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宇拼命挣扎,被堵着一团棉花般的喉咙终于发出一声惊叫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木板格子的天花板和吊着白炽灯闯入视线,让闻宇很快明白他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少年削瘦的身体躺在画架前的地板上,呼吸紧促,胸口起伏,望着天花板的双眼还带着惊恐之色。
是梦,却真实到可怕。
梦中石坛上冰冷,和男人指尖拨开他衣领滑在他胸前让他战栗的触感,都真真实实地残留在身上。
就连双手腕脚腕上还留着尚未褪去的束缚刺痛感。
窗外天空蒙亮。
闻宇再无睡意,恢复片刻后怔怔朝他无法完成的那幅画望去。
画中的风景,像极了他梦中看到的毛骨悚然的黑夜森林。
真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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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今天会是晴天,然而微暗的天空却一直没有太阳出现的征兆,还逐渐开始下雨。
早上,闻宇穿着雨衣打着伞上学。
到学校后校服裤子还是被雨淋湿了一半,湿湿冷冷地贴在腿上十分不舒服。
“闻宇!”
赵晓亮站在教室走廊上,朝他招手喊着。
赵晓亮是他同班同学,也是多年好友。
看到闻宇滴着水的裤腿,跟他闹着笑问他:“你穿着雨衣还能淋成这样?你这是掉水池子了吧。”
闻宇收起雨衣雨伞,低身拧了一把裤腿上湿重雨水。再看看浑身干爽的李浩,皱起眉头:“谁知道,这雨下的邪门。”
雨不大,但一路上他只觉得风卷着雨水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雨衣雨伞都挡不住。
赵晓亮:“你这样容易感冒,走,我带你去找住校生借一套衣服穿。”
闻宇:“不用,快上课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走廊对面一名染着黄头发的男生望着这边,毫无掩饰的阴狠敌意的视线落在闻宇身上。
赵晓亮嗤了一声:“艹,李浩文,这货什么眼神,还敢惹你呢。”
他声音颇大,走廊上的同学很快看了过来,视线在闻宇和李浩文之间交错,紧张地悄悄私语。
闻宇淡淡地望去,清冷眉目毫无波动。
对李浩文挑衅毫无在意,也是打心底的不屑一顾。
他带着赵亮往前走,走到挡在走廊上的李文浩时,唇齿间吐出几个淡漠的字:
“让一让。”
李浩文垂在身侧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而后仰起脑袋,撑起气焰嚣张:“闻宇,我哥出来了。”
李浩文的哥哥叫李浩武。刚从劳改所出来。
闻宇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反问:“怎么?他还想再进去一次?”
赵晓亮听到李浩文说‘我哥回来了’后,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担忧。
再看到闻宇淡漠散漫的反问后,‘噗’地笑出了声音。
闻宇一向神色冷清,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但总是能给人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场。
跟在这样朋友的身边,让赵晓亮都觉得倍有范儿,他特硬气地嗤笑着李浩文:
“记得跟教育你哥,出来以后就好好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二进宫的名声可不好听。”
李浩文被戳中了痛处,瞪着赤红的眼睛压低声音警告:“别以为我哥能放过你,也别以为这次你还能得逞,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
闻宇微微抬起下颌,低低沉沉的声音反问:“要来,现在就试试?”
清冷的眉间凝起锋锐之色,敛起的眼眸泛着戾色冷光。
李浩文撑起来的气势瞬间被压力下去。他原本以为闻宇听到哥哥出狱的消息后,至少也会露出点畏惧害怕的表情。
可现在畏惧退缩的是他自己。
他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那晚,闻宇满脸满身都是血,暗红骇人。只有一双眼睛在一片血色中泛着锐利的冷光。
像一把泛着血光的利刃,让他们退缩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跟他打。
两年了,李浩文再看到这双眼睛还是会忍不住发怵。他抿紧着唇,隐忍屈辱侧身让路。
闻宇收回视线擦肩而过。
赵晓亮噗噗笑着,伸手拍拍李浩文的肩:“孩子长大了,该独立了,别动不动就回家找哥。”
他虽然能在李浩文面前装腔作势,回到教室立刻冷静,劝说闻宇:
“李浩武当初暴力勒索那么多学生被抓,怎么这快就出狱了?”
闻宇望着窗外阴沉的天,霏晦的雨,淡淡的:“谁知道呢?”
赵亮担忧:“看李浩文那样子,他们俩兄弟是准备报复你,你还得小心点。最近你要不住我家吧?”
“不用。,”
闻宇轻嗤,像是在自嘲般说了一句:“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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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过去,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风也越吹越狂,像是猛烈的台风着□□意发泄般施虐着这座城市。
狂风卷着倾泻而下的暴雨哗哗作响,冲刺在沉闷鸦静的教室里,甚至压过了英语老师洪亮的讲课声。
闻宇的座位靠窗。
望着外面雨幕模糊的世界,隐隐担心家中老旧的房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狂暴天气。
窗面的狂风越来越暴虐,卷着沉重的雨水形成急速旋转的水流,朝着他面对的窗户愤怒打来。
一瞬间,闻宇觉得这到股狂风是朝自己袭来,身体本能的朝后躲闪。
“哗啦啦啦”一声巨响。
旋转的水流重重地砸落阻隔教室和外界的玻璃上,碾落成支离破碎水花,朝着四下飞溅。
玻璃窗户像是无力承受这股暴风雨一般,发着颤动般地铮鸣,回响在沉闷的教室里。
“哇啊,太可怕了!这天怎么了?”
“天气预报明明说是晴天的,而且也没有听说有台风要来。”
“五月份下这么大暴雨,好诡异啊。”
班里的同学再也听不进去课,纷纷望着闻宇这边的窗户,惊叹着大自然的威力。
也有人担心:
“玻璃会不会被砸碎,靠窗户那边好危险啊。”
“特别是闻宇那边的窗户,感觉是风眼都聚集那快,特吓人。”
英语老师停下了讲课,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坐窗户附近的同学都往前后挪挪桌子,离窗户远离些。”
“尤其是闻宇同学,你那边风好像最大,往后坐坐吧。”
班里一阵移动桌子的声响后,又开始进入沉闷的上课状态。
闻宇昨晚没休息好,加上这种低气压的雨天容易犯困,他没撑到最后一节下课,就趴在课桌上昏沉地睡了过去。
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仿佛在亲什么人,却总亲不到。
唇瓣的空虚和情绪的焦急,让他如同被困进没有光的封闭空间中,如论如何都找不都出口,看不到光亮。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他在二楼小客厅画的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提笔却怎么都找不到灵感。
让他身心都陷入这种强烈空白感中,无力又急躁。
直到口袋里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闻宇从沉睡中惊醒。
他额头枕着手臂,脸朝下趴在桌上,嘴巴轻触着压在桌上的英语练习册。
唇瓣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纸张的触感,但还是不能填满梦中亲吻不到的空虚感。
少年脸颊发烫。
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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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徐成打来的。
徐成曾经也在老城区住,是闻宇小时候的邻居。长大后跟着家人搬迁了出来。
他比闻宇年纪大几岁,目前是涂绘工作室的设计师。
也是他介绍闻宇来这家工作室打零工,利用周末和假期的时间接单挣生活费。
正是午休时间,闻宇接起电话:“徐哥。”
徐成:“小宇,你这会儿能出来一趟吗?我在你们学校地面的奶茶店等你。”
闻宇看了看窗外的暴雨,问:“现在?”
徐哥:“对。咱们上周不是接了一家手游公司的大单么?可提交的立绘图客户一直不满意。”
“咱们老板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忙改改,我就直接来你学校找你了。”
人都找到学校了,他能不去吗。
十分钟后,闻宇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校园外的一家奶茶店里。
徐成目瞪口呆:“你穿着雨衣打着伞,还能淋成这样?”
闻宇收着雨伞,望着店外的大雨眼尾压这一丝烦闷。
这雨是真的只往他身上打。
徐成很是过意不去,点了一杯热奶茶递给闻宇,歉意道:“要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你。”
“主要是那张图我们改了很多遍客户都不满意,最后提交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老板说可能得要你闻宇亲自出马才行。”
徐成边打开笔记本,点开一张华丽的立绘图移到闻宇面前。
不停地絮絮叨叨说着:“老板最怕这家客户不满意撤单,毕竟是一家游戏公司。要是能发展老客户,那以后咱们工作室几年都不用愁没单子。”
“知道了。”
闻宇拿着纸巾擦掉手上脸上的雨水,开始专注看着电脑上的立绘图,头也不抬说:“再给我看看客户要求。”
徐成赶忙递给闻宇一份文件,说:“都在这里写着,你看看。”
闻宇很快进入状态,他颦眉思考着,修长冷白的十指在键盘时不时地敲击。
屏幕上的立绘图也随着一点点变化,几分钟后亮度,色彩饱和度和以及人物立体感,皆跟原来有很大的差异。
他对美感的创造似乎生来俱有,无论再潦草凌乱的草图,哪怕是小孩子随手的涂鸦。
他只要在原本是基础上做些细微的稍作调整,就能让杂乱无章的涂鸦大放异彩。
徐哥在旁边看的眼睛越来越亮,不停的惊叹:“卧槽,卧槽,简直神了!”
等到闻宇说:“好了”时候,他捧着着笔记本啧啧称赞:“啥叫天分,啥叫老天爷赏饭吃!”
“微调几个数据,修改几个细节就能让差别这么大!我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么改呢。”
徐成迫不及待地把闻宇修好的图发给客户,而后无比自信地:“这回肯定可以过!”
不出所料,闻宇的奶茶还没喝完,徐成收到了客户的回信:【通过。】
徐成惊喜之余还惭愧不已:“我们忙活了一个星期,最后还得靠一个高三学生来画龙点睛。让我们这帮二十好几的社畜脸往哪搁!”
闻宇喝着奶茶:“你们画原稿也不容易。”
徐成:“能画原稿的人多了去了,最终结果不还得靠电脑做出来的色效。人跟人就是不能比,你这种的是真的天才。”
他问闻宇:“你说你有这才能,为什么要去学油画?油画艺术界全靠人脉资源,咱们普通人费钱还很难出头。”
闻宇眉间紧颦。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低头喝着手中的奶茶。
他很快收到了工作室老板的转账信息。
转账金额:五百。
还附带一条信息:【多亏小宇的修改让客户满意,这是耽误你上课的辛苦费。等周末我再请你跟徐成吃饭,表示感谢。】
徐成看到,张开五指伸到闻宇面前,说:“五分钟,你修改了五分钟,老板给你五百块。牛b!”
“五百.....”
闻宇看着手机默念:“什么时候才能挣够五百万。”
声音不是很大,但还是被徐成听到。
徐成奇怪:“你想要五百万做什么?”
随即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是不是.......你舅他们催你卖房子了?”
闻宇没说话,眼底藏着无奈望向窗外肆虐着这座城市的暴风雨。
徐成张了张嘴巴,咽下了一些想骂人的话。
转而低声劝道闻宇:“卖就卖吧,至少你还能分到些钱,不用担心以后几年的大学学费了吧。”
“而且,你家房子也实在是太老了。像今天这样的狂风暴雨,都不知道能不能撑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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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说的话,应验了。
闻宇放学回到家,推开房门立刻闻到了家中飘散着潮湿的雨水味。
他心里咯噔一下,脱了鞋进家一间间屋子的查看。刚跑上二楼,就听到狂风吹进室内的呼呼声和雨水哗哗声。
二楼小客厅地板上浸满了水,椅子,家具,书籍,画纸......等被狂风吹散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原来是小客厅的阳台的顶棚被狂风吹倒,并砸在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
玻璃门被砸出一个大洞,呼啸的狂风卷着厚重的雨水不断灌进室内。
暴风雨毫无停歇的迹象,再不堵上破了洞的窗户,涌入的越来越多的雨水会顺着楼梯流入一楼。
闻宇在家里寻找木板,塑料布等一切能堵窗户门的东西,七手八脚地搬运到二楼。
拿着锤子钉子敲敲打打半天,堪堪把窗户堵上。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刚站起来想接着收拾的房间,结果脚底却一个打滑,‘彭’地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他浑身湿透趴在地上,望了满地的狼藉的小客厅咬着牙暗骂了一句:
这鬼天,是故意跟他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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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攻要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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