院子围了群人,热烈讨论着昨夜抓贼之事。刘弘才知道,他不在时,庄家险些出事。

“大竹笋真棒!不急,还有还有。”

庄兰在喂竹笋,竹笋埋头在竹笋堆里吃竹笋,它坐在地上,像人似的抓着竹笋啃食,咔吧咔吧咬食细嫩的部分,还能用熊掌配合牙齿熟练的剥皮。

“大春。”

刘弘见大春和夜巡队里的人都在院子中,他过去招呼大春。

“刘弘,你可回来了,昨夜有贼闯进庄家。你不用担心,被我们抓了。”

大春得意洋洋,这可是夜巡队成立以来,第一次逮着盗贼。

“盗贼呢?”

“押牢里去了。”

刘弘进庄家厅堂,庄扬和张离、庄平在堂内。

“二郎。”

刘弘和庄扬交换眼神,若不是此时此地,四周都是人,刘弘已将他的二郎拥抱住。

庄家人都没有受到盗贼的伤害,唯独倒霉的阿易,头上挨了一棍,头破血流。

“弘兄。”

“弘兄。”

庄平和张离招呼刘弘。任谁都知道,这是盗贼趁刘弘不在,才敢来庄家盗窃,毕竟先前那位洗劫二郎的霍大,到现在还戴着脚枷,在县郊搬砖修墙呢。

刘弘入席,张离讲起昨夜前来的盗贼,有一人是邻乡人,他以前卖油来过庄家,由此知道庄家的情况。这人只知道庄家院中有只狗,并不知道还有头大貘。

蛋饼趴在庄平脚下,它脖子上的毛秃了一些,拨开毛发,能看到它脖子青肿。庄平心疼的摸着它的背,为它顺毛,它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蛋饼。”

刘弘蹲下身摸它的狗头,蛋饼摆了摆尾巴。

“阿弘,需去县里请个医师,阿易伤势不轻。”

庄扬将刘弘喊到一旁,和他说事。

“二郎,我这就去。”

刘弘以极轻的动作,摸了下庄扬的脸,庄扬轻语:“路上小心。”

两人站在角落里,刘弘将庄扬挡住,这一个小动作,就是盯着他们看得人,也未必能察觉。

刘弘从县里请来袁医,袁医生为阿易缝合包扎伤口,开了几帖药。阿易趴床上,头上缠着布条,可怜巴巴对刘弘说:“弘兄,昨晚要是你在,我头也不会被人打破。”刘弘说:“你倒怪起我来,你昨夜必是睡太沉才挨闷棍。”阿易把下巴搁在枕头下,懊恼说:“还真没觉察他们进来。”刘弘说:“安心养伤。”

阿荷端着鸡汤进来:“二郎叫盛一碗给你吃,香吧,快吃。”

袁医在旁收拾医箱,笑语:“二郎可真是好人。”

给找医师治伤,还给鸡肉吃。

袁医背起医箱,步出屋,突然听得身后一个女孩问他:“袁医,你可以帮蛋饼瞧瞧吗?”袁医想着蛋饼二字有些耳熟,竟是一时想不起,它是条土狗。

“他怎么了?”

“蛋饼昨夜被盗贼勒脖子,还挨了打。”

“他在哪?”

“这里。”

袁医看到庄兰身边跟着一条大黄狗,这才想起,它就是蛋饼。袁医自嘲说:“不想我老袁,今天竟是要医一条犬。”

老袁把蛋饼检查一番,揉揉蛋饼狗头说:“没事,死不了。”

离开庄家时,袁医登上马车,看见一头黑白相间的大肥熊,慢悠悠走进庄家。“这这是貘?”

“是的。”车夫刘弘神情淡定。

袁医瞪大眼睛,看着庄家孩子唤貘“竹笋”,大貘还会嗯哼应着。

“我知二郎以前养过只貘,不想这般大了。”

“二郎待人仁厚,连这犬貘都得他的照顾,他虽非医者,倒是有我这样的仁爱之心呀。”

袁医夸着庄扬,顺便把自己也夸了。

阿易受重伤,被易家接回去照顾,一时庄家也没了看家护院之人。以往阿荷丈夫大庆会来帮忙,但近来大庆去服徭役,尚未回来。

刘弘送走袁医返回庄家,庄扬问他:“阿弘,你肯搬来庄家住吗?一楼有两间房,也有纺织的地方。”

往时不敢问刘弘,他不是给人当仆役的人,然而时下的情况不同。

“二郎,我去和阿母说下。”

刘弘自然是愿意,他会守护张扬和他家人。

刘母又怎会不赞同,二郎对他们有恩,眼下正是报答的时候。再说西岸那间破屋,也破得不成样子,一下雨就漏水,又孤零零一屋在西岸,犬子在家还好,不在家时,刘母时常要担心被盗贼闯入。

一个晴好天气,刘弘和刘母搬到庄家,刘弘的房间就在庄扬寝室之下,那是间空置的房间,清扫抹洗一番,宽敞且明亮。刘母就住在织间隔壁,方便她往来。

刘弘和母亲只是人住过来,做饭还在西岸的旧宅,西岸还有牲畜要照顾,有田要种。

在庄家入眠的第一个夜晚,庄扬在刘弘房中。宽敞的寝室,有张大床,还有衣箱、木案等物,较刘弘原先的寝室好上数倍。

木案点着一盏油灯,庄扬坐在席旁,刘弘坐在他对面,两人低声交谈。庄扬在和刘弘讲家里十年前在锦官城的遭遇。

听得十年前,锦官城的贼曹蔡咸趁乱勾结盗寇,洗劫庄家,杀死庄扬的父亲及叔父一家,刘弘震惊地瞪大眼睛。

“那日我跟随兄长去看角抵戏,由此躲过一劫。盗寇杀入宅院时,阿父将阿母藏入柴草间,他本也要藏匿,却听得叔家孩子的哭声。他前去探看。此时叔父一家三口已惨遭杀害,阿父这一去再没返回。”

“贼人目的在于洗劫,却也怕留了活口,他们搜索宅院。那时阿兰还在怀中抱,阿平只有五岁。贼人搜索时,几番用刀矛插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