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bgt;lt;/bgt;公元217年,建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
泗口,汉军大营。
大帐中,霍峻神情愉悦,与蒋济谈笑风生。
“据三将消息来报,此行北上迁民,破下相、凌县、取虑三县,得民三千余户,战果颇丰啊!”
霍峻坐在榻上,笑道:“迁三千余户百姓至淮南,将可大大充实江淮人烟。内有百姓为援,后有江左供给,可保淮阴、钟离不失尔!”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江淮辽阔,东西千里,多有军事重镇。若大王允许,或可增设下邳郡,以为御边之用。”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此事我当会上报于大王,由大王裁决后,方能决议是否增设下邳郡!”
江淮地区有三郡,分别为庐江郡,太守霍笃;九江郡,太守蒋济;广陵郡,太守刘基。之前有遥设过下邳太守,由昌豨出任。江淮三郡不属于扬州,而是旧属于南汉徐州,由霍峻领徐州刺史。
如今霍峻此番北上,虽然没攻克下邳,但却将战线向北延伸到百余里。除寿春外,淮南地区尽属南汉的控制下。
疆域扩增,拥有下邳郡的淮南土地,南汉实际复设下邳郡并非不可。当然百姓之稀少,继续以广陵、九江二郡治理,也并非不可。
一切要从江淮军事以及政治角度出发,去思考是否有增设下邳郡的必要。毕竟乱世之中,总要有萝卜坑去满足南朝功勋将领。
如随着霍峻南征北战的那些将领,由于常年在江淮作战,形成了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江淮军功集团。
这些追随霍峻的将领中,除了霍笃、蒋济二人升迁太守,徐盛、高翔仅得拜亭侯。如此寻常的官职,早已不能满足诸将需求。蒋济向霍峻这般说,无非在隐晦提醒而已。
说着,霍峻看向帐中众人,笑道:“此役详细过程,某已全部记述而下,派人交与大王。大王浏览之后,大为赞叹,已命随从前来犒劳诸君。”
“大王恩德!”众将拱手而笑,说道。
话音未落,霍范手持书信,趋步入帐。
“都督,大王与鲁副督命人送信而来!”霍范将书信递上,说道。
霍峻用刀具敲开印泥,先取出刘备的书信。
刘备于书信中,多是讲述手下众人对继续北伐的不乐观,建议刘备撤军的那些缘由。如寿春难克,军中爆发疫病,曹操兵众等理由。
当然刘备也知道这些客观存在的条件,但刘备却对撤军不甘心。刘备想选择庞统的建议,与曹操对峙到秋季,然后再做下一步的判断。
但鲁肃从八公山传来的消息,却让刘备陷入两难境地。故而刘备想问问霍峻的意见,是否撤军回国。
摸着小胡子,霍峻若有所思。
半响后,霍峻抬头看向蒋济,问道:“子通可知大军疫病之事否?”
蒋济微微颔首,说道:“略有耳闻,自大王率军驻扎寿春起,因地势低洼,雨水多涝,先军士手脚肿大,后热寒来袭。医师医术多有不精,所开药方无效,故军士多有患病。”
“何疾?”
蒋济思虑少许,说道:“或言伤寒,或言疟病。”
提及疟病,蒋济的脸色不太好看,说道:“若是疟病,恐成大疫尔!”
不仅是蒋济神色不妙,霍峻神色亦是低沉,叹息说道:“希望是伤寒,而非疟病。若是疟病,于国于军而言,皆非好事。”
疟病则是后世的疟疾,在古文中小病曰疾,大病曰病,故疟疾在古代中称为疟病。
疟疾从先秦时期就有记录,几千年下来,疟疾仍在折磨着人类。不论是金鸡纳霜,亦或是青蒿素之类药物,都只能抑制疟疾,而无法消灭疟疾。
金鸡纳霜的话,其产自南美大陆,因大航海时代,方传入中国。但随着疟疾的抗药性增强,金鸡纳霜的效果渐渐减弱,已是不足以治疗好疟疾。
故而古代凡得疟疾者,几乎百死仅得一生。如清朝康熙得疟疾,若非得到传教士所献的金鸡纳霜,恐怕要死在疟疾手上。
心情略有沉重,霍峻拆开鲁肃的书信。
得见鲁肃所写书信,霍峻眉头直接皱了起来。信中鲁肃直接点出,军中将士已是确诊患上疟病,而非风寒之类的疾病。
在他的八公山大营中,患病士卒日渐增多,疟病渐渐传播开,鲁肃担心会进一步形成瘟疫,从而蔓延到各军。且鲁肃自感身体不妙,写书信那日,似乎患上疟疾,冷得直打摆子。
拿着书信,霍峻不由发怔!
“都督!”
蒋济见霍峻神情不对,问道:“子敬于信中莫非提及疟病,亦或是八公山战事不妙?”
霍峻放下书信,长吐浊气,叹息说道:“据子敬所言,非是风寒,当是疟病。且子敬似乎已得疟病,情况并不乐观。”
“什么?”
蒋济吃惊不已,说道:“子敬向来身体健壮,好习弓马,今怎突得疟病。莫非八公山大营中瘟疫已是大散而开,那伯充兄今下如何?”
霍峻从榻上起身,面容已是布满忧愁。
瘟疫二词如同噩梦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上,前世那场遍布全球的瘟疫,以及建安元年那场恐怖瘟疫,深刻于他的记忆深处。
建安元年,南阳大疫。不仅父母得病身亡,他那住在樊城的未婚妻及其一族也多有伤亡。
今时疟疾出现于军中,鲁肃已经患上了,那他的兄长霍笃呢?
根据之前来的书信,兄长言及身体无碍。今下唯有希望兄长平安无事,不要染上疟病。
“撤军!”
霍峻负手背腰,沉声说道:“今时当不可与曹操继续对峙,必须要撤军。若不及时撤军,将不知多少军士会亡于淮水?”
“夏时疟病大盛之日,若处置不当,不仅大王帐下大军损失惨重,连吴楚百姓亦要受瘟疫之害,时横夭难救,三亡其二,唯户户哀哭尔!”
霍峻虽然不懂医学知识,但多幸屠先生获奖,出于好奇心粗略了解疟疾。疟疾通过血液、蚊虫传播,而非空气、唾液传播。
今下想要杜绝疟疾的传播,唯有清除蚊虫。而在行军作战中,为了获取水源便利,唯依山畔水扎营,这极大利于疟疾的传播。
行军作战中的卫生条件与居住环境远不如归国定居的营寨,同时军队属于是人群聚集型组织,人口密集居住。蚊虫大量滋生于水泽,极大便于疟疾的传播。
尤其是盛夏之时,江淮地区常年人烟稀少,水泽山林居住着不计其数的蚊子,在没有蚊帐、蚊香的年代,蚊子将是不少人的噩梦。
在疟疾面前人人平等,它可不认你是什么身份,一旦得上了,基本就意味着要到地府报到。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下去。再打下去的话,不仅是大军士卒会染上疟病,就怕江淮百姓也染上疟病。彼时江淮大疫,再传到吴楚,那对南汉而言,无疑是大灾。
沉吟许久,霍峻说道:“我明日离营,赶赴中军,劝大王班师回朝,肃清疟病,以免形成瘟疫。”
“其间,泗口之兵暂由子通统率,凡见蚊虫立即扑杀,多取艾草驱蚊。严命各营军士不得赤裸臂膀,以免被蚊虫叮咬。”
“蚊虫?”蒋济露出疑惑之色,问道。
“正是!”
霍峻神情严肃,说道:“蚊虫不仅吮吸人血,亦吸兽血。人、兽之血不相容,汇于蚊虫体内,滋生疟病之邪气。含有邪气之蚊虫,叮咬血肉,则将邪气侵入人体,故人得疟病由此而来也!”
霍峻这番古今医学杂糅,说得蒋济一愣一愣。
紧接着,蒋济猛地撸起袖子,在手腕上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肿,紧张问道:“都督,济今早被蚊虫所伤,不知其间可有疟病之邪气否?”
见蒋济如此,霍峻顿时哭笑不得,说道:“疟病邪气,难以用肉眼所见。依今之形势观来,含有邪气蚊虫当生在淮西,淮东蚊虫应寡含疟病邪气。然我军处淮水下游,恐邪气东传,当不可不备。”
听得霍峻这般解释,蒋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都督深晓疟病,不知可有药方救之?”蒋济问道。
霍峻脸色再次凝重下来,叹息说道:“我虽知疟病之由来,但却无治愈疟病之药方。”
闻言,蒋济那期待的双眼又黯淡下去,说道:“唯有观南方良医之间,得有治疟病之法。”
霍峻用那低不可闻的声音,轻道:“青蒿素?”
继而,霍峻暗自摇了摇头。缺少现代科技提炼的青蒿素,怎能治愈得了疟疾?
青蒿素里的成分能治疟疾,但没有广泛流传开,或许就证明了青蒿素治疗方法的极其不成熟,亦或是具有严重的危险性。
然无论如何,今下唯有先劝刘备撤军,尽量减少疟疾带来的损失。
拍了拍蒋济的肩膀,霍峻说道:“明日之后,军中有子通坐镇。军中扎营条例当严加遵守,切不可擅自更改,扑杀蚊虫,杜绝疟病四散。”
“都督既知疟病之害,西行当多加小心。”蒋济说道。
“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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