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一石激起千层浪。

渊默无言的环境被划开一道口子,纷纷杂杂的讨论声便一股脑往外涌。

“卧槽,新同学认识穆嘉翊?”

“我还以为这姑娘看上翊哥了,原来是老相好啊!”

“老相好个屁,翊哥搭理她么。”

“确实,穆嘉翊不是和隔壁班那谁是一对么……”

“啊,我怎么听说他是母胎solo大帅哥?”

……

稀碎声音外,时忧这一声“好巧”没得到任何应答。

隔着一整个教室对角线的距离,角落里的少年掀眼望去,清淡眸光在她身上停留数秒。

又收回视线。

穆嘉翊没管这群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顾讲台上欲言又止的王胜仔。

他伸手揉了揉眼,蹙眉打了个哈欠。

接着,旁若无人趴下去睡觉。

“……”

“嘿你这臭小子!”

王胜仔瞪了一眼他黑发蓬松的后脑勺,扬手扔了个粉笔头过去。

奈何射程太远、技术不精。

这枚子弹使命未达,最后落在了蒋纠脑门上。

蒋纠捂着脑门,瞳孔震了震。

卧、槽?

“仔……王老师!”

他咬着牙吃痛地叫,期间还差点喊出了王胜仔的外号。

在男生的哀嚎下,王胜仔摸了摸鼻子,懒得管这两个混球。

换上了一个相对和蔼可亲的笑,朝门口的时忧招招手,对着大家道,“新学期新气象,咱们班的大集体也有了新的一员,让我们欢迎时忧同学!”

议论声辄止,同学们视线顺着望过去,方才震惊情绪都关注在事件本身上,一直忽略了教室门口当事人的存在。

以至于时忧走上讲台开始自我介绍时,大家半晌还没反应过来。

“大家好,我叫时忧。时日的时,无忧的忧。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以后请多多指教!”

少女皮肤瓷白,明眸皓齿,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边荡起一对酒窝,带着天生的感染力。

她站在斜铺进来的日光中,柔顺的中长发都泛着一圈金光,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忽视而感到半点困窘。

教室里很安静,蒋纠呆呆地看了会儿,听到身边的女同桌难得轻声赞叹,“天,好漂亮……”

他反应过来,笑着骂了句,手肘往后桌撞了撞,“起床了翊,你他妈有福了!”

身后人没反应,周围其他人也没反应。

王胜仔预料的掌声好一阵也没响起来,铜铃大的眼睛一瞪,明明是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却颇具喜感,“啧,愣着干嘛,鼓掌啊!”

“得令!”

蒋纠在底下兴奋地拍桌子,很快掌声雷动。

时忧受不住这么大场面,红了耳尖,笑眼弯弯地致谢。

“行了行了!”王胜仔帮她解围,“时忧,你先坐那儿哈,到时候会重新安排座位的。”

时忧应下来,顺着王胜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靠阳台后门的最后一排,空座旁边的少年在躁动环境的侵扰下忍无可忍。

在她目光抵达之时,穆嘉翊正好从臂弯中抬头,逆着窗台投射的一片日光。

大概是刚醒的缘故,他额前漆黑的碎发散乱,深邃俊逸的眉目被展露得更加清晰。

少年不经意抬眸,他们的目光便猝不及防地交接。

时忧没有避开,反而含着笑朝他走过去。

因为在最后一排,就算是最靠里的位置进出也很方便。

不必劳烦他起身让座,时忧拉出椅子准备坐下。

视线中,一条长腿横亘在她座位处,肆无忌惮搭在桌子的横杆上。

时忧顿时面露难色,“你的……”

话没说完,穆嘉翊慢条斯理地坐正了身子,收回脚。

时忧重新开心起来,放下书包开始整理东西。

一分钟后,时忧突然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莫名笑了下。

她压低了声音,自顾自重复一句,“好巧!”

“靠……”

前面的蒋纠激动地扯了扯女同桌的漫画书,示意身后的八卦现场。

只见穆嘉翊依旧保持睡眼惺忪的模样,拧着眉,拢了拢后脑勺的黑发,没有侧目回应。

少年的长腿迫于无奈安置在走道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腔间漫不经心溢出了个单音节。

“……”

“嗯。”

时忧第一次见到穆嘉翊是在上周的午后。

那天,她刚拿到暑期兼职的工资,满心欢喜要带着她弟吃顿大餐,结果听说那人这几天在台球厅通宵。

一盆冷水泼在头上,她就没见过这么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心里把易驰生骂了千八百遍,时忧按照发过来的地址去找,下了穿户而过的轻轨还要走一段路。

渝城是座山城,梯坎和步道纵横交错,蜿蜒起伏的道路看不出到底去向何处。

一个暑假过去,时忧对这座城市的奇特地形已经兴趣全无。

阳光炙烤大地,直逼四十度的天气几乎要把人给蒸熟,她随着手机导航不停地爬坡上坎,却仍是在望不见尽头的长梯中晕头转向。

时忧在一颗大黄桷树下停住,为手机屏幕挡住灼热的日光,再次辨认地图里的标识,终于意识到自己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她愤愤在原地跺脚,长吁短叹一阵,“一个人不能,至少也不应该,迷路成这个样子……”

记得自己去甜品店打工的第一天,因为迷路迟到了半个小时。

老板是个很好说话的年轻女人,没有因此责罚她,只是轻轻朝她笑,“外地人在渝城一般只干三件事。”

时忧猜测:“吃火锅、去网红打卡点、看嘉陵江?”

老板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是找路、迷路、问路!”

“……”

此刻,在这么点大的地方绕了快一刻钟的时忧深以为然。

她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到路边的副食店,又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概括得不全面。

再怎么,也还应该有一个蹭空调。

副食店的冰柜旁,她整个人怼在空调出风口,用最慢的速度挑选冰棍,以便能理直气壮蹭店里的冷气。

余光中,一个高瘦的身影走到副食店的柜台,清冽好听的少年音响起,带着点方言所致的懒散。

“嘞个好多钱。”

好奇心驱使着时忧抬头,最后只看到了男生抬手拨开门帘而出的挺拔背影。

他离开的的画面中,那双手修长匀称,捏着一管铝合金包装的薄荷糖,晃动作响。

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时忧收回眼,在冰柜里挑出一根老冰棍,回忆他刚才的语气,模仿着开口。

“嬢嬢,嘞个……好多钱?”

柜台边的中年妇女抬手比了个“2”,看了她一眼问,“妹儿,你不是本地人吧。”

时忧当然知道自己的口音不标准,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是。

只不过这么多年都跟着爸妈东跑西跑的,从没回来过。

“嬢嬢,你晓得红鼎国际怎么走嘛?”时忧岔开话题。

中年妇女很快回答,“就在附近噻,你往这个坡坡高头走,再往右边的脚脚下……”

长串的路线引导过后,时忧恍若受高人指点,重拾信心,付过钱便重新上路。

阳光正盛,时忧额角冒出了一层细汗,她胡乱擦了擦,一步并做两步垮上阶梯。

希望的火苗在时忧心里熊熊燃烧,就算忍受热气炙烤也半点怨言没有。

闷头走了一段,却意识到脚下的路再次有些不对劲。

据她所知,红鼎国际应该是一个地段优越的商业楼。

但怎么……周围的街巷都是居民区啊?

没有林立的钢铁高楼,道路两旁是遮天蔽日的黄桷树。

欲滴的翠色充盈着视线,时忧却无暇顾及这弥足珍贵的阴凉。

手机里的导航依旧保持着她看不懂的离谱风格,可代表她所在位置的小蓝点明明已经和目标愈发贴近。

“前方一百米到达目的地。”

扬声器里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话,时忧思忖半晌,还是将信将疑地继续朝着指示的方向前行。

耳边响起阵蝉鸣阵,仔细分辨还能听到附近在街头巷尾的嬢嬢在摆龙门阵,听得懂的、听不懂的方言混杂着传过来。

一阵风倏然吹过,伴着窸窸窣窣的响动,高大茂盛的黄桷叶轻摇,投射的树影被分割成晃动的形状,像是小时候玩过的变化莫测的万花筒。

暑气被这阵风短暂地消散了,时忧心底的那点燥意也敛去了大半。

绕点路就绕点路吧,大不了今天就不去找易驰生了,她自己在附近的居民楼下找家火锅店解决晚餐,听说老小区里才藏着最正宗的味道呢。

“已接近目的地。”

手机里的机械音不疾不徐念着,时忧很明白这个目的地估计到不了红鼎国际,但她心理负担减少,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事。

街边的墙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涂鸦,图案大胆而特别,她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前两个月刚来时,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还挺不好的。

夏天漫长无边,气候湿热难耐,饮食还重油重辣,没有一个铁打的胃根本接受不了。

偏偏还是个网红城市,一道节假日就乌央乌央地挤满慕名前来的游客,让原本燥热的地段更加热火宣天。

但逛了许许多多的街头巷尾,她越发感受到了这里的烟火气。

就像街边色彩鲜明的涂鸦,复古又有趣。

她一边看一遍往前走,头顶陡然盘旋起一阵嗡嗡的螺旋桨转动声。

时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眼睛亮亮地泛着光,“无人机诶!”

脚步没停,目光却全然被周围的新鲜事物夺去,时忧喃喃称赞着,“好帅……”

两个字刚蹦出口,接下来的话硬生生被截断,时忧撞向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头顶似乎还磕到了一个尖锐的硬物。

“唔……”时忧吃痛地抬眸。

面前站着一个高她一截的俊美少年,窄长的内双眼,瞳孔下三白,气场冷得不行。眉毛被一小段淡粉色的疤痕截断,是标准的浓颜帅哥。

身姿挺拔如竹,面容凛冽立体,看上去并不好惹。

因为相撞,他们还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传来的薄荷糖的清淡气味,混杂着一点她说不上名字的花香。

他似乎就是操控头顶无人机的飞手,目光正望着天空的方向,直到时忧撞上之后才不耐地蹙了蹙眉,视线下移,浓黑的长睫跟着扫下来。

眸光交接的那一刻,微风再起,吹散他们之间交缠在一起的气息,时忧高高束起的发丝跟着轻轻飞扬。

几片黄桷树叶落下,擦过时忧挺翘的鼻尖,有一瞬间也遮挡了他们彼此的视线,她莫名呼吸一滞。

看着眼前的少年,时忧莫名移不开视线。

导航的机械音偏偏在这一刻响起——

“您已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在您的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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