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甭管是哈佛还是耶鲁的高材生,碰上下一代的学习同样头疼。
宋逢林下午没去上班,在家陪女儿做功课。
他是好脾气的人,一道题可以反复讲好几遍,耐心即将枯竭的时候自己看看窗外深吸口气。
陈韵送水果进来,笑得不行:“我来吧。”
宋逢林还没说话,陈星月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要爸爸。”
不知道的以为多么的父女情深,实际她是柿子挑软的捏。
陈韵:“你好好给我写,不要动来动去的。”
妈妈面前,得夹紧尾巴做人,陈星月老老实实地坐好。
宋逢林手指头在练习册上戳着:“现在我们假设你有8个苹果……”
陈星月和多数小朋友一样,没有早早的显示出多大的天赋,爱在大人一本正经的时候捣乱。
她道:“可是我现在没有苹果。”
这孩子,宋逢林捏捏她的脸:“认真点。”
陈星月仍旧笑嘻嘻。
她五官跟妈妈很像,尤其是一双圆眼晴,气质上因为婴儿肥剥离那种疏离感,笑的时候两颊鼓鼓像个甜包子。
宋逢林没有理智地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女孩,彻底没脾气:“爸爸再给你讲一遍。”
陈韵斜靠着书房的门框看,想起结婚前两个人一起去钓鱼。
她对这项活动其实毫无兴趣,却硬生生地在33度的太阳下找茬折腾到日落,都没等到他摔鱼竿。
宋逢林的好脾气从当时可见一斑。
十年之后,仍旧如此。
说实话,不感慨是不可能的。
陈韵举起手机拍张照,提示音惹得父女俩双双回头。
陈星月比个剪刀手:“妈妈再拍一张。”
宋逢林对镜头总有点不自然,严肃得像是拍证件照。
陈韵如女儿的意,拍完玩着手机去客厅。
陈昕阳在地垫上玩他的小火车,一个人也自得其乐。
他嘴里叽里咕噜地自说自话,发出“呼呼咻”的气音。
陈韵才不会这个时候去打扰他“自讨苦吃”,转身进了厨房,坐在给孩子们当脚踏板的小凳子上。
宋逢林的讲课告一段落想倒杯水喝,看她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样子,走近蹲下来:“怎么了?”
陈韵在刷视频,一抬头眉眼都带笑,手腕一扭:“你看这个,好搞笑。”
一只猴子在跳来跳去,宋逢林没看出什么特别,不过还是扬起嘴角:“挺可爱的。”
笑意虽然的直达眼底,但以陈韵对他的了解觉得大概说的是人而不是猴子。
她屁股挪一下,留个侧面:“你的笑点好高。”
宋逢林:“跟你在一起天天开心,阈值提高了。”
他好一本正经,倒不像是句情话。
陈韵表达不出来,给自己加画外音:“我这是娇羞的笑。”
这个词好似跟她也没什么缘分,宋逢林没品出半点。
他道:“脸没红。”
居然敢挑三拣四,陈韵摆摆手赶他:“找你儿子玩去,我要刷手机了。”
二胎的水是得一碗水端平了,宋逢林雨露均沾陪儿子玩一会积木。
父子俩垒碉堡一样往上叠,看着越来越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地歪倒。
陈韵恰好路过,举起手示意清白:“我没碰到。”
瞬息之间,陈昕阳已经消化这个“打击”,脸上的不敢置信逐渐消融。
他视线三方移动,最后定格在爸爸身上:“我们房子盖得太太太高啦~”
宋逢林跪着往前爬两步,把散落的积木们拢做堆:“基础受力不对,再调整一下就行。”
跟四岁孩子聊受力,他能听得懂吗?
反正以陈韵高考十几年后的智商就已经不太明白,她耸耸肩,透过半掩的书房门看。
陈星月哼哧哼哧用橡皮,背影都透着一股劲。
陈韵都怕她把练习册擦破了,问:“星星,还剩几题?”
陈星月底气十足:“最后一题!”
等她写完,一家四口出门吃饭。
两个孩子特别的兴奋,走路争抢着谁牵爸爸的左手。
宋逢林这碗水端不平,索性说:“爸爸要牵妈妈。”
姐弟俩相互别苗头,又很一致地在妈妈面前退让,你追我赶跑着走。
陈韵在后面喊:“慢点宝贝,不要撞到人。”
陈星月明明也跑得很快,还鹦鹉学舌:“陈昕阳,小心不要撞到人。”
陈昕阳在姐姐天生的权威性下服从,放慢脚步后觉得有点不公平:“你也在跑。”
陈星月:“才没有。”
为了力证此点,她原地玩起一二三木头人。
陈昕阳吃了年纪的亏,手短脚短的本来就落在后面,一下子撞在姐姐的背上。
他整个人往后倒,屁股着地,然后嘎嘎笑出声。
宋逢林都做好扶他的准备,手又收回来:“等我忙完这阵,多带你跟孩子出门玩。”
这话说的,陈韵:“你知道电视剧的flag原则吗?”
宋逢林一卡,像是自我说服:“以后肯定会有时间的。”
陈韵:“太以后不急着别预约,下礼拜三你生日那天先空出来。”
她已经提过一次,宋逢林早安排好:“空出来了。”
他人到就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陈韵会搞定。
她心里有一套做事的流程,慢吞吞地往前走。
宋逢林牵着她,看看孩子,工作上的所有烦恼都消散。
周一开始,他又有新的活力。
早上七点,陈韵准备好早餐。
她咬着面包,一边穿鞋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我走啦,你们记得别迟到。”
宋逢林大声应好,给女儿擦掉嘴角的牙膏泡沫。
陈星月十分好奇:“妈妈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去上班?”
宋逢林总不能说是急着陪你周阿姨去办离婚,面不改色地撒谎:“因为她今天要做很多蛋糕。”
陈星月的问题显然不会因此而停止:“为什么今天要做很多蛋糕?”
一个谎言,要用十个八个来使它圆满。
宋逢林觉得如果童话故事能成真,自己的鼻子在这顿早饭后大概已经有三米长。
他把孩子们送进幼儿园后长长地舒口气,照例拍张照发给老婆看。
陈韵正在开车。
她两手握住方向盘,听到手机的提示音没有立刻看,继续刚刚的话题:“好堵啊。”
坐在后排的周佩琳:“周一嘛,肯定的。”
她这几天渐渐要接受离婚这件事,事到临头仍然有些精神恍惚,有气无力地靠着窗户。
为了活跃气氛,陈韵故意:“我现在都忘记早晚高峰什么感觉了。”
张颂菁很能领会她的意图,说:“这句话一出,你就是我们社畜公敌。”
又语气夸张:“老天爷,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周佩琳接话:“可以了,我分杨景镕的钱养你。”
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坦然,笑容中不免苦涩:“最近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我要发财了。”
张颂菁随即摊开双手,高举过眼前:“富婆求包养。”
周佩琳拍一下她的掌心:“包在我身上。”
陈韵再插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咱们下午就去购物,大买特买。”
周佩琳确实需要一个发泄点,摸着头发:“还真别说,昨天做这玩意一千八,感觉好很多。”
她最近各方面状态不佳,不想在关键时刻显得颓废,昨天斥巨资从头到脚打扮个精致。
陈韵顺着夸两句她的新衣服,一边把车挺稳。
周佩琳看着民政局的招牌,错杂之余生出退缩的心情。
她咬着后槽牙:“你俩拉着我点。”
一段感情的破裂,中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体面。
她的自尊已经不允许再被碾到尘土里,全靠有人支撑才能往前迈。
陈韵和张颂菁像是哼哈二将,看到杨景镕的时候眼刀齐刷刷地飞。
杨景镕居然还知道不好意思四个字怎么写,避开对面三个人的视线,小声说:“对不起。”
不是世界上所有错误都可以被原谅的,更何况这样的道歉不过是自我安慰。
周佩琳不会成全他的解脱,说:“那就去死。”
杨景镕既怕惹得她临时反悔,又要在最后摆出爱过的姿态,仿佛自己才是受害人。
他的心情如何,没人想探究。
陈韵反正只顾得上诅咒他,在心里用尽平生会的骂人词汇替换掉曾经的祝福。
在没有人期待的情况下,多年前的事情仿佛再度重演,结局又一次在告诉她:爱情是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