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根据何细呈上来的口供,赵春阳得知,刺杀自己的确是王朗自作主张。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朗不是因为想要包庇家人所以才独自揽罪,在严刑逼供之下,他把王家所有人都卖了一个遍。包括王喜曾经在萧太后执政时期跟梁朝通信保持暧昧关系,王家用诱赌等肮脏手段,迫使农户家破人亡,从而兼并土地,畜养私奴,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王朗选择刺杀皇帝的起因,是他有一个朋友名叫程单在御史台任职,得知皇帝要御使大夫严查王家和卖国走私案的关联,偷偷的给王朗传信,让他早做打算。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王喜,有丞相在上头顶着,绝对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王家,最多是丞相一个人引咎辞官,从而保全整个家族。

可王朗刚好又听说皇帝出了城,想到前几天跟他联系过的匈奴人,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没有告诉家里人,直接去找了匈奴人。

王朗的想法的确很大胆,但也不能说他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他只是在豪赌,赌赵春阳死了,王家就能安然无恙。

如果赵春阳真的被杀死的话,刺杀他的人是正在跟安国交战的匈奴,无论如何都算不到王家头上。

何况先帝只有一个独子,如果要选出继任的皇帝,只有在赵春阳的两位堂兄弟赵珍和赵瑜中挑选,其余宗亲只是开国皇帝安武帝赵凯兄弟们的后代,这些人的直系先祖都没有当过皇帝,根本没有上位的可能性。

好巧不巧,赵珍的母亲出生王家,赵瑜之妻同样出身王家,虽然都是旁支庶脉,但也足够了,她们一定会保护好王家这颗大树。

赌博就要承担输的一败涂地的风险,王朗以一己之力铲除了王家的根基,刺杀皇帝就是造反,无论他的家人有没有参与,全都只有人头落地的下场。

即便王喜贵为丞相,也没有逃脱的可能,没人敢为他求情,王喜在狱中用血写了一万多字的陈情表来述说自己的忠诚和过往的功绩,希望赵春阳能够放过他们家三岁以下的幼儿。

萧太后看到廷尉所承送的血书,冷笑道,“把这封信拿去烧掉,他是想要吓到我儿吗。这时候还要心疼自家的后辈了,那我儿谁来心疼。”

萧太后不仅没有放过王家任何一个人,就连赵珍的母亲和赵瑜的夫人都被她强势的抓出来杀掉了。

面对着禁卫军的兵戈和铁骑,没有那个傻子敢站出来说罪不及出嫁女的话。

赵珍和赵瑜在萧太后的淫威面前瑟瑟发抖,生怕自己受到牵连,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纷纷选择紧闭门户,短时间之内只怕连出门交际都不敢了。

就这样萧太后还不满意,她甚至想要灭王家九族,还是赵春阳阻拦了她,“王家牵连实在太广,还是改为流放戍边吧。”

“皇儿就是太过心慈手软,才会让人觉得你可以随意践踏。”这时候的萧太后已经丧失了理智。

赵春阳只能牵着她的衣袖,“阿娘安心,孩儿没事,孩儿不想造太多杀孽。何况如今正值乱世,多杀一个人就损失一份劳动力。”

萧太后甩了甩衣袖,但是甩不脱,无奈的看着儿子。“就依你,小孩要糖似的。”

听到这话,苏紫玉的身影在赵春阳的脑海中一闪而逝,然而他并没有在意,嘴里不住的说,“不就是仗着阿娘疼我嘛。”

萧太后虽然同意让王家的亲族流放,但她提出,“就让他们去幽州,让他们尝一尝被他们卖到草原上的铁器是什么样的威力。”

王家的直系旁支加起来一共一千余口,全部在午门外斩首,另外还有送信的陈单,参与刺杀的匈奴兵和王家私兵。很长一段时间,京城的空气中都飘荡着血腥味,

之后就是上万人的流放,属于王家的仆役被拉出来重新发卖,乱糟糟的持续了半个月。

这天到了端午节,集市上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朝廷上的氛围也不再那么压抑了,因为今天正式在北郊大营演武,决定谁去当荆州刺使的日子。

有些老臣私下觉得,皇帝用比武的方法选拔荆州刺史太过儿戏,但是刚出了王家的事,他们也不敢高声反对,只敢在私下议论。

赵春阳可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匠作监做了一千多个能够使用的土制手.雷,虽然大半都是送到幽州去了,留在他手里的分量也足够让他获得安全感了。

萧磐被赵春阳骗去赈灾了,这一次参加角逐的人一共有九个,除了一个是在职的封疆大吏外,其余全都是各武将家的子孙辈,通常只能在父辈的光辉下出任副职,所以全都是十分渴望通过这一次机会来证明自己,就算不能获得荆州刺史之位,只要能够在皇帝面前露脸,同样不虚此行了。

太后很久之前就答应过赵春阳,要跟他一起来观看这一次的演武比赛,即便遭遇过刺杀赵春阳依旧要亲自到现场观赛,太后劝阻不了,也就只能跟着来了。

然而,赵春阳如今却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现在他无论走到哪里身边不仅要带着护卫,还要带着萧鼎这尊大佛。

作为皇帝,他虽然可以不用理会舅甥关系,但他还没有跟萧鼎翻脸的打算,所以对待他的态度也只能敬着。

有时候他转头看到萧鼎那一张严肃刻板的脸,都会想到“报应”两个字,难道就因为他把萧鼎的儿子坑去赈济灾民,所以他就要被监视吗。

在这样的监视下,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做,比如偷偷的跟赵春娇联系,再比如给匠作监提供一些更先进的炼钢方法,帮助他们尽快把大炮制造出来。或者教会他们使用滑轮,弹簧和齿轮链条,这些东西虽然简单,却是机械文明的起源。

尤其是弹簧,是他目前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了弹簧他以后坐马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颠簸的要命了。

然而,他只能在脑子里面想一想,之前他拿出火.药的配方,还可以说是偶然听人提起。如果他连续拿出许多创造性的发明,肯定会引起萧太后的关注,至少在这一段敏感时期过完之前,他是不敢再造作了。

无论如何,有了火.药,扭转当前的战争局势,他才有机会“启发”匠作监的工匠们做出其他的东西。

就在赵春阳的脑海里思绪纷飞的时候,参加选拔的九个人已经带着各自的队伍走出了营帐,他们各自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再加上黑白,刚好凑足九个颜色。

其中,苏紫玉带领的队伍身穿的颜色刚好就是紫色,不得不说这样骚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呀。

其实赵春阳坐的很远,根本看不清苏紫玉的脸,可是苏紫玉骑着赵春阳送给他的乌姣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将周围几个参赛者都比做了土鸡瓦狗。

赵春阳再一次在心里抱怨,这时候要是有一只望远镜就好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做的东西,无论是玻璃还是透明的水晶,皇帝的私库里都有。

没有望远镜,赵春阳想要知道比试的详细过程,只能听不断策马来回汇报消息的护卫们口述,然后再跟自己看到的模糊画面做对应。

九支队伍起先是混战,最后角逐出伤亡最小的两支队伍,再进行一对一决赛,争夺出最后的胜利。

在最开始的混战阶段,有人使用长蛇阵,有人使用鸳鸯战法,有人选择抱成一团来被动反抗。在此期间,赵春阳的目光一直落在苏紫玉身上,他发现苏紫玉似乎跟那位唯一的封疆大吏莱州刺史李月仙联手了,并且他们两人手下的兵卒也是在场最凶悍的,莱州兵要面对海寇,苏紫玉手下更是长期跟梁国和蜀国对战的荆州兵。

这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以弱胜强的战役,否则这样的例子就不会变成传奇,在两个强人联手收割下,其余人等无论摆出怎样的架势,结果都是败退。

这还是赵春阳第一次看到苏紫玉动手,不知道他那一副显得略为消瘦的身躯,为何会有如此强悍的力量。比武用的是木刀,但是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穿梭在战场上,一刀一个将敌人劈下马。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限制,赵春阳都想要给苏紫玉鼓掌了,只有坐在旁边的萧太后顺着赵春阳的目光看到苏紫玉,心中有些烦闷。

这个苏紫玉文能考举武能杀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付他不能随意的打杀。

萧太后思虑了许久,最终心中默默决定,无论这一次苏紫玉是否能够取胜,都要把他送出京城,只要距离隔远了,无论多么深厚的感情,最终都会慢慢的淡薄。

这时候,赵春阳还不知道太后正在心里计划要拆散一对根本不存在的情侣,他一心一意地关注着苏紫玉的表现,看到他跟一个身着红色盔甲的壮汉对上了,就忍不住屏住呼吸,这人也是九个候选之一,也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被苏紫玉一刀劈下马的人。

他们一来一往打了好几个回合,木刀在空气中几乎变成了残影,这才是汗畅淋漓的真正比武,看的赵春阳如痴如醉。

终于,苏紫玉抓住了空挡,刀柄砸中了对方的马眼,战马痛的人立起来,把背上的骑手甩到地上,自己逃走了。规则是下马的人就算输,那人伤的并不重,但也只能拍拍身上的泥土退到旁边去了。

看到苏紫玉获胜后,毫不留恋的离开这个战场,奔赴下一场战斗,赵春阳终于放松了呼吸,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