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是宋砚南定的。
沈知宜回京北的时间短,小时候在这边生活的记忆也大多是模糊的,对美食这块属于盲区。
再加上她对吃的东西上要求也不怎么高,平常除了容姨偶尔来给做饭,大多时候经常光顾的餐厅也就那几家。
宋砚南没有带她去医院附近这块餐厅,而是开了将近两三个小时的车带她到了郊区。
沈知宜下车的时候还有点懵,鞋子踩在有些泥灰的地面上,前面穿着素朴旗袍的侍者上前主动领着人进屋。
宋砚南似乎是这儿的常客,讲车钥匙丢给泊车的门童,低眸看她,淡声开口,“吃鱼么?”
沈知宜抿唇,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处环绕着池塘的山庄,苏式园林的建设,一进门就能听见里头传来的琵琶声,依着湖面建了一座苏式拱桥,红木雕刻,看上去雅致又漂亮。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暖黄灯光从前面餐厅透出来,映照在湖面上,来来回回有传菜的侍者走过。
宋砚南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半是玩笑般开口,
“放心,不会卖了你。”
沈知宜愣了下,侧眸视线同他对上,摇了摇下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儿很亲切。”
宋砚南挑眉。
前面侍者撩开门帘,示意两人进包厢。
沈知宜弯腰进入包厢内。
这边包厢位置很好,依着进门位置的湖泊边建,从窗口位置能看见湖面上凌凌波光,和底下游来游去的鱼。
宋砚南在她对面落座,注意到她的视线,将包厢窗口的帘子全部撂到一旁,
“沈小姐是江南人?”
沈知宜视线落在外面湖面处,闻言收回目光,端起桌面上茶水,
“不是,但我是在那边长大的。”
她语气很淡,细密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很安静的样子。
宋砚南点头,也循着她方才的视线往外看过去,身子放松靠在身后椅背上。
檀木桌面上熏香了了燃着烟,湖面上有游船一晃一晃划过来,船头有穿着汉服梳着发髻的女人哼唱着吴侬软语的从旁经过。
沈知宜看的认真,眼睛纤长眼睫一眨不眨,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握紧手中茶杯,随着音乐声也轻轻扣点着。
宋砚南看着她,眉梢微微挑了挑,忽的开口,
“还不知道沈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知宜闻声转头,乌润清亮的眸子还带着未敛去的兴致盎然,语调也难得显得有些轻快,
“我在南烟巷开店。”
南烟巷一整条街几乎全部都是各种古玩字画古董店,不用具体说是开什么店,懂得人就自然知晓。
宋砚南也自然知道,
“沈小姐的店叫什么名字?”
沈知宜抿唇,放下茶杯,微微弯腰侧身去拿放在旁边的包,旗袍线条勾勒着身躯,乌发往下披散在一侧,
“绿枝斋。”
她拿出一张深绿色印着暗纹的名片,推到宋砚南跟前。
名片设计简单但别有构思,偏复古的深绿色上印着很浅的暗纹,名片上方边缘有垂落下来的几根花枝,底下写着绿枝斋三个字,最下方是一行很小的字,南烟巷胡同街587号。
宋砚南低眸,视线落在名片上几秒,冷白修长手指拿起名片。
沈知宜看着他,思索了一下,主动找了个话题,
“宋医生对古玩字画这些东西有兴趣吗?”
窗外游船渐渐靠近这处,船头歌声入耳。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梦里有花梦里青草地。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1】
宋砚南没有马上回答,只侧眸视线从窗外移开,抬手将遮挡的窗门放下来。
他抬眼,指骨划过瓷白茶杯边缘,视线看向她,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沈知宜看着她,努力想去听清楚他说的话,但伴着远去的歌声,终究没听清楚。
“宋先生。”
包厢门扣响,两个侍者端着刚做好的新鲜鱼骨汤进门,
“您点的菜好了。”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快到晚上九点多。
沈知宜记得来时开车花了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回去估计也都到凌晨了。
好在宋砚南开车很稳,一路上沈知宜几乎是直接靠着副驾驶位置睡了一路。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宋砚南正单手抵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动着什么,车厢里光线昏暗,只有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蓝光,衬的他侧面线条愈发英俊凌厉。
沈知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会儿,也没做声。
直到宋砚南似乎有所差距,偏头看过来。
“醒了?”
他熄灭手机屏幕,眉梢极淡地扬了下。
不知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沈知宜脑袋有些懵,目光依旧盯着他,乌黑长发散乱的垂落在旗袍两侧,点了点头,
“嗯。”
声音也有点哑,但目光还是没挪开。
车厢忽然就安静下来。
宋砚南也好一会儿没说话,顶着她近乎有些直勾勾的眼神,片刻后才笑了下,表情依旧没变,
“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知宜愣了下,仿佛才醒过来,顿觉有些耳热,
“抱歉……”
她身子从倚靠着的车窗边支起来,脸有些红。
宋砚南眼神看着她,表情没什么情绪起伏,漫不经心道,
“没事,我不收费。”
沈知宜:“……”
沈知宜摸了下眉心,侧身从后排位置去拿自己的包。
送他的白玫瑰花束也放在后排位置。
清淡的玫瑰花香了了袭来。
他从医院一路带到山庄,现在是打算带回去?
沈知宜胡乱想了想,拿过自己的包,推开车门打算下车,又忽然想到什么。
“谢谢宋医生今天请吃饭。”
她侧身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抿了抿唇角 ,“下次我再请您。”
宋砚南看着她,神色浅淡,点了点下巴,“好。”
“那……”沈知宜觉得自己应该再继续说点什么好来结束今天的见面,但好像也实在没什么要说的了,“那宋医生我先走了?”
宋砚南点头,视线淡淡看着她,又忽然转身扫了眼车后排的花,
“沈小姐知道白玫瑰的花语吗?”
沈知宜动作顿了下,点头,“知道。”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开口,
“我跟花店老板娘说,这花是送给我正在追求的异性的。”
宋砚南抬眼看她,黑眸注视着她,似乎有些意外。
沈知宜敏锐的察觉到他眼底的情绪,
“宋医生,您看不出来我在追求您吗?”
宋砚南没说话,沉默了两秒才抬眼注视着她,淡淡开口,
“说实话,沈小姐,不大看得出来。”
沈知宜:“……”
沈知宜想了下,顺着他的话虚心请教,“是我哪里做的不够明显?”
她表情诚恳,“我没追求过人,您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主动追求的异性。”
宋砚南听到她的话,扣着方向盘的手指忍不住点了点,英俊面庞依旧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说,
“我也不大清楚,我同沈小姐一样。”
沈知宜看着他,细眉微微蹙了蹙,似乎是有些不解,
“宋医生您这张脸,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
宋砚南不置可否,
“可是没有人成功过。”
沈知宜恍然,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宋砚南看着她,没说话。
其实有点想问她知道什么了。
小区两旁声控路灯又暗下来,沈知宜抬头往小区内看了眼,
“宋医生,谢谢您送我回来,很晚了。”
她下车,手拉着车门,朝着里面的人开口,
“路上注意安全,我下次再去医院看您。”
宋砚南喉结滚了下,嗯了声,“晚安。”
沈知宜朝着他弯了下唇角,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路灯将影子拉的很长,渐渐消失不见。
宋砚南坐在车内,看了会儿旁边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位,膝盖上手机屏幕亮起来。
他低头打开。
【沈知宜:宋医生,我下次给您带我自己摘的花。】
宋砚南捏着手机,盯着上面的消息看了几秒钟,倏忽笑出声。
他指尖动了动,五官拢在车厢昏暗的光影里,下颚线条分明,回过去消息,
【宋砚南:好。】
熄灭手机,他抬头唇角勾了抹很浅的笑意,单手打着方向盘,驱车离开。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来的路上在车上睡了一觉的缘故,
沈知宜当天晚上回家后就发起了低烧。
第二天一大早容姨过来收拾卫生,九十点卧室里还没动静,进屋准备叫醒人,却见床上的沈知宜蒙在被子里,呼吸很密,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抬手一摸额头滚烫的叫人心惊。
容姨立刻打电话叫了过去,叫了沈家的家庭医生上门。
沈知宜这虚弱的身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虽然这些年都在极力调养,但也就还是这样。
一场低烧来来回回的就折腾了三五天。
等完全好起来的时候又已经是过了一周。
作者有话要说:【1】是《声声慢》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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