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顾飞然低头一瞧,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时泛起一抹红晕,衣服被水打湿后,他不算健壮的身形完全被勾勒了出来,身上还有淤泥和水草,他竟顶着乱糟糟的模样,和表妹说话,着实不成体统。

难怪表妹不正眼瞧他。

他不自觉朝谢云诀望去,瞥见她明媚的笑容,顾飞然神情一暗,之前表妹也会对他笑,也会软软地唤他表哥。

如今怕是还在生他的气,表妹性子好,几乎不曾生过他的气,小时候他调皮,弄坏了表妹最喜欢的画,表妹也不过瞪他几眼,板着小脸,一个时辰没搭理他,顾飞然一时有些茫然,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让表妹对他如此冷淡,

他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起身对太子行了一礼,跟方灏也打了声招呼,随即道:“表妹,我先回府换身衣服,等会儿再来寻你。”

谢云诀这才道:“我这就回宫了,表哥不用过来寻我。”

不等顾飞然回答,谢时熠便开了口,道:“走吧,一起回。”

说完,和谢云诀一起离开了,招呼都没打一下。

方灏啧了一声,为妹妹抛弃兄弟,一如既然地利索,他斜睨顾飞然一眼,幽幽道:“远远过来,就听说有倒霉蛋,看姑娘看得落了水,没成想竟是你,小小年龄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顾飞然被怼得有些懵,一脑袋疑问号,湿漉漉的眼睫眨了一下,“方兄?”

印象中方灏脾气虽古怪,对他还算友善,甚少这么不客气。

方灏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扇子,他拿扇子敲了一下顾飞然的肩膀,“行了,回吧,杵这儿也挺碍眼,扇子归你了。”

顾飞然只觉得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下半身,他浑身一僵,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扇子,也不知该遮,还是不该遮,窘得一张俊脸,红了个彻底。

方灏腿长,两三步追上了他们,他自然而然走到了谢云诀身侧,“难得出宫,不多溜达一下?天香楼又上了一道菜肴,是你喜爱的酸甜口,我和太子原本打算去吃,你不若一起,用完午膳再走?太子请客。”

太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他何时说过请客?

方灏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仍染着笑,蹭饭蹭得理直气壮。

扯着陆菁,缩在后边的方凝,眼睛不由一亮,圆乎乎的小脸,率先凑了过来,“什么酸甜口,荤菜还是素菜?走走走,一起一起,表哥不会舍不得多添两人吧?”

太子撩开眼皮扫向谢云诀,“想吃吗?”

谢云诀难得出宫,确实不想这么早回去,她笑道:“那就一起吧,我来请,还要感谢四哥送我的药膏,我的伤疤才恢复得这么快。”

还有糕点的事,竟被有心人利用,害他白白遭了罪,谢云诀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四人顺着湖边溜达着离开的,中途竟是碰到了谢云玥,谢云玥和谢云瑶待在一起,身边还有两个少女,瞧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她外祖家的人。

四人连忙向太子行礼,谢时熠微微颔首,“免礼吧,不必声张。”

谢云玥拿余光瞥了眼方灏,一双杏眸眼巴巴望向他们,“我们正愁去哪里,既然遇见了不若一起溜达溜达吧?”

方凝最受不了她这副神情,也不愿意和她一起,还不够堵心的,连忙说:“我们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溜达吧,你们玩。”

说完,便扯着谢云诀她们离开了。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谢云玥不由攥紧了衣袖。

谢云诀扭头瞥了她一眼,正对上她眼中来不及退去的阴冷,谢云玥吓了一跳,眼神躲闪一瞬,露出个笑来。

谢云诀淡淡收回了目光,心中也有些狐疑,难道是因为阿凝不喜欢她,她才想害她?

不知道这一世,她会不会打消这个念头。这一世,因太后的夸奖,阿凝的美名已传了出去,已不再是印象中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方小姐,她再利用春宫图,可信度也会变低一些。

谢云诀在思索事情,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没察觉到太子看了她好几眼,今日是上巳节,旁的小姑娘都穿着漂亮衣服,戴着华贵的首饰,她一头墨发,仅用发带绑了起来,连一样首饰都无,实在过于单调。

几人一起来了天香楼。说是她请,一顿饭吃完,谢云诀结账时,才知道太子已经结过了,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太子。

太子淡淡道:“走吧。”

他身量修长,和表哥明明都是十八岁,他却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宇间很是成熟,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金色的光影,将他笼罩在其间,他冷冽俊美的眉眼,都好似柔和了几分。

谢云诀忍不住多瞧一眼,隐约明白,李瑛蔓一个贵女,为何会放下身段引诱他,撇开身份、学识不提,单他这张脸已足够惑人。

谢云诀随他回了皇宫。

回到韶华殿时,时辰尚早,谢云诀先歇息了一番,醒来后又去了书房,仍是喊星禾伺候的笔墨,让她将画卷取了出来。

她最喜爱的便是作画,小时候她脾气算不得乖,用淑妃的话说,就是犟得跟头牛一般,每次挨了训,心情不好时,她都喜欢作画,画温和的舅母,画韶华殿的一景一物,十年下来,她的画别有一番灵气,寥寥数笔,便将院中的海棠勾勒了出来。

作完画,回到殿内,她方说:“星禾,你帮我把梳妆台里的匣子取出来吧,先拿些银钱出来,阿凝生辰快到了,需要给她买了礼物。”

星禾上前一步,去寻匣子去了,星月则笑道:“公主打算送什么?我还以为您会送她一幅画呢。”

上辈子,谢云诀送的确实是一幅画,是年后新作的鱼戏莲花图,因着方凝喜欢莲花,她特意为她画的,方凝出事的地点却是莲花池,众人都说她是失足落的水,谢云诀却清楚这不过是她的选择罢了,她名声一坏,府里的姐妹接连被退亲,每次出府,都遭受众人的白眼。

她太过自责,才想一死百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头上别了一朵荷花,更不会在她的莲花图上,添了一句:愿你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这个傻姑娘。

思及往事,谢云诀心情有些不好,这辈子,她是不会再送她莲花图了,她说:“还没想好,先取出一百两吧,看看买什么,星辰你后日,不是要出宫?帮我瞧瞧水云阁,有没有新上的首饰吧。”

星辰笑着应了下来,“好,公主尽管交给奴婢。”

星禾将匣子拿到了谢云诀跟前,谢云诀接过打开后,里面果真空无一物,她微微抿唇,“钱呢?”

星禾低头一看,里面的银票竟不翼而飞了,她是知晓公主有多少银钱的,此刻竟一分都没了。

“奴婢也不知。”

星辰厉声道:“早上公主离开时,还取了十两银子,走时,银钱还在,不过出趟宫,钱就没了,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偷公主的银子,也不怕被跺了喂狗吗?”

谢云诀沉着脸,没吭声,冷淡的目光落在了她们身上,星禾和星辰都跪了下来,忙道:“不是奴婢偷的,请公主明鉴。”

星辰板着脸,走了出去,将阖宫上下十几个奴婢都喊到了殿内,没人认罪,一个个都在喊冤。

负责粗实活的宫女都说不曾进过公主的寝殿,更不知道,她的银钱放在何处,今日进过她寝殿的一共四人。

一个是进去打扫卫生,另一个是晾晒被褥,她们俩是一起进入的殿内,可以为彼此作证,都不曾乱动公主的东西,唯有两人单独在殿内待过,便是星禾和星辰。

谢云诀站在殿内,不紧不慢地用纤细白皙的手,拨动了一下香炉里的香丸,缕缕青烟顺着空洞钻了出来,盘旋而上,她道:“既没人承认,就搜身吧,将她们的住处也一一搜查一番。”

星月应了一声是,搜身的搜身,带人搜查的搜查,结果在星禾床板下搜出了银子,还用她的贴身帕子包裹着,用胶黏在木板上,藏得很隐蔽,钻进床底下,方能瞧见。

星禾瞧见帕子时,脸不由一白,死命磕头,“公主,真不是奴婢偷的,奴婢是冤枉的,公主要相信奴婢啊,奴婢这条帕子,早在几天前,就寻不见了,如今用的是新绣的,钱真不是奴婢偷的。”

磕到一半,她猛地看向星辰,目光中带了愤恨,道:“公主,肯定是这贱人诬陷奴婢,奴婢原本是和她一起进的宫殿,当时差不多是午时一刻,奴婢本想让她帮忙,抬一下书箱,天晴得这么好,可以为公主晒一下书籍,她却说肚子疼,不知跑去了哪儿,因她离开,奴婢才在殿内单独待了会儿,肯定是陷害奴婢去了。”

星辰也忙道:“公主,奴婢只是如厕去了,奴婢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竟将屎盆子往奴婢身上扣,奴婢冤枉!请公主明察,她平日就在拼命攒银子,时不时往他兄长家送钱,是最缺钱的一个,肯定是她偷的。”

谢云诀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如此,将她们两人都送去内务府,给让李公公查吧。”

闻言,两人都瘫软在地。

星辰脸色也猛地一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公主,奴婢是冤枉的,求求公主别将奴婢送去内务府,奴婢还想好好伺候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