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之前讲述的和塔尔伊一起探险的那天起,这个孩子就经常来拜访我。他已经喜欢上我了,我也给予他热诚的回应。事实上,由于塔尔伊还不到12岁,尚未开始修读科学研究课——在这个国家里,这是童年结束前的最后一门课——所以我的智力和他相比还不那么逊色。如果和该种族的年长者,尤其是以蔓维娜为最杰出代表的维利-雅女人相比,我就差得远了。维利-雅小孩因为脑子里承载了太多繁忙的任务和重大的责任,所以普遍活的并不畅快;但塔尔伊小小年纪却有大智慧,具有那种在天赋异禀的年长者身上才看得到的幽默感。他的那种愉快心情,类似于在我们的世界里,一个来自上流社会的、与他年龄相近的男孩在和宠物狗或猴子玩时才有的心情。塔尔伊试图教我学习他们种族的习俗,这让他觉得很有趣,就像我的侄子喜欢让他的卷毛狗用后腿走路或跳圈圈一样。我很乐意帮他做这样的实验,但我从来没能像卷毛狗那样成功。一开始我饶有兴致地尝试扑腾翅膀:在这里,最年幼的维利-雅孩子也能灵活轻松地运用翅膀,就跟我们运用手脚一样;但我的这些努力总是导致严重的挫伤,结果我只好失望地放弃飞行的想法。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些翅膀极大,直伸至膝盖;静止时折叠在身后,形成一件非常优雅的斗篷。翅膀是用一种在野外山上常见的巨鸟的羽毛做成的——大部分羽毛都是白色,有的也带几丝淡红——再用轻巧但强韧的钢铁弹簧缠绕固定在肩膀上;张开翅膀时,就把手臂伸进铁圈里面,在身后形成一张结实的羽膜。抬起手臂的时候,背心或外衣下面的管状衬里通过机械装置自动充气,随手臂的摆动任意膨胀或收缩,此时翅膀就会像置于气囊之上一样漂浮起来。他们的翅膀和那些类似气球的装置里面充满了维利;向上飘起的时候,身体的重量就好像不可思议地消失了。我感觉从地面往上升很容易;事实上,翅膀张开时几乎不可能不往上升,但接下来就有麻烦和危险了。虽然我在自己的种族里还算灵敏的,且热衷身体锻炼,是个游泳老手,但我却完全没有能力运用和控制这些羽翼。飞行时,我使尽了各种力气还是找不着北、胡碰乱撞。我成了翅膀的奴仆,而不是主人——它们不在我的控制之内;我感到肌肉被剧烈拉伸。此时,我一定是由于惊惧过度而获得了异常的力量。我牵制住旋转的翅膀,把它们拉近身体。我好像失去了蕴藏在翅膀中的持续能量;而那些连接翅膀的气囊,也像气球一样瞬间泄了气。同时,我发现自己正俯冲向地面;幸亏我痉挛似地扑动翅膀,才没有摔成碎片,但重摔之后的我还是没能躲过瘀伤和昏厥。尽管如此,我还是继续尝试,不过是在精通科学知识的蔓维娜的建议和指挥下。蔓维娜友善地陪伴我练习扑动翅膀,而且在最后一次飞行时,飞在我下面保护我,张开她自己的翅膀接住我往下跌的身体。由于她的保护,我才没有跌落至我们起飞的金字塔顶端,不然早就摔断脖子了。
“我看出来了,”蔓维娜说,“你的实验是徒劳无功的。这不是翅膀及其附属装备的问题,也不是你身体微粒系统不完善和畸形的问题,而是由于你意志力上不可弥补的缺陷,因为它是功能上的缺陷。要知道,维利-雅人控制着意志和维利流体能量源之间的联系,维利的首批发现者并未建立这种联系,因为这并非仅仅一代人的功劳;就像其他的种族特性,它由父母遗传给孩子,不断增强,最终成为一种本能;我们种族的婴儿天生在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渴望飞翔的本能,就好像孩子想要走路一样。所以当他们装上发明创造出来的翅膀飞翔时,安全程度就跟鸟儿摆弄天生的翅膀一样。当初我允许你尝试这项我很感兴趣的实验时,还没有充分考虑到你的这一点缺陷,因为我非常希望能跟你做伴。现在,我应该放弃这个实验,因为你的生命对我越来越珍贵了。”说到这里,这个维利-雅女人的声音和表情柔和起来,而我却比前几次飞行时感到更加惊慌失措。
既然谈到翅膀这个话题,我不得不提及维利-雅女人之间的一个习俗,对我来说这个习俗隐含着非常温柔美好的情感。拥有处子之身的维利-雅女人习惯戴着翅膀——和维利-雅男人一起在天空中飞翔、舞蹈——独自冒险到遥远的地方,深入暗无天日的荒野地区:她们翱翔的勇气和高度,还有她们动作的优雅,都超过了异性。可是自她们结婚之日起,就不再佩戴翅膀,并且心甘情愿地亲手将翅膀挂于婚床之上。除非遭遇离婚或死亡,导致婚姻破裂,否则永远不会再戴上翅膀。
此刻,蔓维娜的声音和眼神如此柔和——就在这温柔的瞬间,我好像有预感似的畏缩和颤栗起来——一直陪伴我们飞行的塔尔伊却非常孩子气。我对危险的恐惧意识没有让塔尔伊产生多少同情,反而让他觉得我的尴尬很好笑。他在我们上方盘旋,利用翅膀维持平衡。他听到年轻的蔓维娜那些亲切的话,哈哈大笑地说:“如果这个提什(Tish)学不会使用翅膀,你仍旧可以和他在一起。蔓维娜,你可以把自己的翅膀挂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