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林一筹莫展地走向旅馆。根津他们担心地表示要送他回来,但是他拒绝了。因为他一方面不能再麻烦根津他们,另一方面就算早点回到旅馆也没有事情可做,还不如拄着滑雪杆慢慢走回去,还能趁机想一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但是搜寻信号发送器的事只能交给根津他们了。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无法再找了。问题是他们是否能找得到。
根津说在经过新手雪场上方时信号感应器有了反应。应该怎么看待呢?根津说的,接收到了其他的信号是确实有可能的。老实说,栗林也希望事实如此。
但是如果万一信号感应器出了问题而无法接受信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这样一来K-55的搜寻工作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栗林拄着滑雪杆走回旅馆,看到老板娘正在门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说话。
“就是说啊,虽然有点早,但我想今年黄金周也搞那个呢。”那个女人说。
“挺好的啊,去年也受到了好评,还是会请专家来吧?”
“是有这个打算。去年山毛榉树的讲座也很受欢迎。”
听到山毛榉树,栗林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那个女人。
“啊,欢迎回来。”老板娘注意到栗林,笑着说,“您的腿怎么样了?”
“啊,还好。”栗林只能苦笑。
在医院接受轻度的韧带损伤的诊断之后,栗林回到旅馆和老板娘说明了受伤的事情,并借了一双橡胶长靴。
“好不容易来滑雪,真是遗憾。不过伤不重真是太好了。”
“确实如此。不过——”栗林转向另外一个女人,“刚才听你们说到山毛榉树,讲座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女人有点迷惑地看着老板娘,被不认识的人突然问到这些,难免有些不解。
“在这个雪场,每一季结束的时候,会有收集垃圾的活动。”老板娘开始说明,“游客只需将雪场里散落的烟头、空瓶子之类的垃圾收集起来,就可以半价乘坐升降机。游客们都很积极地参与呢。”
“山毛榉树的讲座是指——”
“那是在活动期间的特别活动。请大学的老师来给大家讲解山毛榉树和寄生在山毛榉树上的生物。因为可以在禁止滑行的树林中自由地活动,所以很有人气,很多人来参加。方便的话,也欢迎栗林先生来参加。参加那个活动的话,也不一定需要滑行,也很安全。”
“黄金周期间吗?”
“对。”
“我再作为参考地问一句,那个时候山毛榉树林里还有多少残雪?”
老板娘摇了摇头。
“每一年情况不一样,不过基本上不剩多少了。怎么了?”
“啊,不,我就是随便问问。”栗林堆出笑脸,吃力地拄着滑雪杆穿过玄关的入口。
进入旅馆后栗林用手扶着墙慢慢走,右腿不能动的情况下,左腿的肌肉疼痛更加严重,上楼梯之前,不得不在旁边的椅子上先坐一会。
心跳加速,但是不全是因为走路吃力。
在雪几乎全化了的山毛榉林里自由活动——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光景之后,栗林震撼不已。那个时候K-55的容器应该已经破损,暴露在外了,并且还一定会随着空气扩散。之前栗林担心病菌会随风吹到村落,但是何止如此,事实上竟然有人还要进入病菌的中心!
栗林使出全身力量站了起来,忍耐着右腿不能动的不便和全身的肌肉疼痛,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开门后屋里一片漆黑,栗林摸索着打开了灯,看到秀人躺在床上。
坐到沙发上时,电话响了,屏幕显示呼出人是研究所。是东乡。栗林有一瞬不知是否该到房间外接电话,结果还是就这样接了。秀人看起来已经睡着了,而且自己也实在不想动弹了。
东乡还是一上来就问怎么样了。应该是之前栗林和他说有进展就和他联系,实在等不下去了。
栗林将现在的进展——也就是毫无进展的情况报告给了东乡。
“明天的方针呢?有什么对策吗?”
“所以说就像白天说的,和更熟悉地形的人商量,争取找到照片中的地点。现在应该已经和很多人接触了。”
“总觉得不安啊。是不是把事情搞得太大了?”
“不,可是所长,人命关天,事情可不小。”栗林咽了口口水,又开口说,“他们只是以为是在救人,心里十分焦急……”
“喂,你不会想把真相告诉他们吧?”
栗林呼了口气,回答说:“老实说,是的。”
“喂!”
“我知道,我不会说。说了只会造成恐慌,而且还要封锁雪场,这对他们来说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栗林听到东乡在电话那头长出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说起来我昨天拜托您的事情怎么样了?拜托您找一下是否有人来帮忙。”
“啊?没找啊。”
“哎?可是昨天您说……”
“确实我答应你了,但是今天你受伤巡逻队的人代替你找K-55之后,我就没找。因为已经没必要了嘛。”
“不,这个怎么说呢……我的伤势比想象中的严重,连移动都很困难,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开车。K-55在发现之后一定要快速送往研究所,这种东西可不能拜托快递,一定需要一个能迅速对应的人的支援。”
“这么严重吗?”
“疼得快哭了。”
“我也想哭。明白了。我找一个不关心细节,看起来听话的人。”
“拜托您了。”
挂断电话,栗林将手机扔了出去。又没能说出信号感应器有可能出了故障的话。不过就算说了对方也是东乡,肯定不会帮忙想对策,而是歇斯底里地质问自己要怎么办吧。
无意间望向床的方向,发现秀人已经睁开了眼望天。
“抱歉,把你吵醒了。”
秀人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没事,一开始就没睡着。”
“是吗?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这样啊……”
“什么恐慌?”
秀人转向栗林。
“刚才你在电话里说了嘛。什么恐慌、封闭雪场之类的。”
“你听到了吗?”
“不想听也听到了,屋子这么小。”
“这样啊。”栗林看向丢在一旁的手机。
“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雪场有什么吗?爸你是来这里寻找雪中的特殊细菌的吧?不是吗?”
“没错。来收集特殊细菌。你说的没错。”栗林摘下眼镜,从身边的纸盒中抽出一张纸巾,开始擦眼镜,“电话里说的是别的雪场的事,和这里没有关系。”重新戴上眼镜后,栗林看着儿子的脸说,“你不用担心。”
“是吗?”秀人的脸上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骗你干吗。啊,你小子,你是想掌握关于这个雪场的有趣情报,然后向白天的那个女孩子吹牛吧。幼稚幼稚,太幼稚了。不好意思,没有这么便宜你的事。”栗林特意抑扬顿挫地说得很夸张。
可是秀人既没有为了掩饰害羞而发怒,也没有反击栗林,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向了墙壁,那背影充满了失意的感觉。
看来我儿子也遇到了麻烦,栗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