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程(今湖州市)距离邱城甚近,与钱塘亦是不远,位于荆州军与钱塘城的中间城池。控卫大军的粮道,若是乌程丢失,刘备大军的粮道将会被截断。
如此重要的城池,非心腹之人不能重用。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刘备委任赵云镇守乌程。
毕竟赵云手下骑卒众多,今大军将临湖而战,且太湖周围的河水众多,地形稀碎,不利于骑卒作战。把赵云放到乌程坐镇,有利于骑卒游弋,保卫大军的粮道。
在周瑜奔袭荆州军大营,且左营火势大起之时,坐镇乌程的赵云迅速召集将士,派出斥候探查战况如何。
树木在灼烧,橘黄色的火光照亮天际。赵云披着甲胄,双手撑在城墙上,焦急的目光远望大营方向。
“赵将军,今大军营垒遭敌军夜袭,观其火势,恐怕二公有危。将军既统骑卒,不如率骑卒救之。”
一名温文尔雅的书生,趋步至赵云身侧,劝说道。
赵云寻声望去,见是新降不久的乌程长陆议,心中甚是犹豫,说道:“主公命云在此屯扎乌程,今无军令不可轻动。今若救之,恐敌寇进犯夺城。”
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书生自归降以来,用他那出色的政治能力,帮助赵云颇多。这让赵云对陆议心中没那么猜忌,反而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陆议眼神微动,说道:“将军名震彭泽,江东儿郎多畏之。自将军镇守乌程以来,境内兵贼尽退,不敢进犯。今将军率骑救主,安有敌寇敢犯城池!”
“且乌程虽重,但二公方是紧急之事。若是二公不幸兵败身覆,将军得保乌程,又能如何?”
城外夜色寂静,东边大火燃空。赵云眺望远方,听着陆议的劝谏,心中却仍是迟疑难定。
城中兵马不足千人,如果他将兵马带走了,乌程兵力将是空虚。且城池归降不久,城中无亲信之人可以坐镇。赵云担心他这一走,有孙氏余孽会在城中作妖。
见赵云好拿不下决心,陆议却是不好继续言语。继而,陆议观望城外局势,试图在寻找什么。
半响,几十名大营溃兵从远方逃窜而来,行至乌程城下。
“城下何人?”
负责警戒了望的士卒眼尖,发现了他们大声问道。
领头的荆州军士卒神情狼狈,满脸烟尘,用他那江夏口音,喊道:“我乃国安将军帐下士卒,大营被江东大军夜袭,我等来不及防备,转眼间大营被破。”
赵云迅速走到城楼上,望着城下衣衫褴褛的士卒,问道:“刘豫州及长公子情况如何?”
士卒答道:“启禀将军,军中大乱,我等四处奔走,亡命而逃,属实不知刘豫州、长公子情况。仅知大营全部被破,张将军遇袭身亡,其余之事我就不知如何了!”
“翼德!”
赵云脸色大变,问道:“可是张翼德将军?”
“正是!”士卒说道:“张飞将军勇冠三军,敌寇从湖上奔袭,张飞将军率军出营,不幸中箭而亡。”
“翼德啊!”
赵云奋力捶了下城墙,仰天长叹,心中顿时伤感不已。
见赵云如此表现,城下队伍中的一名士卒,似乎恍然大悟,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出逃之时,见刘豫州弃马奔走弁山,似乎有江东军士衔尾追杀。”
“主公!”
赵云单手紧握剑柄,心中已是怒气腾腾,恨不得立即率骑去寻刘备。
陆议脸色慌乱,问道:“赵将军,翼德将军战死,豫州兵败而逃,今当如何是好?”
赵云咬了咬牙,问道:“伯言可信否?”
陆议神情肃然,拱手说道:“请将军吩咐。”
“定方!”
“今城池便交由定方镇守。伯言既为乌程长,当辅佐定方守城。云率骑卒出城,若有溃兵,当仔细核查,不可轻放入城。”赵云说道。
“诺!”赵烈拱手应道。
陆议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拱手答道:“必不负将军之器重。”
“将军我等可以入城否?”溃兵在城下喊道。
赵云挥了挥手,示意把守城门的士卒,将他们放进来。
“将军,翼德将军武艺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怎遭袭身死?”赵烈皱着眉头,说道。
陆议解释说道:“敌寇从湖面上夜袭大营,张将军率军出战,不幸中箭而亡。”
闻言,赵云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大喊道:“城下溃兵乃敌寇所扮,非是国安将军帐下士卒。”
“将军?”
轮到陆议脸色大变,说道:“将军何出此言?”
赵云神色肃然,沉声说道:“张将军素来晕船,仅能陆战。今敌寇来袭,张将军怎敢乘船出战!”
“嗯?”
陆议一脸茫然,却又不知怎么说了。张飞晕船之事,他们闻所未闻,仅知张飞、关羽不善水战。
见赵云有放他们入城的意思,陆议瞬间脸色苍白,迅速拉住赵云的手,说道:“赵将军,城外溃兵既是敌寇假扮,不可放他们入城。若是突然暴起夺门,兼有内应,乌程恐是难保。”
说着,陆议拉着赵云,来到城楼上,指着寂静的城外,分析说道:“将军,城外寂静,恐有埋伏兵马。届时溃兵夺城,又有内应,以将军之勇,亦难敌之。”
赵云颇是欣赏地看向陆议,说道:“伯言,见识出众,甚是有理。”
“来人,将城外溃兵射杀。”
赵云吩咐说道:“且命人警戒城楼,不可松懈。加派斥候,探查大军消息。”
闻言,陆议神情稍微放松,当即指挥军士射杀城下溃卒,态度甚是积极。
赵云亦是不敢放松,不断来回巡视城楼,又时不时询问是否斥候归来。
城外,全琮摸着黑而来,着急说道:“父亲,赵云识破我军溃兵,将他们射死在城下。”
全柔观望夜幕下的乌程城,皱着眉问道:“城楼上可有信号发出?”
全琮摇了摇头,说道:“启禀父亲,城楼上未有信号。”
“唉”
全柔踱步几下,烦躁说道:“暂且等等。”
“诺!”……
浙水,天色初亮,晨阳初升。水手们奋力挥摇船桨,白帆顺风而动,百余艘舟舸逆江而上。江风呼啸而过,‘孙’旗猎猎作响。
孙权扶剑立于艨艟之上,眺望钱塘城,心中颇是兴奋。
自丹阳之战后,孙权便深刻认识到陆战,他们真可能打不过刘备。进而他采纳周瑜的建议,采取诱敌深入的计策,将钱塘、乌程让于刘备。及刘备兵至太湖之时,周瑜趁夜奔袭刘备大营,全柔父子取乌程,而他率六千兵马,出松江,浮海至钱塘。
如果这计策能成,刘备败于周瑜之手,有了全柔拿下乌程,刘备兵败之下,加之乌程被夺,必定撤退。而他拿下钱塘截断刘备与关羽的联系,追杀刘备大军,进而整个吴会的局势将会逆转。若是顺利的话,甚至还能兵入黟山,重新拿回战争的主动权。
“朱公,能否加快速度!”孙权着急的说道。
朱治微微颔首,说道:“麾下,逆流而上,已是迅速。且钱塘将至,不必急于一时。”
“嗯!”孙权按耐心中的急切之心,应道。
江东军来袭的消息,被守城的步卒探得,急忙快步禀报文聘。
此时文聘刚从榻上醒来,微睁眼睛,缓和少许便准备起床。
“将军,不好了!”
副将焦冶闯入文聘的屋子,不顾礼仪喊道:“江东军浮动江来攻,舟舸百余艘,声势浩大。”
“什么!”
文聘从榻上掀开被单,猛地惊醒起来。
副将焦冶神情颇是紧张,说道:“将军,江东军已至江畔,即将下船登岸。百姓散落城外,平寇军士暂未归城,今城中步卒不足千人,且守城器具不全,今何以对之?”
钱塘城暂且还不是日后的着名的临安、杭州,今时的钱塘仅是吴郡下的一个县,虽有城郭防备,却是简陋。文聘入驻后,修缮城郭,大治城防,勉强可用。
文聘坐在榻上,呆滞少许,吩咐说道:“你即让城中百姓躲于屋内,大开城门,不可让孙权得见。且率五百军士,藏于城墙之后。若敌寇斥候探查,不伤性命,敌寇大军来袭,以弓弩齐射之。”
“这?”
见焦冶不解,文聘解释说道:“孙权浮海至钱塘,有取我城郭之意。然初至钱塘必不知我军深浅,示敌以弱必会令其生疑。若孙权派遣士卒欲入城,弓弩齐射,其当以为城中必有诈,不敢入犯。”
“那孙权不撤当又是如何?”焦冶问道。
文聘躺到榻上,打着哈欠说道:“午间时分,外出平叛的军士将会回城,届时合兵足可退敌。”
焦冶见文聘准备睡觉,震惊说道:“将军不亲自指挥吗?”
文聘盖上被子,闭眼说道:“敌来则发弓弩,当能退敌,又何需某亲自前往!”
见自家主将不慌不忙,焦冶心中紧张的情绪,平息了许多。
“替某合上门!”
“诺!”
焦冶合门而出,迅速召集军士,根据文聘的吩咐布置城郭。
当孙权兵至钱塘城下时,只见钱塘城楼上仅有‘文’‘刘’旗帜迎风飘动,城门大开,不见百姓,亦不见军士,恍如一座空城。
“报!”斥候禀告说道:“启禀麾下,钱塘城楼并无荆州士卒,且城门左右也无百姓,甚是奇怪!”
孙权策马出阵,观望钱塘城池布防,却见无人防守,心中疑虑升起。
“朱公!”
孙权扬鞭指着钱塘城,皱眉说道:“文聘怎如此布置?”
朱治拽着缰绳,也是拿捏不准,说道:“文聘乃荆州大将,并非无谋之人。钱塘紧要,二刘委其坐镇此城,怎会如此轻备?”
说着,朱治纠正说道:“不能说是轻备,已是城中无备。”
朱治作为孙坚、孙策老将,此次随军出征,便是为了协助孙权统军作战。
顿了顿,朱治建议说道:“麾下,不如命斥候入城探查,内情如何。”
“可!”
少顷,几名斥候进入城郭,因担心伏兵问题。仅是在城门逗留,观望四方,又出城禀告情报。
“启禀麾下,城中无人!”斥候说道。
“朱公?”
朱治说道:“可派六百士卒入内探查细情。”
“可!”
在孙权的军令下,六百步卒手持盾牌小心翼翼而行,临近城下见仍无军士方才放心些许。
“射!”
忽然间,城楼上冒出五百步卒,吓得持盾而进的江东步卒紧忙后撤。五百步卒各个手持弓弩,近距离齐射,将箭雨倾泻而出。
“啊!”
缺少防备的江东步卒纷纷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步卒不是倒地而亡,就是受伤而逃,根本不敢停留于城下。
“咚咚!”
紧接着,城楼上金鼓齐鸣,似乎有前军万马杀出。城楼上旗帜飘动,似有大量士兵在城楼出现。
“有伏兵!”朱治失声喊道。
孙权脸色大变,带头喊道:“文聘狡猾,以空城待我,又设伏兵,我军初至城下,不可战之,宜当速撤。”
“诺!”
在愈发激烈的鼓声下,孙权率兵而走,大军撤至船上,以免遭袭。
时至午间,孙权方才从百姓口中得知钱塘城虚实,自以为有失颜面,大怒不已,准备挥兵攻城,却闻有八百步卒回城。朱治以顾全大局为劝,孙权自知城池有备,拿不下钱塘城,只得引兵而走,撤回太湖。
屋外,焦冶拱手禀告道:“将军,孙权撤军了!”
酣睡已久的文聘,伸了伸懒腰方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