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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讨厌,只是她常来相伴,便成为了院中的一景,就像院中一棵树那么自然。

猪圈的白白,硬是被庄兰打扰了回笼觉,它哼哼爬起身来,抬眼和庄兰对视。庄兰发现它除去毛发是白色的,鼻子、耳朵和尾巴都是嫩粉色,很可爱。

庄兰乐呵呵拿根竹子逗一头猪,起先小猪还有几分好奇心,后来再不搭理庄兰,又躺回去睡觉。

庄兰无聊,跑去坐在犬子对面,看犬子用小刀削一根长木头。

“哇,犬子兄,你这是在干么?”

“削木头。”

犬子知道要是说他在做弓,庄兰肯定会缠着帮她做一把。

庄兰托腮看着,她注视着犬子削木头两端的动作。小刀不锋利,只能慢慢刮削。

本以为如此乏味的动作下,庄兰会无趣离开,却不想她看得目不转睛,在这根木头稍微有弓的雏形,她便瞧出,惊喜说:“犬子兄,你这是在做弓吗?你好厉害!”毕竟是被人夸赞,犬子得给点回应,他点了点头。

“犬子兄,你也帮我做一把弓好不好?”

庄兰看到新鲜的东西,她就好奇想要。但犹如其他孩子那样,得到手玩两天,就兴趣匮乏。她前些天还欢欢喜喜拿着捕鱼篓子玩耍,不过几日,那篓子就被她放在杂物间里了。

犬子手里头忙,决定不理会她。

“不用这么大,像阿春那一把弓,用一个树杈做弓,这样的。”

阿春是竹里一户人家的孩子,和章家兄弟一样,住在竹里南面。

犬子听着庄兰描述,觉得是把弹弓。做弹弓简单,很多小男孩都会制作。只是庄兰是个女孩,她要一把弹弓做什么?调皮的男孩,会用弹弓打花打草,打蝴蝶蜻蜓,打鸡鸭鹅犬猫,甚至不慎打到大人身上,挨着一顿揍。

弹弓惹麻烦,那是捣蛋孩子的玩具,而犬子制作的木弓,能射杀飞鸟走禽,是为了谋生,不是为玩。

“犬子兄,你忙我做一个吧。”

“让阿平帮你做。”

削个树杈,绑上绳索,捡几块小石子,一个弹弓便做好了。

“阿平不会做,他都不会玩弓。”

庄兰眼里,兄长阿平是位书呆,事实上阿平斯文得连弹弓都没玩过。

犬子没停下手中削木头的动作,他已将木材削薄,两头削尖,并在削尖的两端挖槽,用于拉弦,此时木弓已大半完工。

“犬子兄,还要在上头绑条绳子。”

本以为不理睬庄兰,她会离去,不想她看得专心致志。犬子身边没有绳子,只有几根新砍的细长树干。

犬子放下木弓,将树干一端用脚踩着,另一端那小刀削皮,长长的树皮被剥下,新鲜得流出绿色树汁。犬子把树皮内的纤维扯出,这些纤维,待晒干了,可以编绳子。

在丰里,王瘸子把犬子当儿子般教导,而犬子聪慧,一学便会。

看到犬子从树皮里扯出像绳子一样的东西,庄兰嘴巴张得老大,脸上满是惊诧。庄兰见过编绳子,然而那是麻绳,原来树皮可以做绳子。

犬子把剥出的长纤维堆放在一旁,他开始处理这些没皮的小树干,将它们切成相同的大小,再把每一根的顶部削尖。削滑,看着这些尖头的小树干,庄兰想这是要做箭吗?

竹里住了这么多人,庄兰觉得好厉害的人有一个,那就是她兄长。兄长什么都懂,比阿平的夫子懂得还多。而今得再多一个,就是眼前这位闷不吭声制作弓箭的犬子兄。

“犬子兄,箭上面还要有羽毛。”

庄兰不只是傻傻看着,她还会思考,她看过弓箭,因为长兄和舅父都有弓箭。

犬子家里前些日杀了一只鸡,鸡毛没有丢弃。可以找几根长的羽毛,再将它们粘在箭头上。

“我去帮你找鸡鸭的大羽毛,犬子兄,你帮我做个弓好不好?”

庄兰还念念不忘她的弹弓,并且又想做交易。这女孩,聪明带着狡黠。

庄家屋后养了不少鸡。

犬子:“……”

犬子起身,到自家厨房翻出几根鸡羽毛,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将羽毛黏在箭上,他还需要树脂。

庄兰见犬子找来羽毛,沮丧得很,捧着脸坐在一旁不吭声。

“你要弹弓做什么?”

犬子想幸好自己没有妹妹,否则还不被烦死。可是他也没想过,像庄兰这么神烦的妹妹还是少见的。

“打鸟儿。”

有弹弓就可以打树上的鸟,不用再羡慕阿春那一把。

“不许用它打人。”

犬子不想给庄扬惹麻烦,若是他做了把弹弓给庄兰,庄兰拿去打章家兄弟,那便不好了。

“不会啦,犬子兄你快帮我做一把吧。”

庄兰狂喜,连忙拍胸保证。

第14章狩猎

“还以为蛋被蛇偷吃,这些天一直丢鸡蛋。二郎你看,吓,孵出一窝小鸡!”

清早大庆媳妇阿荷抱着一窝小黄鸡到院前来,满脸惊喜。庄扬打量竹筐中毛茸茸的小黄鸡,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小鸡们叽叽叫着,软绵绵的蛋黄色绒毛,嫩红的吻和爪子,还有黑豆似的眼睛。

“六只。”庄扬伸手点数量,手指下叽叽叫成一片。

“就养在院前。”

这么小,散养在屋后,会被黄鼬和蛇叼走。

“养在院前,竹笋会咬鸡。”

阿荷瞥眼趴在廊上晒太阳的一团毛球,深觉“家贼”难防。

“小鸡罩在竹笼里养,竹笋抓咬不到。”

竹笋吃笋子竹叶,似乎对肉食也有兴趣。有次后院的一只小公鸡飞跃篱笆,狂喜奔跑在竹山,沐浴于自由的阳光下。突然,遭到潜伏于竹林中的竹笋一个飞扑杀,扑咬在地上。小公鸡发出惨烈的叫声,幸好阿荷听到,前去解救。

自此阿荷防竹笋,犹如防黄鼬。

刚饱餐了肥美笋子的竹笋,一动不动趴在木板上睡觉,它并未察觉,自己成为话题。

阿荷从杂物间里扒出一个鸡笼,她蹲在院中,将小鸡一只只送进笼中。阿荷不时瞥眼在前方睡觉的竹笋,怕它突然跑来捣乱。竹里偶尔能见到从山上下来的貘,跑到农家院子里咬铁锅,猫在农田里糟蹋蔬果。人们并不吃貘肉,由此也不过是将它们驱赶回山上去。至于将貘崽留在家中抚养,真是闻所未闻。

蛋饼还能看家,竹笋就只会睡觉吃竹子还有捣乱。

被人嫌弃一番,并不影响竹笋睡个甜美的觉。连庄扬走过身旁,它也没发觉。

庄扬用小陶碗在水池里盛上水,放在鸡笼中,这碗清水,便是要给小黄鸡们饮用。

“家里还有米糠吗?”

“二郎,有的。”

“喂它们米糠,长得快。”

稍微养大些,再放到后院散养。这么小的鸡崽,吃的米糠需磨粉,再和切碎的菜叶搅拌,放在盆中,任由它们啄食。

虽然养尊处优,喂鸡种田这类活,庄扬也懂。

对于家里有多少只鸡鸭,多少田地,多少积蓄,庄扬也一清二楚。他看似散漫,其实为家中的事,没少费心。

这一早,如往常,阿平去舅家学习,庄兰跑去犬子家玩耍,庄扬在自家院中走走,看到自家河畔的萝卜田里,阿易在收萝卜,他便朝河畔走去。

河对岸,犬子自制一个草靶子,挂在树上。他拉弓射箭,练习弓箭。庄兰跟在他身旁,手里那着弹弓把玩。

萝卜田的萝卜没剩多少,将它们收获,好给田地翻土,进行新一轮播种。

“二郎,不用不用,没几头,我自己收。”

见庄扬拔出两头萝卜,放在篮筐里,阿易赶紧过来劝阻。

庄扬穿着丝制的长袍,不适合干农活。

“阿易,翻土后,种白菜。还有白菜籽吗?”

“有。”

阿易会种的农作物不少,他是易叟的孙子,家里本是佃户。

庄扬步出田地,朝对岸走去。从他抵达河畔到此时,犬子一直在练弓。看他射箭的手法老练,却不知道他弓箭学自何人。将目光从犬子身上挪开,寻觅庄兰,庄兰在不远处用弹弓打树叶玩。这位妹妹玩心重,并且偏爱男孩玩戏的东西。

庄兰见兄长过来,连忙把弹弓藏在身后。庄扬笑说:“我看到了,犬子给你做的吗?”庄兰得意地说:“嗯,兄长,犬子兄好厉害。”

是很厉害。

庄扬站在一旁看犬子射靶,箭箭飞射靶心。拈矢、拉弦、放箭一气呵成,能有这样的熟练和技巧,说明他苦练过,且颇有天赋。

小时候庄扬没玩过弹弓,但是学过弓箭,他不好这些东西,水准也就那样。

犬子射完箭袋中最后一支箭,他到靶子那边,将箭矢都拔出来,一支支回收。他没回头看庄扬,但他知道庄扬过来,一直在注视他。

“你弓箭学自何人?”

庄扬过来询问,他站在犬子身边,犬子的个头只到他肩膀处。

“一位老兵教我。”

犬子说得很自豪,他的王叔未残疾时,可是军队中的神弓手。

“给我看下,你自己做的吗?”

“嗯。”

庄扬想看犬子的弓箭,犬子听从,将木弓和一支箭递给庄扬。庄扬摩挲木弓,弓身制作得十分粗糙,至于箭失,上头粘的羽毛摇摇欲坠。就是这般简陋的工具,犬子却能将每支箭射进靶子,令人惊叹。

这样的弓术,配得上一张最好的弓。

庄扬将弓箭还给犬子,问他:“你身体好了?”犬子点点头,应声:“嗯”,犬子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庄扬温和看着他,留意到他脸颊上的蹭伤已结疤,希望不要留下疤痕。犬子浓眉大眼,是位英俊少年,若是在这样一张脸上留下疤痕,可就相当可惜了。犬子觉察庄扬在看他脸上的伤,他别过脸去,不给看。他没再理会庄扬,而是站在靶子前,继续练习弓箭。

“阿兰,你随我回去,要吃饭了。”

庄扬将庄兰喊走,带着庄兰过木桥。兄妹俩走在木桥上,庄兰一直把玩她的弹弓,爱不释手。庄扬看她衣服、头上挂着草叶,蹲下身帮她拍走草叶。庄扬离去时,没有留意犬子朝他身影看着,目不转睛。

犬子收起弓箭,朝庄扬兄妹这边看来时,正见庄扬为庄兰拍打衣服。他不懂,庄兰为什么不爱和他兄长待一起,而到处乱逛。她有这么一位疼爱她的兄长。

犬子家,一日两餐。今早犬子喝下一碗粥,还吃了一个锅贴,这对犬子而言是极丰盛的一餐。

现在犬子家有数斗豆米,能吃上好一阵子。每日捕鱼篓总能捕到两三尾鱼,一些小虾。山上有野菜挖,有菌子捡。若是能射到飞鸟走禽,那便有肉食用。

在院中练习弓箭,找回先前弓射的感觉后,犬子便沿着河流往山林里去,寻找能狩猎的小动物。

竹里西面有许多空房子,好些田地荒芜,然而此地没有什么大型的动物,连野猪都很少见。在很早前,大型的动物便被竹里饥饿的居民们捕猎杀尽。那时竹里的居民,还不是今日这一批。

大约十三年前,中原鼎革,随后天下板荡。远在西南的竹里,也在这场dòng • luàn中受波及,居民纷纷逃离,前往深山老林。

数载后,当地战乱停息,竹里所剩的居民不及原先的十分之三。

也便是在这时,庄家从锦官城迁往竹里定居。

竹里的过往,犬子一无所知,他蹲在林中,倾听林中的鸟兽声,他纳闷,为何连一头鹿也没有。

犬子已深入山林,他背着弓箭,手上捏着小刀,他藏匿在草木中,寻觅他的猎物。

在一处无名湖畔,犬子发现一群灰鹤,有五六只之多。他搭弓拉箭,静悄悄靠近,瞄准芦苇丛中肥大的一只。犬子发射箭矢,箭羽在风中飞舞,箭身旋转、飞行,啪一声掉落在水池。逃过一劫的肥灰鹤嘎嘎叫着,仓皇飞逃,它叫声响亮,惊起一湖的同伴。犬子无可奈何,到芦苇丛里拾取射出的木箭。湖面风虽然大,可没道理箭矢飞至一半,突然坠地。

犬子捻着木箭查看,才发现它身上黏的羽毛已掉落不见,难怪飞不远。犬子不懂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觉得如果有一支好的箭矢,他今日就可以背着只灰鹤回家了。

自己制作的弓箭,显然工艺还不行,练练靶子可以,真出来狩猎则不行。

今日虽然什么也没狩猎到,好歹知道这湖畔有灰鹤落脚,往后还可以再来打猎。

原路返回,已是午后,犬子空手而归,心情沮丧。

要是用这半日的时光,去采菌子,说不准已采得两筐。然而犬子也不气馁,两筐菌子不敌一只猎物。犬子在长身子,他需要肉类,何况终日吃菜羹的人,会虚弱无力,他也不想眼看母亲挨饿吃苦。

犬子想长高长大,像他那位从未逢面的父亲那般英勇。能庇护母亲,不受欺凌,富饶、自在地生活着。

夷水以西的山丘很多,犬子只是跨过一座,来回便需一个多时辰的时光。听闻邛人住在更深更远的山林里,犬子想那大概是天边那一座最高的山那里吧。

犬子不敢走得太远,他知道在山林中遇到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甚至会因此丧命。何况步入不熟悉的环境里,很容易迷路。

沿着河流返回,犬子漫不经心,直到他听见水草丛里花田鸡的啼叫声。不是一只的啼声,而是成片,颇为壮观。

犬子激动的解下弓箭,寻觅它们那灰不溜秋的小身影。无奈花田鸡生性谨慎、总是藏于隐蔽处,很难捕抓。

此时天近黄昏,犬子在附近找着一棵树,拿小刀在树上刻下一只鸟,做为记号。等以后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