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卿遇酒吧

    古镇酒吧有一个自带的附加功能:邂逅艳遇。说白了就是谈一场不负责的恋爱,从此地开始从此地结束,今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迟早早和肖筱只是单纯的想喝个酒,并不打算整个艳遇出来,所以徘徊在各个酒吧门口迟迟选不定一家。直到她们看到一家叫“卿遇”的清吧门口立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女士专用,男士谢绝入内。可以喝酒,聊天,玩游戏。禁止搭讪,约会,一夜情。有缘者进。”
    “有意思,就它了!”迟早早被这个文案吸引,一家只有女人的酒吧,让她感到安心许多。
    “卿遇”里面的环境幽暗却不惊悚,每张台子上放着形状各异的小灯饰,每把椅子都非常大,不同的靠椅搭配着不同风格的小毯子。整个人可以窝在椅子里,盖上小毯子喝酒听音乐,既舒适又有情调。
    椅子的摆放也很有讲究,错落着围成一个圆。座位之间互相不遮挡住看舞台的视线,又因为椅子的高大能保护空间的私密性。圆心是演出台,有一个穿着流苏皮衣的女歌手抱着吉他在上面弹唱,她侧着头,一头大波浪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遮不住一颦一笑中的美艳。
    迟早早和肖筱窝在同一张椅子里喝酒。喝到兴头上,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装着的钻戒。
    “这是什么?”
    “这是岑晏买给章幼卿的婚戒。”迟早早自嘲地闷了一口酒:“你还记得在三年二班,他随口向我求婚那次,我说让他买钻戒再来。后来我主动买了一对银戒想向他求婚,谁承想他背后捅我一刀。说好放茜姐姐一条生路,却把人逼死……”
    “都过去了。”肖筱抱着她,迟早早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默默流泪。
    “这事儿过不去!他给章幼卿准备了那么盛大的婚礼,还有我梦寐以求的钻戒。可人家竟然逃了。你说说看,是不是报应?让他也试试拿出一片真心被人踩在脚下的感受。”迟早早喝大了,音量也不由控制地加大,旁边几桌都看向她们。失恋的心情大家多少都能理解,目光很善意。
    她们位置离得舞台近,就连台上唱歌的女歌手都多看了迟早早一眼。一曲终了,女歌手放下吉他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她们桌前:“冒昧打扰一下,我刚听见你们提到章幼卿,这个名字并不常见。你们认识她吗?”
    “你是她的?”
    “我是她的……朋友。”女歌手停顿许久,才给她们的关系下了一个定义,神色中有些黯然:“我叫苏也,以前和章幼卿在音乐学院一起求学,那时候我们是一个乐团的。你们知道她现在的下落吗?”
    “其实我们和幼卿并不是特别熟。”以迟早早的身份还真说不清和章幼卿是什么关系,“或许你去问她的未婚夫岑晏会更清楚。”
    “我找过他。他也不知情。自从她逃婚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她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没人知道她在哪。”苏也颓然地坐到她们对面的位置,叫服务生给她上一杯酒。
    “你知道章幼卿为什么逃婚?”迟早早看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如果不是我,她也许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苏也告诉她们,两人在美国一起求学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朋友,她们曾经立过誓,一辈子不结婚,陪着彼此搞音乐,要把自己一生都奉献给音乐。
    “可是她大学刚一毕业就回国订了婚,我当时很生气。她向我解释那是因为家里给她的压力太大,为了能顺利和乐团完成为期两年的全球巡演,才找了一个亲近的哥哥陪她演一出戏敷衍她家人。那两年我们全世界地跑,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原本都快忘了这回事……”
    “她说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他们只是走个形式,我信了。”苏也说到这里,肖筱下意识看了迟早早一眼。“但我没想到他们真的要结婚,我觉得我们的理想被人背叛了,婚礼前夕找到幼卿大闹了一场。我跟她说,如果她敢结婚,我就去死。”
    “然后她就消失了,再也没有音信。我在这里开了一间酒吧等她,这个酒吧的一切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布置的。只接女客人,位置要围着舞台,我们每晚都可以在这里唱歌,喝酒……”
    话说到这里,迟早早和肖筱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苏也笑着一口闷了面前的酒。“我可能有点魔怔了,每个她认识的人我都要去问一句‘有没有见过章幼卿’。如果你们哪天看到她,请一定帮我转告,我在这里等她。谢谢。”
    敢情这酒吧都是人小姑娘自己开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疯魔,不成活。迟早早她们陪苏也聊了一晚上,直到她醉倒被服务生扶走。最后结账的时候发现这一桌的账单都免了。
    她这辈子也没想过,竟然还能沾了章幼卿的光。
    肖筱是旁观者清:“你就没听出点苗头?”
    “什么苗头?”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呀?岑晏和章幼卿之间清清白白,没有我们之前以为的那种关系。”
    “所以呢?你觉得他是为了我守身如玉?我还没有那么自恋。也许他只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迟早早深知自己当年向亚达发动舆论攻击对岑晏的影响有多大,若是心智薄弱一些的寻常人,逼上绝路也是有可能。所以她和岑晏之间是互相伤害,没有无辜的人。又过了这么些年,早就扯不清谁对谁错,谁欠谁更多这档子事了。
    “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根本就不是放下,是害怕……”肖筱一针见血。
    “我怕什么呀?”迟早早死鸭子嘴硬,还不肯承认。
    “你怕他表面上原谅你心里还在怨你,你怕小樱桃知道真相后会恨他,你怕以后回想起曾茜姐的事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迟早早回头瞪着肖筱:“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啊。喝醉酒反而特别清醒是不是?那我们来掰扯掰扯,你又为什么要对华麟撒谎?”
    肖筱在牛仔裤口袋里摸了半天,抓出刚刚从时光胶囊里拿出来的纸条给迟早早看。
    纸条上写着:“华麟,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哪怕只是回头看看我。”
    “早早,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来挖出这张纸条吗?”肖筱的大拇指摩挲着纸条上华麟的名字:“如果可以穿越回那一年,我想抱抱当时的自己,告诉她对自己好一点,即使他不喜欢你。”
    迟早早觉得是幸运的,年少时的喜欢能得到回应。还有更多像肖筱这样的人,只敢把感情埋在心里:“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喜欢一个人总会丢掉一部分自我。”
    “其实这些年我已经努力改变了许多,在你的帮助下变得自信,善谈,能融入群体。但我发现只要我在华麟身边,就会变回十八九岁那个自己,怯弱的自卑的,永远抬不起头的那颗小草。”
    肖筱最后看了一眼纸条,然后将它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里:“只有离开他,我才能做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