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苏莘到来之前,原主已经重生了。
她重生了快有一礼拜,也就被饿了快有一礼拜。
刚开始的前三天是一口饭都没吃,后来家里人可能是怕真的把她饿死了,才将前些天全都倒进垃圾桶里的剩饭剩菜留下了些许放在了厨房。但或许是为了给她教训,这些天留在厨房的饭菜,别说是填饱她一个成年人饿了一天空虚的肚子了,给七八岁小孩吃都有可能不够!
当然,在原主重生前的上辈子,自然是没有这一件事情发生的。
那时的她在父母提出想让她代替弟弟下乡这件事时,虽也犹豫过,可当父母轮番给她做了一定的思想工作以后,她终究还是答应了这件事。父母于是欢欢喜喜的,又是给她准备钱,又是给她准备票的“不舍”送她下乡。
可这辈子她却是油盐不进,任凭父母说破了喉咙,她都只是坚定的摇头拒绝。
所以她迎接到的待遇自然不同。
既然已经诊断出了“病因”,而想要治好这“病”,关键的良方也不是靠吃药,而是靠吃饭,那这卫生所自然也是没有继续呆着的道理了。
出了卫生所大门,
陪同苏莘前来的两个女工在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道:“这会儿也快到饭点了,回去也做不了多少活就得下工吃饭了,咱们不如直接去食堂吧?吃完早早回去干活也是一样的。”
苏莘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开口提议的那人讶异,“你都把自己饿成这幅样子了,你还不吃饭?”
原主羞于向外人诉说自己的情况,因为她上辈子说得太多了,可是得到的处境却是一天比一天糟糕,没有人帮她,且外人看她的眼神也只有刚开始是具有同情的,到了后来,反而成了厌烦。
苏莘却坦率的将自己现下的境况示人,“我没钱。”
那人于是更讶异了,“你没钱?你的工资每月比我们还要高五块,这个月也没见你穿什么新衣裳,买什么新玩意,你的钱都花哪去了?”
苏莘:“交给我妈了。”
那人蹙眉:“知道你交给你妈了,咱们这种从父母手中接班的人谁不交钱到家里啊。但……你妈难道没给你留吃饭的钱?不应该啊,咱们全大院谁不知道叔叔阿姨最宠你了,对你和对苏雨几乎没什么区别。你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事惹他们不开心了?”
苏莘点头,“的确。他们让我把工作岗位让给苏雨去下乡,我死活不同意,他们气疯了。”
苏莘回答的很是流利,可正是因为她的流利,所以才让开口询问她的这个姑娘满脸尴尬。
说实在的,她跟苏莘的关系只是普通。
苏莘骄傲、自负、虽然的确有几分能力,也长得漂亮,但因为对方爱炫耀的性子,又时常摆着一副高傲的面孔,真是没几个人愿意跟苏莘做朋友的。
她也不过是因为家里跟苏莘家住的比较近,平日里两家大人来往较为密切,所以才不得不跟苏莘维持一些面子上的工程。
而她今天之所以主动请缨来照顾苏莘,一个原因是因为厂里做工跟农村里吃大锅饭没什么区别,她虽然平日里并不偷奸耍滑,但也不会傻到一点不给自己休息的空间。跑出来照顾苏莘还能顺便活动一下筋骨,留在厂里要是想要在累的时候摸摸鱼,那可得时刻紧绷着神经提防着厂委巡查啊。
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刚刚得知了那道八卦,想要来探探八卦当事人的口风罢了。
可八卦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只有自己暗搓搓的打听并加以猜测才有意思。
苏莘这一下子将答案揭晓了出来,这还怎么玩?这让她怎么接?
就在她被这尴尬羞的差点憋红了脸的时候,就看见苏莘突然冲她笑了笑,问她道:“瑞雪,你能不能……借我十块钱跟五斤粮票,作为回报,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苏莘这一笑,看的罗瑞雪直接愣住了。
理智告诉她,她跟苏莘的关系只是普通,十块钱加五斤粮票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她不该借给苏莘。
可苏莘的笑容中似乎带有忐忑,盯着她的眸子中似乎带有期盼,被这样的眼神所盯着,罗瑞雪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罗瑞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苏莘想要的钱和票全都借给对方了,她几乎是晕晕乎乎就把钱借给了苏莘,也是晕晕乎乎被苏莘带到了国营饭店给撮了一顿。
是的!苏莘说的请她吃饭不是等到发工资手头宽裕了以后,而是现在!
可能是因为借的她的钱请她吃饭,另一位和她一同前来陪同苏莘去卫生所的同事再三拒绝了苏莘一起吃饭的邀请。
罗瑞雪于是独享了一顿与“美人”同席的“大餐”。
说是美人,是因为每当苏莘给她夹一筷子菜,并冲她笑一下,她就觉得苏莘在她眼中又美了三分。
是的,人明明还是那个人,脸明明还是那个脸,她又明明因为从小到大几乎和苏莘天天见面,早就对苏莘那张脸好看的脸免疫了。
可今天却不同,今天的苏莘似乎格外好看,好看到如果苏莘此刻再向她开口借钱,只要承诺会再次和她一起吃饭,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可能还会将钱借给苏莘。
因为她今天才发现,和香香软软还漂亮,并且总是会时不时给她夹菜,冲她微笑的小姐姐一起吃饭真是太快乐了呜呜呜。
说是大餐,是因为瞎的人好像并不止她一个,她跟苏莘这顿午餐明明是临时起意,到的时候也并不早,前面排了好几十来号人呢,可她们这一桌摆得却几乎是最丰盛的一桌。而苏莘所做的,无非就是拉着那因为在职时间超过二十年,所以平时眼高于顶的国营饭店服务员,一口一个姐姐长姐姐短罢了。
她虽然没说出口,但心底却暗搓搓的猜测自己和那位国营饭店服务员今天可能都是被苏莘下了蛊了。
旁边在这家饭店吃了许多年的老食客们也是这样觉得。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吃了多少顿的饭,就受了多少顿的气,平日里捧着钱票,等着这位大姐莅临他们桌前来收的时候,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今儿要是有肉菜随便给上一道就好了,这位大姐就会河东狮吼的吵吵他们:“一个个的咋都这么多事儿呢?吃肉吃肉,俺们饭店里哪有那么多肉供应给你们吃?你谁啊你?干部来了都不敢说一定能吃上肉,你这嘴难道比干部还金贵?爱吃吃,不爱吃去别的饭店去找别人伺候去!”
可现下这小姑娘又是要吃鸡,又是要吃鸭,又是要吃鱼,又是要吃猪肉的,这大姐却半点不脑。
虽因为食材供应不足的原因,最终只给这小姑娘上了锅包肉跟小鸡儿炖蘑菇两道肉菜,可这小姑娘绝对是第一次来啊!
人家第一次就得了两道肉菜,而且大姐还和颜悦色的招待人家,他们这几乎天天来,却总是挨吼,且十天半个月,才能因为马屁拍得好,被赏脸给上一盘肉菜,他们可真是太不忿了。
有人不忿,就有人出头。
然而那出头的人最终只得了大姐的一个白眼,“人家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我,把我叫的心都快化了,人也感觉年轻了几岁,我还能不给人家整点肉吃?反观你们这一群老爷们儿,天天管我大姐大姐的叫,硬生生把我叫老了几岁,但你们照照镜子,一个个糙的跟我爹比都不如,还好意思喊我大姐?我才不当你们大姐,谁爱当你们大姐你们找谁吃饭去吧!”
众食客:“……”
苏莘:“……”
罗瑞雪:“……噗嗤。”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虽然罗瑞雪和苏莘吃饭的速度都不快,可这顿饭终究是在开始了快有一小时后结束了。
只这么一顿饭的功夫,罗瑞雪和苏莘的关系已然从勉强能说得上话变为了手挽手相约去厕所的程度。
从厕所出来后,罗瑞雪正想重新挽起苏莘的胳膊,就听苏昕说道:“瑞雪,你能帮我请一下午假吗?我身体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想要歇一下午。”
苏莘都这么说了,罗瑞雪只能照办,并且拍着胸脯告诉苏莘,今天下午下工她会去苏莘家中看望苏莘,如果到时候苏莘还是感觉不太舒服,她明天愿意继续帮她请假!
时间也不早了,再不赶去造纸厂,可能就得被记迟到了,罗瑞雪于是就这么挥别了苏莘朝厂子的方向跑去。
跑到一半,罗瑞雪忽然停下前进的步伐,猛地一拍自己脑袋。
她就说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忘了跟苏莘讲昨天苏雨在电影院撂大话的这件事了。
虽然听苏莘今天透露出来的信息,好像不会脑子不清醒的代替苏雨下乡,可谁让苏雨那话说的分外笃定,万一苏莘真的被家里人“安排”好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与苏莘已经挥别了十分钟有余,这时候再回去找苏莘已经来不及了,罗瑞雪一边在想两全其美的对策,一边只能继续迈步朝厂区跑去。
就这么想着想着,嘿,还真让她想出了个好办法来!
*
苏莘不知道罗瑞雪的想法,此时此刻的她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哈市废品站的位置后,朝着废品站的方向奔去。
在废品站待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后,她从请客吃饭剩下来钱中抽出了五毛钱,向废品站老大爷换了几样好东西,这才朝着原主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的时间大概是两点钟,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回家,一是因为苏母腿断的这些年,总是会选择在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这个时间点出门晒太阳外加和别人唠嗑聊天,选这个时候回家,不用和最近总是对原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苏母对上。
二则是因为,她想要验证一下自己内心的一个猜想。
回到家中躲在自己的卧室中守株待兔时,苏莘的目光一直盯着墙上的时钟,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游走,苏莘险些以为自己的猜想出了错。
然而当时针的钟摆迈过三这个数字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先是一个哼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歌声的男人出现在门边,接着是门锁被钥匙插入扭动打开的声音,最后则是由远及近,路过她的房门外,朝与她房门同属一边建门的厨房内走入的脚步声。
看着在厨房内忙忙碌碌,翻箱倒柜的搜刮出剩饭剩菜,并且将大半的剩饭剩菜都集中倒入一个碗盆,朝内吐了几口唾沫的身影,苏莘举起手中刚刚在废品站淘到的土弓箭与路边拾取到的小石子。
随即拉弓,搭石子。
咻!
苏雨原本正在忙碌着自己最近几天每天都在努力做的“工作”,忽然间膝盖后方一疼。
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忍不住朝前方的案板上倾去。
可他的手中正捧着那盆他极力翻找出来并加了料的剩饭剩菜,这一前倾,虽然没有到达整个脸都埋入饭盆当中,可是他上半张脸以及头发丝却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脏污。
肾上腺素的猛然激升让他不假思索就说出那句,“操他妈的,是谁?”
紧接着就想要回头看向来人。
可还没等他转过头来,他的身上便挨了一棍。
狠狠地一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