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

沈绛站在原地,远远朝谢珣笑着,却不知是否该过来。

毕竟这里?是宫里?,她与谢珣乃是未婚男女,应该要避嫌。

她心中百般纠结的时候,谢珣反而阔步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谢珣走到她面前,低声询问。

沈绛左右看了一眼,皱眉道:“我方才瞧见一个眼熟的人。”

谢珣:“眼熟?”

沈绛脸色有些凝重?,声音更轻:“好像是那日在船上的人。”

她虽没有说清楚,谢珣却已听清楚。

是他们从扬州回来时,遇到的那场刺杀,那些上船营救张俭的人。

谢珣又问了句:“你确定吗?”

他这么一问,沈绛反而摇了摇头。

她说:“那天晚上天色太暗,我也只是看了个大概,所以只是觉得眼熟。”

这也是她一直在此处迟疑的原因。

好在谢珣安慰道:“你可记得他什么模样,往何处走了,我让晨晖盯着他,看看是谁带他入宫的。”

沈绛指了指一条路:“他是往那边走的。”

她仔细描绘了对方的长相,尽量将对方脸上的特征说清楚,只是最明显的也不过就是对方有个蒜头鼻。

后来又一想,沈绛又说起对方穿着的衣服。

好在比起长相来,衣裳反而更能准确描绘一个人。

晨晖有些佩服道:“三姑娘果然是博闻强识,不过是几眼,便能将对方的衣着配饰都看的这般真切。”

沈绛淡笑,她向来聪慧,能过目不忘。

晨晖立即离开?,前去寻人。

沈绛这才看向谢珣,“三公子,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你不是在跟她们射箭?”

“射箭?你怎么知道我在射箭?”

沈绛又想起先前霍竹韵,不由醋意上头:“当然知道了,先前我们看戏时,太子妃听到外面吵闹声,便命人去看。这才知道太子爷带着你们一块射箭。”

“一听说三公子得了头彩,有些人可开心呢。”

谢珣轻笑?:“你就这么开?心?”

“……”沈绛气恼,小心思完全没被他看出来,便再说:“谁说是我了。”

可是她看着谢珣温柔笑?意,她心头的火气,突然熄了。

旁人喜欢他,又不是他的错。

“不是你,还?有谁?”谢珣又是一笑?。

沈绛眨了眨眼睛:“那我便不知了。”

这下谢珣可算是瞧出端倪了,许久,他脸上似陷入沉思,忍不住道:“难道阿绛是在吃…味?”

他故意拖着腔调,让沈绛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我吃什么味?”沈绛嘴硬道。

这次谢珣倒是不说话了。

只是他看向沈绛,眼底带着似笑非笑?,徒然让沈绛更加恼火。

不过很快,阿鸢偷偷溜出来,看见她在此处,赶紧过来,她瞧见谢珣也在此处,先行礼道:“见过三公子。”

然后才小声道:“小姐,大小姐方才派人来找你呢。”

沈绛刚才瞧见那个眼熟的人,便急追出来,留下阿鸢替她打掩护。

没想到大姐姐不放心,这么快就派人来找她。

沈绛说道:“既然晨晖已经去找人了,我这就回去了,免得大姐姐担心。”

谢珣点头:“你先去吧,此人既是今日来东宫做客的客人,我必有法子找到他。”

有他在,沈绛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离开?之后没多久,晨晖便回来了。

他有些羞愧摇头道:“殿下,我找了一圈,还?是未曾找到三姑娘说的那人。”

“你去西华门,今日是任郁当差,你将此人的长相衣着都告诉他,待会宴席散了,让他仔细检查每个离开?的人。”

晨晖没有意外。

任郁,御林军副指挥使,负责宫禁安危。

此人与谢珣之间,显然暗中有着某种关系。

只是连晨晖这样的近卫,都不是很清楚。

其实晨晖也知道,自家殿下在朝里?早已经埋下了不少人,这些人之间彼此绝无?联系,更是任谁看了,都也不会想到他们与谢珣有关系。

但他们都是世子的人。

晨晖得了令,立即前往西华门。

谢珣独自一人,重?新入了席。

小郡主的百日宴已经开?始,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在宴会开?始前送到。

流水般的东西,抬进了慈庆宫。

霍贵妃一副荣宠不惊的模样,似乎丝毫不在意,反而是端王妃脸上隐隐有些端不住,她的小儿子只比小郡主大一岁,是去年出生。

但是当时的赏赐,可远远不及今日。

虽然太子是储君,她生的毕竟是小王子,竟被个郡主比了下去。

好在端王妃也就是心底泛着酸,脸上勉强还撑住了笑?意。

谢珣入内时,坐在西殿的女眷们,远远望见他,一身蓝衣锦袍,墨发青丝被梳成髻,以金冠束之,殿外的春光正好,泼洒在他身上。

竟有种水墨作画般的肆意风流。

“难怪都说这位三公子,眉眼如画,如天上仙人一般,”方宝宁眨了眨眼睛,不住感慨。

往常谢珣并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若是参加,也喜欢戴着面具。

今日却一反常态,并未佩戴面具。

众多贵女坐在席上,眼睛却不住往那边扫。

可见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霍贵妃转头与郢王妃夸赞道:“先前太后还与我夸赞,说世子有心,哪怕是公务繁忙,都要抽空陪她礼佛。”

“贵妃谬赞了,说是陪母后,其实也是他自个喜欢,”郢王妃轻笑。

霍贵妃笑?道:“不过太后也说了,世子如今也有了正经差事,少不得后院里该填人了。”

沈绛心底忍不住笑起来,倒真是亲婆媳。

端王妃前脚刚关心过谢珣的婚事?,这会儿霍贵妃又挑起这样的话题。

郢王妃这次倒是温温和和说道:“程婴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个做主。”

“婚姻大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妃岂能如此纵容,”霍贵妃淡笑。

郢王妃冷淡道:“贵妃说的是。”

说完这句,郢王妃便闭口,似乎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

霍贵妃碰了个软钉子,也只能心底冷哼一声。

待宴席差不多,太子妃请众人到别处歇息。

沈绛起身时,谁料郢王妃身边的侍女,径直走了过来,恭敬道:“三姑娘,我家王妃一向喜欢你们朱颜阁所出的口脂,所以想与三姑娘说两句,不知姑娘可方便?”

原本已准备离开的霍竹韵,听到这话,脚步顿住,扭头死死望向沈绛。

一脸不敢置信。

沈绛轻笑:“既是王妃吩咐,臣女岂敢推脱。”

侍女恭敬一行礼,便在前头替她带路。

霍竹韵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睛里?竟蓄着隐隐泪光,还?是旁边的霍夫人紧急喊了一声,这才让她拼命克制住情绪,不至在人前就出丑。

郢王妃休息之处,乃是太子妃亲自安排的,与旁人济济一堂的不同。

整个房间只有郢王妃一人。

沈绛入内,郢王妃正坐在椅子上品茶,沈绛行礼道:“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免礼,给三姑娘赐座。”王妃声音柔润,听在耳中便极动听。

待沈绛坐下后,郢王妃抬眸,仔仔细细打量着她。

先前人多,她不便多看,如今一瞧,确实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国色生香。

“三姑娘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沈绛虽心底有些紧张,却还是如实道:“回王妃,臣女今年十七。”

“我听闻程婴住在故衣胡同的时候,时常受三姑娘照拂,”郢王妃眼底透着笑?意。

沈绛眨了眨眼睛,这才小心说道:“我先前并不知殿下的身份,多有得罪。”

郢王妃竟笑?出了声音,揶揄道:“哦,是得罪吗?”

“我以为是三姑娘对他颇为照拂,这才惹得他念念不忘。”

沈绛傻眼,王妃是在责问她吗?

可是她的语气太过温和,叫沈绛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郢王妃继续说:“程婴的事?情,想必三姑娘也颇为了解吧。”

沈绛想了下,小心回道:“不知娘娘指的是何事??”

“程婴自幼便深受奇毒,因得道远禅师的庇护,这才活了下来。我虽不愿想,可是他身体一直不算好,所以我与王爷从来都盼着他能平安度日。”

“自然我们也盼着他能早日成家,只是程婴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他加冠礼上竟瞒着众人,前往护国寺,执意要剃度出家。当时王爷带着侍卫,险些要砸了护国寺的山门。”

“先前我以为我要失去这个儿子,没想到如今他竟能回心转意,还?愿意成亲。”

郢王妃声音里透着无?限感?慨,似在欣喜谢珣的转变,又似在叹世事?无?常。

直到她望向沈绛,柔声道:“我与王爷从未盼着程婴能娶高门大户的嫡女,他身份本就尊贵,倒也不必非要在意女方家世。”

“但他是亲王之子,最不该娶的姑娘,便是手握兵权世家的姑娘。”

沈绛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去,心底咚咚咚,犹如擂鼓。

虽说她也想过这样的情况,可是真的听到,整个人还是犹如置身冰窖。

郢王妃似乎瞧出她脸色不对劲,突然道:“瞧我,说了这么多,竟把你吓得不轻。要是叫程婴知道,只怕又要恼我。”

沈绛整个人一松,似乎缓了回来。

她听着王妃的这句话,好像又不是要反对他们?

“本来我也想劝程婴放弃,只是他说,此生非你不娶。我自己的儿子我最是了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性子。”

“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你是头一个让他能瞧见的姑娘,也是头一个让他说出这样话的姑娘。更是头一个,他一提到便会欢喜的姑娘。”

沈绛的心脏再次剧烈跃动起来,这次并非失落,而是欣喜。

王妃口中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替她证实了三公子的真心。

她是头一个,让他欢喜的人。

就在沈绛脸颊微微泛红,面露娇羞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母妃。”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郢王妃望着谢珣急匆匆赶过来,朝沈绛看了眼,不经哼道:“你瞧,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过是与三姑娘说几句话,你倒是急巴巴的追过来。”

谢珣看了一眼沈绛的脸色,没有丝毫不安和难过。

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轻笑道:“是儿子唐突了。”

“这里?是东宫,人多眼杂,我与三姑娘说几句话,便会将她送回去。反倒是你急急赶过来,若是叫人瞧见,岂不是坏了三姑娘的名声。”

沈绛抿唇,突然觉得好笑。

原先她与谢珣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有之。

如今连见个面,都怕坏了名声。

果然呐,身份越是尊贵,行事?倒是越受拘束。

她胡思乱想时,外面突然传来纷乱,众人显然都听到,谢珣扭头看了一眼,说道:“母妃,我先出去看看,你们暂时不要离开。”

郢王妃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神色都极为轻松,似乎不太在意,但是不知为何,沈绛的心头砰砰跳了起来。

好像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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