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御座高台上,赵春阳能清楚的看到底下的人全都在搞小动作,通过扯袖子,捋胡须,换站姿的方法来传递消息。他不是原来的小皇帝,不会看不出现在局势的紧张,不会不明白荆州刺史这个位置有多重要。
他现在没有自己的亲信,但他可以将任命荆州刺史的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将掌兵的人全都聚集起来观察一遍,再举行一些小型的军事演习,从中挑选出忠诚于自己的年轻的军事人才。
有了这样的私心,赵春阳不声不响地坐回了位置,他要放任这些人出来吵一吵,等他们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再提出要通过军事演练的方法来挑选新任的荆州刺史。
事情也果然不出赵春阳所预料,在王喜和乔秉之后,右相谢詹的儿子中书郎谢鲲也代表他父亲站出说,“微臣觉得王相所言甚是,请陛下赐太医去给汝南侯诊治,然而荆州乃边关重地,刺史之位还当早做决断,如果让南边的梁国和西边的蜀国察觉荆州无人镇守,恐怕要生事端。”
人家王宰相可没说赶快换掉荆州刺史的话,赵春阳却也不反驳谢鲲,从善如流道,“蒋海,你带何御医和常御医去给苏侯看诊。”
“谢陛下恩典。”苏紫玉谢恩之后,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其他人争抢荆州刺史之位。
人们看到蒋海领命离去,觉得对中风的苏策已经仁之义尽,至于死去的苏珏,黄口小儿不足挂齿,根本没人想起他。朝臣们纷纷露出獠牙,开始心安理得的争抢空缺出来的荆州刺史之位。
王谢乔楚四家,都有自己支持的人选,王家支持原本的幽州刺史晋北侯赵鑫,此人是先皇的义兄,开国皇帝赵凯的养子,骁勇善战,先皇在时也算是忠于皇室的中坚力量,然而萧太后当政的十年期间,他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家,并且向王家靠拢,已经算是王家这一个阵营的人了。
谢家推选的人,则是萧太后的兄长燕国公萧鼎,谢家人就是萧太后在朝廷中的支持者,然而萧鼎不可能离开京城,他们搀和一脚纯属浑水摸鱼。
楚家在四大世家中排名最末,家族子弟大多外放到各州县主管民政,朝中最大的官职只不过是一个郎中令,但是争抢的姿态最凶猛,因为他们推选的人正是他们自家人,现任襄阳太守的楚贤。不仅是近水楼台,他们也希望通过掌管军队来提升自家的地位。
最后就是乔家,他们似乎始终不改其志,原本是要跟苏珏做亲,现在又全力支持苏紫玉继续担任荆州刺史。
御使大夫乔秉亲自提出让苏紫玉担任荆州刺史,“苏侯虽然病重,但他可以亲自教导苏翰林,何况苏侯手下的兵马,大多是他的旧部,让别人去掌管,恐怕他们生事,荆州的安稳才最重要。”
郎中令楚温嗤笑道,“我记得去年苏翰林十八岁考上探花,被誉为古今第一神童,我知道他文采斐然,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领兵打仗了。”
世家林立的朝代,子承父业,承袭父职算不得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其他世家,如果从这一点上来攻击苏紫玉,就相当于反对自己的地位。所以楚温反对苏紫玉的理由,只能是他的能力不足。
苏紫玉面对楚温咄咄逼人的目光依旧敛目垂首,反而是乔苓站出来替他辩解道,“竹烟从小熟读兵书,跟随苏侯修习武艺。虽然以科举出仕,但他的武艺,也足以在同辈中称雄了。”
“口出狂言,小子你可敢跟我一比,你要是能赢得了我,我就让我爹支持你去当荆州刺史。”说话的人正是萧鼎的独子萧磐。
萧磐继承了萧鼎的一张方正脸,浓粗的眉毛,身强体壮,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不好惹。
但他的性格是出名的莽撞,如今为他老子做出这样的承诺,别人也并不觉得奇怪。然而,同情的目光不免落到萧鼎的身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生了一个蠢儿子,以后恐怕保不住燕国公的地位。
这次萧鼎也无意争抢荆州刺史的位置,也就没有反驳萧磐的话,任由别人打量,兀自不动如山。
乔苓依旧镇定至若的代替苏紫玉询问道,“你想要怎么比。”
萧磐昂首挺胸地指着宫殿外面的树林说,“要坐上荆州刺史之位,不光是比武斗勇,这里不是猎场吗,我们就比谁的猎物更多很好,大家都可以做一个见证。”
眼看着萧磐和乔苓两个小辈三言两语间就要用比赛来争夺刺史之位,王喜所支持的赵鑫不在朝堂中,他当然不甘心就此退步,“国家选材大事,岂是你等小辈三言两语就能决定。”说完又抬头看向赵春阳,“皇上以为如何。”
赵春阳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不如大家商议着推选几个人出来,让他们各自带领手下的一百精兵,在北城门外推演军阵,朕亲自督阵,谁若能胜,便可担任荆州刺史一职。”
此言一出,大家都下意识觉得自己有一争之力,只有几个老臣迅速反应过来,皇帝看似和稀泥,其实牢牢掌握了任命荆州刺史的决定权。
不等他们作何反应,就听赵春阳接着说,“至于苏卿和萧卿,你们要比赛狩猎朕也应允了,猎物多寡不论,你们谁要是能猎到猛虎,朕也允许你们去参选演武,争取荆州刺史之位。”
乔苓微微侧身,给苏紫玉使了一个眼色,看来事情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
苏紫玉眼皮都没有抬,他选择在昨夜动手,本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通过朝廷任命获得荆州刺史之位的机会。现在既然能够有争取的机会,他也不妨争一回。
于是从容不迫的躬身道,“臣领命。”萧磐慢了一拍,乱七八糟的行了一礼,“臣遵命。”
赵春阳抚掌道,“如此甚好。众卿今日可不要惜力,被苏萧两位卿家甩开太远。这样吧,朕有一把前朝铸剑大师欧阳云所铸龙泉宝剑,就用来当彩头吧。”
闻听此言,无论心里是否真的高兴,众臣都面露喜色。
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赵春阳再度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这一次再没有遇到阻拦,顺利的骑上了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
这还是赵春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坐骑,黑色的皮毛像缎子一样光滑柔顺,肌肉线条流畅优雅,他虽不是懂马的人,但是这匹马的卖相实在太好,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他问养马的内侍,“这马有名字吗。”
御马监总管马方躬身道,“回陛下,这匹马名乌姣。”
“好,你们御马监养马养得好,应该有赏,自去内务府领一百两银子吧。”说完,就踏着马鞍漂亮的翻身坐到了马背上,幸亏他小时候学过骑马,否则就要露怯了。
跟在赵春阳深户的众臣,也全都骑上了自己的马。赵春阳一骑绝尘,谁也不敢超越他,让他痛痛快快地跑了几里路,直到眼前出现树林才勒紧马缰。
赵春阳缓了一口气,转身对众人说,“燕国公留下来护卫,其他人都各自散开吧。”
当阿图将赵春阳的话再喊了一遍之后,跟在后面的朝臣对着赵春阳遥遥一拜,也就各自散去了。
苏紫玉和萧磐对视一眼,分别从左右两边出发,其余年轻气盛的世家子弟,先前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心里却很不忿苏紫玉获得了特殊的优待,下定决心也要参加狩猎比赛,争取拔得头筹,也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等众人散去之后,赵春阳没有急着去追寻猎物,而是骑着马在林边漫步。猎场包括十多座山,其中树林,草地,湖泊等等环境应有尽有。就算不去打猎,光是看看风景也很不错。赵春阳这些年来忙于工作,根本没有出游的机会,穿越那天晚上,也是连续码字到半夜,他都怀疑自己之所以会穿越,也许是因为过劳猝死。
当然,要让他真正的放松下来休息也很难,因为他时刻记着自己的处境并不美妙,所以只放任自己悠闲放松了十分钟,便打马来到燕国公萧鼎旁,“舅父对荆州刺史之位怎么看?”
萧鼎拱手道,“臣领着禁卫军统领一职,不敢有丝毫轻忽。”
赵春阳又问,“那表兄呢,荆州乃是安国的门户命脉,我觉得还是让自家人掌控比较好。”
眼看萧鼎就要下马,给自己来个五体投拜,赵春阳连忙拉住萧鼎的手,“我们舅甥之间,说的都是家常话,舅父万万不可多礼。”
萧鼎也没有坚持,只说,“萧磐太年轻了,恐怕不足以服众。”他可不觉得荆州是什么好地方,也不希望让自己的独子去冒险。
赵春阳说,“那就让表兄跟着舅舅,以后让他来保护我的安全。”
亲戚关系也是要好好利用的,就算在萧太后掌权的时候,萧鼎也没有跳出来权倾朝野,说明他并没有太强的权欲,不会产生威胁。
至于萧磐,今天看他不像是心思深沉之辈,今后多加留意,培养成亲信并不难。
赵春阳想着这些,突然有一只狐狸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来,赵春阳身后的护卫搭弓射箭,一箭将那只狐狸钉在了地上。
很快,又有人上前把猎物捡了回来,这都算是赵春阳的战利品,之前派人给太后送回去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