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商议带来的直接增幅有限,大多是为本国工商资本发展铺垫,如果快速的增长1波收入,那么就要将目标放到另1个重要地方——盐税——上了。
自古以来,盐业都是暴利行业,提供的国家税收也是最多的,而淮扬地区更是天下盐都,朝廷税收泰半皆出此地,若非南洋当时已占领此地,而且兵马开到紫禁城,清廷怎肯放弃这座聚宝盘?
然而,虽说盐税是国家税收大头,但每年能够提供的税收也不过34千万两,这相比于整个中国的人口规模和盐价,实际上是要严重缺失的。
因此,盐税也就成为了东南巡阅府的重点改革对象,与其1同进行的还有烟酒官营等。
为了彻底有效的整治盐税,左孝威任命左念微为两淮盐运使,率队前去考察、制定新盐制。
石头牌楼高高的伫立在码头上,正中的位置是1块金匾,上面写着8个斗大的正楷字:与民更始,东南俱兴。牌楼下几头舞狮正卖力的摇头晃脑,舞狮人踏着鼓点迈着虎步,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个个精神抖擞,1条赤龙追着宝珠在狮群中翻飞舞蹈,喇叭唢呐。铜镲打鼓,周围的各式乐器演奏着欢快的曲调。。
在他们背后,1座巨大繁华的城池矗立在大地上,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那里传出的莺歌燕舞,金迷纸醉。
这里正是扬州,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无数文人墨客、富商巨贾在这座城市中留下了数不清的诗词传说。
这座码头之所以这般热闹,也是有原因的,只见1支长长的船队自大运河上驶了过来,1溜烟十数道小火轮,打头的那1艘上还立着好几门泛着金属光泽的机关炮,在场的人中不乏外国投机客和军火贩子,1眼辨认出来,那正是哈奇开司机关炮。
这些船上都悬挂着斜纹青龙旗,毫无疑问,这些炮艇都是来自于长江舰队,而他们护送的船只自然也没有什么疑问了,果不其然,军舰后面的船只虽然是火轮,但制型却是官船,朱漆乌篷,船舷阳桥插着高脚牌座,船篷之上有桅,桅上有斗,满清还在的时候,官老爷们的大堂官衔就悬挂在那上头,平时出行前呼后拥,均有扒船护卫,气派非凡。
虽说东南建立之后在这方面有所压制,但时间毕竟太短,只有区区半年,精力还大多耗费在对日作战上,所以很多地方也是来不及全面整改,但没有全面整改并不代表没有整改,首先就是出行礼仪,左念微亲身做范,国家威严绝不来自于对民众的惩罚和恐吓,因此出行的船队安排也严格限制,专门制定了《东南巡阅府官员礼仪指导》,而带有严重的封建风气的官衔牌等物件全部被撤下,船上只悬挂国旗。
除此之外,文宣司的各大报纸也在宣传,但饶是这样,也拦不住盐商们主动花钱雇人前来欢迎,要表现的十分热情。
毕竟在这些人看来,左家迟早是要当皇帝的,那左念微铁定是太子爷,扬州城里的评书都有人开始把左念微和唐太宗相提并论,虽说这个比方非常不合理,但用心如何先且不论,从这些风言风语中,百姓的认知还是可以窥见1点的。
对于左念微这位“太子爷”的到来,扬州的盐商们却是心中忐忑不安。正如之前所说,清末盐税占了财政收入大头,在江苏更是如此,整个江苏的税收中,1大半都是盐税。但我们都知道,清末的税收能力是非常差的,国家财政能力几乎崩溃,能收到这样的税收,全靠对盐商和盐户的疯狂压榨。
盐户是中国古代悲惨的人群之1,要承受繁重的赋税徭役,势单力薄,而盐商则不然,尤其是其中的大盐商,作为中国古代商人中的翘楚,凭借着特殊地位不仅为自己攫取了大量的财富,也与官场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尤其是淮扬盐商,富甲天下,手眼通天,1招不慎,前来整顿的官员就可能落马落水,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失了性命,要想扳倒这个群体,那就需要动用足够地力量,采取合适的技巧,在合适的时间处理该问题。
而左念微就是这样1个合适的人,位高权重,手握兵权,又有足够的才能,还正好是在改朝换代的岔口上,这个时机非常重要。
没错,对于国家而言,盐税又是国帑支柱,1旦处理不好,就有可能使得国家财政出现大岔子,因此历朝历代,承平时日大多不敢动。
现在正好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古代每千年左右就将出现的1场巨大社会变革,原本因为满清入关而被打断,而现在受到外国威胁,列强入侵,这1过程再次启动,同时还加入了大量的来自西方的新事物,整个文明的生产力要发生巨大变动,上层建筑自然也要随之改变。
但改革盐政1事自然不是1蹴而就,首先要搞清楚满清时期的盐政,并从中分析和考察出需要团结的人和可以团结的人,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才能较平稳的完成盐政改革。
清初的盐法是引岸制,直接继承的明代盐法,这1制度在明代就已暴露出许多弊端,明末就已出现了改革盐法的呼声,只是由于明王朝的覆灭而未施行,因此到了清代康熙、雍正年间,盐法败坏严重,严重影响了朝廷的财政收入,雍正皇帝不得不采取措施对盐政进行小范围修整,敲敲打打,勉强应付。
自那之后,每1个新继位的皇帝都曾试图对盐政进行彻底整顿,就场征税、民运民销……诸多改革措施11出笼,直到道光年间,终于出现了“票盐法”,从根本上解决了纲商引岸制的缺陷,但不等进1步推广,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战争先后爆发,为了解决军费问题,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又对盐政指手画脚,采取了寓纲法于票法的循环票法,等于是又退回了引岸制,从此之后,清朝的盐政就再无回天之力,1直到清朝覆灭,这引岸制也没废除。
而满清的盐政总结起来就是8个字:裕课、恤商、利民、杜私。
裕课,是指最大限度榨取盐税,充裕国库;恤商,是指减轻盐商负担,避免涸泽而渔;利民,是说降低盐价,扩大引岸,不使百姓受淡食之虞;杜私,是说尽力杜绝私盐贩卖,维持盐税收入。
这8字真言看去冠冕堂皇,值得山呼“吾皇圣明”,但实际上却全不是那么个事儿,从清初开始,这盐政就是1个大大的屎山代码,1路磕磕绊绊,缝缝补补,凑活走到现在。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8字真言”之间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裕课就意味着要加大对盐商的压榨,盐商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自己承担这苛重的赋税,自然会放弃那些遥远而又毫无利润可得的引岸,还必须想尽办法将私盐变成官盐,以降低成本。
如此1来,就造成了两个直接后果:其1,偏远地区的百姓无法吃到官盐,或根本吃不起盐;其2,大量盐税流失,或变成了盐商的豪宅、戏班,或进入了盐官、税吏的口袋,朝廷收入自然而然的降低了。
当然,清朝统治者不是没考虑过对盐政实施改革,从立国之初起,皇帝们就1直盯着盐税改革,底下的那帮能臣也没少出好主意,只是由于种种原因,1直没敢动手而已,所以,盐商得以继续维持着他们的特权,活到现在。
但这种事情是放在盐商这个整体来说的。
如果要是把这件事放到单个盐商身上,那又是另外1回事了,盐商虽然有种种特权,但归根结底不过是朝廷养的肥猪,在盐政这个“猪圈”里吃着名为“特权”的饲料。
每个盐商都是1头猪,什么时候缺银子了,什么时候就杀猪,而盐商数量有限,又使得官府的统计极为便利,有几头猪,每1头猪有多肥,这些细节官府都1清2楚。
而古代中国商业流动性差,盐商大多也不可能跑太远,只要官府想抓,他们根本跑不掉。
这就导致盐商为了避免家破人亡,在很多时候会主动割肉让朝廷打消对自己的注意,比如之前的甲午战争,淮扬盐商前前后后购买的战争债券和主动捐助,价值上千万元,这都是盐商们主动求活路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