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他在看戏

夜色漆黑如墨,迎面的风如同刀刮一般凛冽刺骨。

时音没命地朝前跑着,却怎么也甩不开身后愈发逼近的脚步声。

终于,一道大力拽住她的书包包袋,她的肩膀被这股力道扯得又痛又麻。那人把她压在墙上,单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

男人粗重的呼吸摄住她的心智,那只手不算柔软,冰凉又生硬,粗暴地撩起她的上衣衣襟,指尖的薄茧刮过细嫩的皮肤,令她浑身颤栗。

她害怕得连呼吸都在颤抖,不停地伸手抗拒。

只是这反抗在高大的男人看来实在有些无力,对方根本妄顾她的抵抗,大手一路接着往上——

时音打了一个哆嗦,猛然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的陈设,胸腔里狂乱跳动的心脏终于稍微平息下来。

是梦。

她余惊未定地从床上坐起身,目光有些涣散地盯着纯白的床单看了许久,呼吸都还没有找回节奏。

半晌,她抬手抚上胳膊,上面早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鸡皮疙瘩,像是在映证主人极度恐慌无措的心情。

五年了,她还是会梦到那一夜,那种感觉像是烙印在心底一般历历在目,令她仅仅只是想起,心头便会涌起无限的后怕。

许久,她收回思绪,正准备翻身下床,休息室的门却被人急促地敲响。

“师父,出了点事儿,你快来看看吧!”

郭小六慌张的声音响起来。

她睡眠向来不好,休息室是元叔专门为她准备的。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郭小六想必不会来敲门。

时音起身换了工作服,开门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郭小六也不多说,直接带着她下楼往贵宾包房走。

“怎么了?”路上时音才有空问上一句。

“有客人在菜里吃到了头发,孙经理赔笑了半天对方都不买账,非闹着要主厨亲自出面道歉。”郭小六回眸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说道,“对方像是来头很大的样子,元叔说还是让你出面解决一下。”

“嗯。”时音也不多说,既然是元叔的意思,她顺着对方的意就是了。做服务业的,谁还不是看人脸色过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包房门口,郭小六不方便进去,就先顿住了脚步,时音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却蓦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就在门口等着,有事儿你叫我。”

他看着时音,语气无比认真,似乎是担心她在里面受人刁难。

“没事的。”时音淡淡答了一句,抽回手,下一秒便推门进了包房。

迎面便是呛人的烟味,时音下意识偏了偏头屏住了呼吸,眯缝着眼睛,目光越过青灰色的烟雾,看向餐桌上的几人。

人不多,只有四个,全是男的,大堂的孙经理此刻正低头垂手站在一边。

见她进来了,孙经理眼中总算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看她一眼便咧开嘴冲桌上的众人笑道:“诸位贵宾,这位就是我们的主厨了,您几位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和她讲。”

许是因为房里烟味太重,时音一时半刻觉得眼睛有些辣的慌,没适应过来,连桌上坐着的是谁都看不清。这会她定睛一看,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连迈过去的脚步都迟缓了几分。

正对着包房门坐着的男人此刻正含着半截香烟,闲闲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说惊讶,却也带着几分打量。

是祁嘉禾。

他的目光被蒸腾而起的烟雾模糊,看不太清,但即便是极为散漫的坐姿,却也掩饰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几分矜贵。

这会他正一手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一边盯着时音看,分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时音却总觉得他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女的啊?”

说这话的却不是祁嘉禾,而是他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身材有些胖,西装外套被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因为坐着,所以肚子上一层层的赘肉全被衬衫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撑破纽扣弹出来。

时音收到对方交杂着惊讶和玩味的视线,心里立刻不由分说地涌上一层淡淡的反感,面上却仍然噙着笑意朝他望过去,轻声询问:“请问您对本店的菜品有什么意见?”

落落大方,礼貌周到,连唇角的弧度都勾得恰到好处,像是早已经演练过上千次。

“好歹也是个信誉不错的老店,你们这儿的卫生怎么做得这么差?吃到一半吃出头发来,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呢吗?你说说,今天这事儿怎么解决才算好。”

男人伸出手指,照着自己面前的那根被特意挑出来放在桌上的头发点了点,满脸奚落与不耐。

那根头发细细长长,约有三十公分,沾了些油星,颜色一半黄一半黑,看着着实有些倒胃口。

时音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祁嘉禾,正好看见他取掉了嘴里的香烟,垂眸摁熄在了面前的吐骨碟里。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朝着时音看过来,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分明是做足了看戏的准备。

时音收回视线,嘴角依然噙着标准的笑意:“影响了各位用餐实在不好意思,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这样,这顿饭我给各位免单,您看怎么样?”

寻味坊作为江城为数不多的百年中菜老店,哪样菜的价格单拎出来的价格都足以令人瞠目结舌。面前这桌菜品虽然不多,但每样都是店里的特色菜,总价大概在五万块左右。

时音这话说得诚意十足,连孙经理在吃惊之余也不由得擦了一把冷汗,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也不过是免除一道菜的价格而已。

大概是她承认错误的态度十分诚恳,胖男人倒也没挑什么刺,只是视线将她从头至尾地梭巡了一遍,肥胖的脸上忽的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既然是个女人,那我就不为难你了。但今天这事儿怎么说你们店也不占理吧?在座各位都不是缺这顿饭钱的人,免单就不用了,也省得你难做。这样,赔罪也该有赔罪的样子,你敬我一杯酒,这事儿就算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