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大洋折戟 0301新年钟声

神启113年的最后一天,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走到了午夜的迎新钟点。

无数大夏传统风格的红灯笼,悬挂在每个坊市的牌坊边、风雨长廊下、飞檐斗拱旁,高高的行道树上……

门头屋檐的积雪与红彤彤的灯笼,相映成趣,给帝国营造了浓烈的节庆氛围。

夜色之中,整个帝都都灯火通明,无数的游人汇聚在城内各个知名的游玩场所。

大人们都穿上节庆日的盛装,孩子们奔跑着,欢呼着,在街头打闹。

东市西市这样商业密集的场所,自然是最热闹的,置办年货的,游历赏景的,寻觅美食佳肴的,每一个人都在红火喜庆的灯光下,信步漫行。

高耸入云的未央结界高塔,也开启了塔身上的众多灯组,轮廓灯,射灯,洗墙灯……

从下方看去,就像是无数的灯光一直延伸到了高天,进入了云层,不知是通向了九霄还是去向了传说中的天宫。

“当……当……当!”

倒数的钟声,响起那最后一响重音。

无数的烟花礼炮,带着一道道闪亮的光芒,从未央高塔的四周,射向了黑沉沉的高空。

“轰……轰……”

纷繁的爆炸声,惊醒了沉寂的世间,震撼了古老的城市。

绚烂的光彩与夺目的闪耀,晃花了无数人的眼眸。

元宝元贝一行人,自然也在未央塔下方的广场上。

骤然明灭的光彩,映衬在他们仰头痴痴观望的脸上。

他们的每一道欢呼,每一次惊叹,似乎都在重重地敲击他们的心灵,重塑他们的人生。

南星、商陆和寄奴,也仰头观望,却是默然无声。

他们又想起在雅西地下,同样的节日,同样观赏烟花燃放,不过那时候,有师父和守宫姐姐。

璀璨的烟火中,雪花依然在随风飘落。

少年们的额头上、脸颊上,都零星散落着雪花。

雪花融化,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特意陪着他们一起跨年的有李陵游,李空青,杨小蘗,谢芜荑,密蒙,萧独活。

这些天,他们轮番带着八个少年,将帝都但凡值得一去的地方,都去游览了一番,似乎他们也在帮着威灵做到答应少年们的承诺……

长达四十分钟的烟火燃放,点燃了帝都民众的热情,东市西市的夜市依然游人如织,新年的气氛浓烈。

神启114年,已经到来。

每个人都感受到年华的流逝,岁月如歌。

可惜的是,烟花易冷,人难团圆。

……

当帝都已经在迎接新年第一缕雪后阳光的时候,西玄世界的荣光之城,却正是午夜。

万众瞩目的新年大祁拜,将在荣光大教堂布道大厅举行。

而荣光大教堂外的广场上,早就聚集了上万的市民

他们都身着长长的袍服,手捧一根洁白的蜡烛,静静地站在广场中,默默等候,等候在广场四周那几面巨幅的显屏上,出现教宗大人和一众神主教高层,一起祈祷新年。

蜡烛的点点微光,映照出黑暗中无数充满虔诚、期盼的脸庞。

从大教堂的角楼上看下去,下边的广场、城市的街道,变成了有无数星光闪烁的星河。

每一颗星光,或许都是人间的一份祈愿与期待。

枢机主教埃德加,忧心忡忡地站在庄严宏伟的布道大厅领颂台附近,面色已经有些焦灼。

他环视了一下满眼辉煌的大厅中,以联邦总统安格斯、联邦最高议会议长特雷莎为首的一众联邦高层官员、以联邦政府防务部长季米特里、防务次长卡洛斯、幕僚长沃尔夫冈为首的军方高层,以帕特邦大神侍娑罗子为首的几十个邦国的神庙大神侍,还有众多神主教高层,都已经静静地站在壮丽的大厅中,等候教宗大人主持新年大祁拜。

还有不到十分钟,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

而教宗大人依然没有出现,连给埃德加一个指示安排都没有。

埃德加的目光巡弋,他看到了大厅中静静站立的娑罗子静静的眼神。

老人看上去随时就要倒下的衰弱模样,但那眼神却无比坚定而清澈。

埃德加略有安心,如果时间到了,陛下依然不出现,就真的如同娑罗子所言,自己去领颂、祁拜吧。

两百名名身穿洁白袍服的唱诗班修女,已经静静地走到了领颂台的两侧,悄无声息地列队等候。

一声大提琴低沉而凝重的旋律,轻轻地在大厅响起。

沉寂的世界,似乎在瞬间被激活了。

古老的管风琴、钢琴与各种管乐器,也逐步融入音律。

熟悉的“神国大颂”旋律,渐渐响彻了整个大厅。

唱诗班的修女们,不知不觉间,她们空灵的和音,已经加入了音乐中。

恢宏的旋律逐渐庞大,如同高山中无数的溪水,逐渐回流成壮阔的河流,一路奔腾,一路激荡。

大教堂外的广场上,那些街道中,无数的市民都通过那些巨大的显示屏,看到了布道大厅的辉煌灿烂,宛如天国的宫殿,也聆听到了那些空灵而悠长的旋律。

他们挺起胸膛,情绪激昂,饱含着激动的热泪,默默跟随旋律,低声吟唱。

圣唱悠长,神律撼动人性,声音渐远,有如大江远走,余韵不绝。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静寂的世界,被这单调而充满人文气质的音波,激荡着。

就在钟声响起第一声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布道大厅的穹顶射下,直接照射在大厅最上首那个崇高而神圣的徽章下方,那方花纹繁复奢华的领颂台上。

在那道绚丽的金色光芒包围下,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须发洁白,眼眸暗绿,身着金色、红色与黑色搭配的,无比庄严华丽的冕服,缓缓从高高的穹顶降落。

降落的过程很缓慢,无数的鲜花与香氛弥漫了这个宏大的布道大厅。

宛如神迹显现,又如神祇真身降临一般,光明宏大的场景让整个仪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神圣感。

格利高列静静地站在领颂台前,暗绿的眼眸扫视着大厅中的众人,微微点头。

在圣唱和旋律结束前的一秒,他抬起了双臂,仰头看向大教堂布道大厅上空,那一直延伸天际的无尽穹顶,缓缓画出一个标准的礼敬手势。

随即,静默的世界中,荣光大教堂附近的每一个信众,他们的识海中,都响起了教宗陛下深沉、浑厚的语音信息:

神说,我是今在、昔在、永在的神。

光来到世界,世人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不爱光,倒爱黑暗。

生命在光里头,这生命就是人性的光。

神主来到世间,是因为世人不知道大爱,神主对世人的爱,是永不止息。

祂的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祂的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羞耻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谁能使我们与神主的爱隔绝呢?

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

然而,靠着厚爱我们的神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

祂看人,不看外貌,祂是看内心,一切的蝇营狗苟,在祂的眼中,都如彗星般明显。

祂告诫我们,比起“我懂”“我来”“我能”都要来得弥足珍贵的,是“我在”!

你们在吗?你们能准确把握你们自己的内心吗?

你们是平凡的人,可以是虔诚的牧者,高尚的教授,谦逊的科技人员,仁爱的嬷嬷,也可以是淡泊的图书管理员,不屈的罪犯,充满情感情怀的艺术家,还可以是贪婪的资本家……但无论你谁谁,神主告诫我们,人生有度,误在失度,坏在过度,好在适度。

人生无度,则心如荒岛,囚我终老。

即便是你必须汗流满面,才得以糊口,直到你归了土;

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

你本是一株小草,一颗小花,仍要归于神主神国花园的尘土。

……

随着教宗大人充满智慧的领颂,埃德加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

他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娑罗子那躬身低头的身影,看不出任何的悲与喜,哀与乐。

于是,埃德加大人也垂眼凝神,轻轻祷告。

他在几分钟之前,都还担心,如果教宗不出现,将会是对无数的教众的一次打击,是对虔诚人心的一次削减。

但陛下如此神圣庄严的出场,如此清醒而伟大的祁拜,却是对信众极大的鼓舞。

然而,娑罗子曾经判断,陷入混乱分裂状态的教宗大人,已经堕落和背叛了,为什么,今天如此重要的场合,大人不仅没有任何背叛的迹象,反倒是更加像得到了神主神力加持的代言人了?

埃德加更加迷惑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祂的安排。

……

而此刻,整个西玄世界,都在进行这个迎接新年的祁拜仪式。

几千万人,近亿人的心愿和祈祷,其产生的愿力、念力,已经深深地影响着源灵世界。

被奥列格用尽所有力气扯断的无尽黑线,在昏暗的源灵世界中,随着无边无际的潜流,在缓缓生长,在朝着诃子沉睡的地方延伸。

那些黑线,就像一条条长度无限,却又是细小无限的线形虫,拥有着本能的探测能力,最后,他们锁定了那个方向,坚定而缓慢地延伸。

那沉睡的金发青年,看似无知无觉,但他的每一次呼吸间,身边的暗能能量,如同大海激荡,风急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