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苏莘。”
“年龄?”
“24。”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接下来我的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现在,我问你,一周前的那晚你为什么会忽然上山?”
“我有点感冒症状,想要上山割点草药回来熬药喝喝。”
“感冒割草药?有感冒症状为什么不去公社医院请专业大夫开药诊治?”
“因为没钱。”
“老实点!”那接到受害者强烈要求,不得不独身一人前来小乡村进行调查的男人猛然一拍桌子,“据我调查,你下乡插队这些年每日工分大队给你按照十个来计算,这样的工分收入让一个成年男人养活一家三口都是足矣的,你又早已和家人闹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怎么会没钱?”
也不知是他这猛然一拍桌子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还是他声音的猛然拔高惊扰了外面的人。
总之这话落,还没等苏莘开口回答,大队办这个临时被改成的笔录调查地就被从外推开了门。
一群不拘高矮胖瘦、年龄大小的女人冲进来后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即七嘴八舌道:
“态度能不能好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对我们苏老师进行武/斗,大革命已经结束了你还在这搞复辟,信不信我们举报你?”
“你不是问苏老师的钱都去哪了吗?看到我没?我家孩子多大人少,没有苏老师的帮助前,家里的吃食都紧着大人和男娃吃,我跟几个妹妹每天只能吃三分肚子饱,后来知道了我家的境况,苏老师每天中午做饭的时候都会多做点给我们留上几口,后来我一个小妹跟大家伙玩的时候说漏了嘴,害的来苏老师这边张嘴要吃饭的小姑娘多了不少。四年了,苏老师每个月都要多给我们一二十个小姑娘一口饭吃,你说她能有什么钱?”
“苏老师和宋知青早都已经去县城派出所接手过调查了,事情也已经明了了,就是那俩姓何跟姓付的二流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罢了,你们上级现在还派你们来调查什么?有什么好调查的?我们苏老师有什么错?啊,你倒是说说我们苏老师有什么错,她错在不该还手而应该让那俩二流子得逞吗?”
……
这年头大革命刚刚结束,大革命期间很多派出所都被边缘化,革委会取代了他们不少的工作。
既然许多年都没有什么工作机会,那么他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了。
被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攻,那前来调查的派出所警员懵了半响后,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最终觉得还是将自己刚刚所作所为的原因解释清楚为好,“我……我……我那是审讯话术啊各位妇女同胞们,哪里就涉及到武斗了呢?你们没听见我那是用手猛拍桌子的声音吗?那么重一下,疼的还是我自己啊。”
“而且不是我觉得你们苏老师有什么错,是何二牛和付展鹏强烈要求希望我们深入调查一下,他们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怀好意,但是他们觉得他们的不怀好意其实早就被察觉,后面是你们的苏老师和宋知青在挖坑给他们跳,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伤害他们。”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瞬时间耳边出现的声音不仅比刚刚还要冗杂不说,而且一个比一个情绪高昂。
“就那俩货也配让苏老师和宋知青挖坑?证据呢?证据呢?”
“苏老师那是再好心肠不过的一个人了,宋知青也不差,她们两人跟那俩货无仇又无怨的,干嘛要给他们挖坑?”
“要是挖坑,就该把那俩龌龊的玩意儿直接了当的给弄死,别说是这么优秀的苏老师了,就是我这个在扫盲过后,勉强能识得几个字的寡妇,如果知道有二流子算计我想让我失身成她们婆娘,我可能都得恨死这俩人。”
“姓何的和姓付的他们现在一个成太监了,一个成偏瘫了又怎样?他们只是罪有应得罢了!我们苏老师和宋知青这两个大好人平白无故遭此大难,可能会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才是最应该关心的事啊!”
……
苏莘最终还是将所有人都劝走,并配合这位新手警员做了新一版的笔录。
在她之后,宋媛也进行了二次调查。
只是这二次调查的最终结果却并没有如何二牛与付展鹏期盼的那般,能让他们翻案,减刑。
因为不止一个村民与一个知青出面作证,说是并没有察觉到何二牛付展鹏近期有什么古怪举动,既然他们都察觉不到了,苏老师和宋知青又怎么会察觉到呢?既然这两人没察觉到,又怎么会提前布置挖坑呢?
不仅如此,还有不止一个知青出面作证,说是高考结束后,他们这些参考人员几乎都是同吃同睡同进同出的,这些时日,苏莘和宋媛之间根本没见过有什么私下交流的时候,这两人要是提前挖坑,难道是靠意念交流她们的计划吗?
所以归根究底,在这件事中,她们二人只是正当防卫,只不过有点防卫过度罢了.
但这也情有可原啊,男女之间天生体力差距悬殊,在面对可能是想要加害自己的男人时,不使出全力,尽可能地去攻击男性身体最脆弱部位,该怎么去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苏莘和宋媛脱了罪,何二牛与付展鹏却无罪可脱。
一是因为有那方浸满迷药的手帕做物证,二是因为何二牛的嘴巴实在不牢。
当何二牛被抢救醒来得知自己传宗接代的家伙什已经保不住以后,他既恨动手戳他下半身的苏莘,也恨教唆他做这件事的付展鹏。当听到审讯他的警察说出那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时,他问了一句,如果他讲实话,能不能把他的惩罚减轻一点?
见对方点头,他便像是倒豆子一般把他和付展鹏的心思跟计划交代的明明白白了。
很快,下半身伤疤长好了的何二牛跟半身偏瘫的付展鹏就被带到看守所关起来了。
当然,被关之前,法院的程序仍是需要走上一遭的。
法官说的话都太文邹邹了,何二牛其实没怎么太听懂,最后只听懂他是因耍流氓所以才被判刑的,并且被判的刑期是十年。
付展鹏那鳖孙子因为半身偏瘫说话都说不利索,口中每吐两个字就得流一身口水,没得那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所以被判了十五年,比他多五年。
得知这个结果,何二牛很是满意。
也不枉费他出卖付展鹏出卖的那么利索了,五年啊!这可是五年!也不知道他如果再说出点付展鹏曾经干过的坏事,他的服刑时间能不能再变得少点呢?
怎么想就怎么做!
何二牛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后,皇天不负苦心人,没半个月,就有狱警来告诉他,他的刑期被减了三个月,付展鹏刑期被加了三年。
并且狱警告诉他,举报的范围可以不仅局限在付展鹏身上,他可以静下心来想想,曾经一起玩的比较好的那些小混混二流子有没有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
何二牛眼前一亮。
这当然也是有的啊!
就这样,何二牛靠着一步步的举报,把自己的刑期减了三个月、半年、一年……
他的刑期很快就从整整十年缩短到只有六年,但何二牛却已经将能举报的人都举报了。
不过六年也已经不算多了,看守所这边的活可要比当初农场好干多了,农场的三年他都挨下来了,看守所这边的管束时间也就比当初的农场多了一倍时间罢了,他忍忍就过去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那些警官们再也从他口中套不出任何消息后,他在看守所的日子变得不好过起来了。
因为那些被他举报进来的,曾经同在一起混的人不知为何集体发疯,到处传他如今可能是建国后唯一一个太监!
他被狱友们嘲笑、欺辱、殴打,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对人的恶意居然可以那么深。
他刚开始还会找狱警主持公道,但每当他告一次状,回来后那些人对他的态度更加过分后,他怕了。
但他只有六年的刑期了!六年呐,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他就是靠着这一口气,撑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只要再忍半年监狱时光就能被放出来时,他撑不下去了。
无他,严打来了,作为因流氓罪进来的人,他和付展鹏都在被枪决的名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