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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吃吗?”

“吃。”

得到想要的答案,庄兰飞也似地跑过桥,往自家院子奔去。

不会,庄兰提着一个竹篮子过来,篮子里是两头干枯的萝卜和一些弃用的植物根块。犬子见都是猪能吃的东西,就也由她去了。

庄兰将一头萝卜丢在小猪身边,小猪立即起身,奔到萝卜旁,欢喜啃起来,一扫慵懒形象。

阿离陪伴在庄兰身边,两人一个丢萝卜,一个抛根块,把小猪忙得不亦乐乎。

唯有阿平稳重,他没去看猪,而是跟在犬子身边,看他忙农活。

犬子将今早采来,晾在屋外多时的菌子收起,放入陶罐中。阿平在旁看着,他没看出这是什么菌子,阿平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你要学弓箭,你有弓吗。”

犬子突然问话,大概阿平一直跟他身边,他以为阿平是在纠缠他教授射术。庄家的孩子庄兰便是这般缠人,不折不饶。

“有。”

阿平十分高兴,连忙应声。

富贵人家的子弟,不只需要读书,还得懂弓箭。阿平的长兄庄秉和仲兄庄扬都会弓箭。当初长兄教庄扬弓箭时,曾把阿平一起喊去学习,无奈阿平觉得粗鲁,不乐意学。阿平也不清楚他心态因何而转变,也许是因为阿提的欺负,使得他激发了斗志;也许是因为犬子擅长弓射,是现成的老师。

这日阿平回去,便和庄扬说,他要跟犬子学弓箭,犬子也答应教他。

“兄长,我需要买张弓。”

“明日兄长去县里帮你买。”

明日正好要去县城买笔墨、针线,顺便去买张弓,给阿平练习。

县城里有位孙弓匠,工艺精湛,许多人家都是跟他买弓,庄扬兄长总是携带在身边的一副弓,便是出自这位工匠之手,是张漂亮的檀木弓。

孙木匠的弓好,且不便宜。

庄扬最多一月前往一次县城,他会采购大量用品,都是为家人添置。偶尔,他去县城也会拜访一个人。

当年教他读书的儒生周景,有两位弟子,一位是庄扬,另一位年长庄扬两岁,就住在县里,他是庄扬师兄,唤袁安世。

庄家有马车,进县城方便。第二日一早,易叟便载庄扬进城。

庄扬购买笔墨、针线,为家人购置布匹、草药,便去孙弓匠那边,选购木弓。孙弓匠认得庄扬,接待殷勤。

“需一张小弓,一张大弓。”

庄扬想为犬子也购置一张弓,做为他教阿平弓射的酬劳。

孙弓匠让学徒取来两张弓,庄扬见弓身彩漆,箭囊用皮革制成,缀有青铜饰,可算奢华。

“弓身是何材质?”

美是美,可也要实用。

孙木匠将弓身各部位材质都做了陈述,大弓所使用的材料,比小弓好,自然也贵上许多。阿平是初学,力气小,适合用小弓,而犬子适合用大弓。一张弓好好爱惜使用,能相随一生。

庄扬想大弓确实有些贵重,然而即是要赠犬子弓,便送一张好弓,配得上他精湛的射术。

买得两副弓,庄扬坐上马车,准备返乡。

县城自然比竹里热闹,商贾往来,店铺众多。居住于临邛的富商不少,许多人都跟庄家一样,在数年前,从锦官城迁来临邛。

曾听得舅父说,当年锦官城兴盛时,商人马车落落不绝,繁华不亚于都城。

车马缓缓行进,庄扬打量商肆中叫卖的人们,他想起他的长兄,却不知长兄和舅父几时返家。他们两人在谷昌贩马,深入蛮地,获利虽多,可也令人担虑。

庄扬的父亲,是位布商,当年庄扬祖父发迹于锦官城,曾一度是城西的巨富。

“二郎,这便回去吗?”

马车已驶出县城,路过郊外。易叟数次载庄扬来县里,知晓庄扬的一位友人就住于附近。

“去拜访安世吧。”

庄扬笑语,看着山道上盛开的野花。

袁安世家清贫,家中务农,家境虽然不好,却是曾经的世家子。

庄扬的马车抵达袁家,安世长兄出迎,告诉庄扬安世在田上劳作,手指向屋前数亩农田。

“他在田里,二郎在此歇息,我让小儿去喊他来。”

“还是我去找他。”

庄扬笑言,躬身行礼。

袁家院中种桃,正值花期,开满枝头。两个小孩儿在院前追赶嬉戏,庄扬听得身旁犬吠鹅叫,心想真是热闹。

“阿合,你带扬叔叔去找你小叔。”

“好。”

安世的侄子头上扎两羊角,看起来也不过六七岁。他蹦蹦哒哒在前领路,庄扬紧随在后,怕他一脚不慎,滑落到别人家的稻田里。脚下田堤狭窄,不便于行走。

阿合如碾平地,脚步轻快,反倒是庄扬穿着丝绢锦袍,在草丛中亦步亦趋。

小孩将庄扬领到一处豆田,豆藤长势茂盛,爬满竹架。庄扬在竹架间寻觅袁安世的身影,却是什么也没寻觅到。

“安世。”

庄扬出声叫唤,他声音刚落,立即有一位穿蓝衣的年轻男子从竹架中钻出,他头上戴着草帽,手上拿着一把短柄耨,显然适才猫身在田中锄草。

“阿扬,你怎么来了。”

见得是庄扬,袁安世乐呵呵迎来,领着庄扬到溪旁歇脚。

“今日到县里买布,顺道过来。”

庄扬收揽被风刮乱的发丝,微微笑着。他穿着一身白袍,优雅恬静,站于这翠绿的农田间,本该十分违和,却又不知为何觉得般配。

袁安世从庄扬身上收回目光,步下石板,弓身在溪边将手脚上的泥土洗去。他一个读书人,却要终年在田地里劳动。

“阿扬,来,到我家去。”

袁安世擦擦手,热情邀请庄扬。每每看到庄扬文质彬彬、俊美卓然的样子,便会想起他们的师父周景。

当年两人一起受业,庄扬还是一个小孩子。

“近来县令张榜求才,我险些去应檄。”

袁安世朗笑,他自己便是避世于郊野,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读书人都不大愿意出仕。无奈家中清贫,他也成年了,七尺男儿,总不至于坐在家中挨穷。

“后来为何没去成?”

“前些日不是来收赋吗?春时收赋便算了,竟连孩子的也收取,这县令迟早要完。”

袁安世提起这事,显然他和庄扬有相同的担虑。

庄扬轻轻点头。田野四下无人,否则袁安世这话,被人听去了,可就不好。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至袁家院子,袁安世请庄扬到桃树下落座。

桃树下有石案草席,安世平日在此读书。

“哎呀,阿扬,你可要常来。”

安世兴奋地将棋盘摆上,分给庄扬一盒棋子。

“来陪你下棋吗?”

庄扬笑语,摩挲粗糙的自制石子,轻轻敲放在木制的棋盘上。

头上桃花盛开,田野间牛哞羊咩,院中鸡鸭叫唤,不时夹杂几声孩子们的笑声,真是清闲悠然。

第17章赠弓

马车抵达竹里,天近黄昏。庄扬一路乘风,看着青山草绿花红,心情愉悦。自出县里,见得许多农田,人们聚落成村,安静祥和。就是这竹里的黄昏,也美丽极了,夷水粼粼,晚霞披洒在整齐的农田上,静谧的像世外之所。

“兄长!”

河对岸,两个孩子叫唤着,从木桥那儿奔跑前来。他们追逐在马车后头,像一群小鸡崽们追着一盘米糠。

每次庄扬进县城,都会买回许多日用物品,也不忘给弟妹们带些吃食。有时是煎藕,有时是糖饼,有时是小玩具。

“易叟,将马车停下。”

庄扬不忍心这两个傻孩子追着马车跑得气喘吁吁。

马车停止,庄兰和阿平追赶而来,一涌而上。

“哇,好漂亮的弓箭!”

庄兰眼尖,一眼就瞅见马车上的弓箭。

“这是兄长买给我的。”

阿平要从庄兰手上抢回,庄兰说:“还有一张,不要抢我的弓。”

庄扬笑语:“阿兰,那是阿平的弓,你还他。”

“兄长,这把弓小,车上那把大给阿平。”

“太大了,我拉不开。”

阿平拿起车上的大弓,说得委屈。

“来,都缴回来,我来分发。阿兰,你去将犬子也喊来。”

抬眼,看见犬子站在木桥上眺望的身影。他不是庄家孩子,见庄扬满载而归,也只是远远看着。

犬子很快被叫车旁,他一脸迷惑。

庄扬取出一副大弓递给犬子,犬子发愣,没伸手接,庄扬说:“你箭术过人,所用木弓粗糙,需配备一张好弓。”

犬子仍是没接弓,他摇了摇头说:“这弓得许多钱。”

太贵重了,他用不起,也不敢收。犬子显得很震惊,为何突然赠送他这样一张好弓。

“当是你教阿平弓箭的酬劳,往后可得好好教。”

庄扬笑语,将弓箭连并箭囊往犬子怀里递,犬子这才伸手接下,他抬头看庄扬,欲言又止。庄扬拍拍他肩膀,点了点头。

“阿平,你过来。”

阿平立即站到庄扬跟前。

“六艺中便有射艺,此是保身护家的技能,你可得好好学习。”

“是,兄长。”

阿平接过小弓,慎重地行礼。

阿兰看两张弓都被分走,低头站在一旁不语。

“阿兰,你过来。”

“兄长。”

庄扬从车上取出笔墨说:“我知你不爱读书,往后每日书写一个时辰,方可玩戏。”

“哼,兄长偏心。”

阿兰接过笔墨,把腮帮子鼓起。

“这般说来,也不想吃果脯了?”

庄扬手上变戏法般多出一包食物,阿兰惊喜大叫,从庄扬手上拿走果脯。

看着庄兰乐呵呵跟阿平分食果脯,笔墨被她随手放置在地上,庄扬无奈摇头。

马车终于又缓缓行进,前往庄家院子。

犬子抱着弓箭,背着箭囊坐在木桥上,他抚摸弓身,像爱抚着婴儿般轻柔,他从未用过及看过这么好的弓。弓臂木质硬实厚重、手感好,通体绘制彩漆,弓梢贴着水牛角片,耐用美观。这套弓箭,无论是弓是箭囊,是箭矢,都制作得十分精美。犬子爱不释手,心中十分感激庄扬。除去感激外,还有困扰,他不清楚庄扬为何待他这般好。

是有所图吗?

然而自己是个未成年,还身无分文,还是个穷农民,身上没有庄扬需要的东西。

可是要自己练好弓箭,长大后,保护他们庄家吗?

犬子想不明白,便也不去想。

“犬子兄,给你吃。”

庄兰递给犬子一样东西,犬子愣愣接下,一把梅脯放在犬子手心。犬子把梅脯掩人口中,又酸又甜,好好吃。

“犬子兄,我们回去了。”

阿平牵着庄兰,庄兰在挥手。

犬子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位邻家子离去,他才意识到天快黑了。

犬子将弓箭带回家,刘母问他哪来的弓箭,犬子如实说了。刘母沉默许久,才说:“那你好好教他弓箭,答应人的事,可就要尽心做好。”犬子应声:“好。”

刘母不懂弓箭,只是觉得这副弓箭奢华,必然价值不菲,想来犬子是得到庄家二郎的赏识。然而刘母心中,不知为何有隐隐不安。犬子射术好,在丰里也很出名,然而天下混乱,有这样的才艺,只怕长大后逃不过去战场厮杀的命运。

年少的犬子,不知晓母亲的担虑,他卧榻歇息,怀里搂抱着弓箭。他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这么好的礼物,实在太令人喜爱。

在犬子的梦中,庄扬穿着一件白袍子,站在他家二楼的木廊上。红艳的山茶花衬托庄扬微笑的脸庞,他温和看着院中的犬子,用手指着天边一轮朝霞。犬子的目光没有跟随庄扬的手指望去,而是近似痴迷地看着木廊上的庄扬。

不知为何,看着他,内心便充实而愉悦。

庄家院子竖起一张靶子,就在山茶花旁。

犬子自此,每日午后前来教授阿平弓射。他和阿平年岁相仿,看着比阿平稳重许多,像一个大人般。

“手握在弓把,手臂拉直,往上,像我这样。”

犬子示范执弓的动作,他的姿势英武帅气。

阿平学着他,调整自己的姿势。

院中早有仆人在围观,阿荷在井边切菜,抬头瞅上一眼,赞叹:“这孩子像个将军,好威风啊。”

庄扬跽坐在走廊上,静静观看,他身旁跟着竹笋。竹笋只要看到庄扬,便会跑他身边去,为了不让竹笋抓咬衣服,庄扬的手搭在竹笋头上撸毛。竹笋舒坦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庄扬看得出犬子教得很认真,而阿平也有心求学,这便行了。阿平稍微年长,就需出去游学,世道不太平,有一技防身也好。无论是商贾子还是世家子,谁家的子弟,都需要学会弓射。

“放箭。”

阿平在犬子指挥下,将木箭射出,木箭打在靶子上,虽然离靶心还有不少距离。

“哈哈,我射中了!”

阿平欢呼,他还是第一次射中靶子。在靶子下方,凌乱躺着数支射空的木箭。

“我也要学。”

庄兰从屋内跑出来,脸上沾着墨迹。

“你去写字。”

“不要,我写完了。”

两个孩子执住弓不放。

“阿兰,你过来。”

庄扬将庄兰喊到身边,庄兰只得乖乖过去。庄扬见她脸上都是墨迹,忍俊不禁,问她:“怎么把字写脸上去了?”庄兰想用袖子擦脸,被庄扬拦住,问她:“是不是写着写着,睡着了?”庄扬拿手帕帮庄兰擦脸,庄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