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打电话威胁离职员工家人的事情,是你的决定?”陈果猛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太过分了,谁同意你这么做的?”
黄是道吓了一跳,心里一慌就脱口而出:“马总同意了……”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在上司面前抬出更高的上司绝对是身为下属的重大失误,何况陈果和马大勉又不太对付,而且陈果又是乔国界的亲信,他在乔国界的心目中,也许分量比马大勉还重。
“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陈果再次重重地一拍桌子,“打电话威胁离职员工家人,要求离职员工必须回来上班,否则就如何如何,这是一家大公司应有的风范?这是黑社会,这是下三烂!有一个员工家属把电话录了音,报了警!报警了还好说,家属还把录音交给了门户网站,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公司出面做通了工作,门户网站一公布录音,兴众的形象就全毁了。黄是道,你负得起毁了兴众形象的责任吗?”
汗水瞬间顺着黄是道的额头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范记安不是口口声声说事情一定可以顺利解决吗,他不是还说就连何方远也说这个主意不错。而且他也确定征求了马大勉的意见,马大勉没有反对就相当于默许了。现在出了事情,怎么只是他一个人的过错了?
黑社会?黑社会怎么了,乔董的发家之路,早先有一次和一家公司过招,不就是黑白一起上,最终才让对方屈服了,现在怎么就不能小小地黑一次了?黄是道心里一千个不服气。
“我,陈总,我……”黄是道语无伦次了,不服气归不服气,有些话却不能说出口,电话是他打的,具体事情是他一手操作的,他既不可能将责任推到马大勉身上,也不可能说是范记安的主意。
难道说,他被范记安坑了?黄是道脑中一瞬间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
“乔董很生气,责令我一定严惩。是道,我刚上任,现在立化的管理层还没有全部到位,你是总监,出了这样的问题,传了出来,不能服众。”陈果一只手的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一下接一下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就如一记记重锤敲击在了黄是道的心上。
黄是道终于明白了陈果是要拿他开刀立威,而且还是狠手,他不干了:“陈总,主意是范记安替我出的,也经过了马总的批准,我是有错,但不能所有问题只让我一个人扛。”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让你受屈。”陈果拿起电话,“范记安,你来一下。”
范记安进来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似乎是讥笑,又似乎是冷笑,反正他的笑总能让一些人看了舒坦,更让另外一些人看了心烦意乱。
“记安,打电话威胁离职员工家人的事情,是道说是你出的主意?”陈果上来单刀直入,直接问到了本质问题。
“是呀,是我的主意。”出乎黄是道意料的是,范记方丝毫没有狡辩,大方地承认了。
“现在出了问题,黄是道说你也要共同承担相应的责任,你有没有意见?”陈果又问。
“当然有意见了。”范记安还能笑得出来,笑容有三分讥讽四分嘲弄,“为什么要我承担责任?我又没打电话,又不是负责人,我没责任。”
“范记安,你……”黄是道被范记安理直气壮的无耻气得跳脚了,“你出的馊主意出了问题,你没有责任?你也太厚颜无耻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黄总监,你巴巴地跑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离职员工回来,我随口说了一个办法,你就去做了,是你没有深思熟虑想到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怎么能怪我?就比如你问我怎么自杀最快,我说是跳楼,你难道就真的从十八楼跳下去,然后死了还要去阎王爷面前告我一状,说我害死了你?你还讲不讲道理?你有问题问我,我尊是你总监,当然要回答,可是你身为总监却没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力,一出事情就推卸责任。黄总监,我真的很看轻你的为人。”
“你……”黄是道差点没气昏过去,范记安这脸打得也太用力了,不但当着陈果的面打,还左右开弓,打得他无地自容,打得他无言以对。
“好了,范记安,你少说几句。”陈果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范记安一出门,黄是道就咬牙切齿地说道:“陈总,你也看到了,是范记安故意陷害我……”
“范记安故意陷害你?”陈果轻蔑地笑了一声,“刚才范记安说你没有头脑,我还不信,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你做事情太欠考虑了。好了,你也出去吧。”
“陈总,我还有话要说……”
黄是道见事情不妙,就想再解释几句,陈果却不给他机会了,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我还要向乔董汇报一下工作。”
黄是道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他被人坑了,到底背后有没有何方远的阴谋,他还不敢妄下结论,不过他严重怀疑,他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上当受骗了。
不行,得找马总说理去,不能让陈果一上任就拿他开刀,黄是道起身上楼,敲开了马大勉的办公室。
马大勉正在打电话,他见黄是道进来,示意黄是道坐下。
马大勉一直打了足足有十分钟电话,在马大勉的电话声中,黄是道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放下电话,马大勉不满地瞪了黄是道一眼:“你干的好事!乔董发火了,你的常务副别想了,我替你争取了一个副总的位子。”
黄是道汗水直流:“常务副……是谁?”
“陈果推荐了何方远,乔董……批了。”
“啊?何方远坐我头上了?”黄是道最担心噩梦成真了,千算万算,千提防万提防,最终还是在最后关头被何方远秒杀了,他太亏了,“我不服呀,马总,何方远他凭什么?他,他,他……”
马大勉摆了摆手:“本来留下的老员工中,你和他是资历最老的两个,你是常务副,他是副总,都报上去了,差不多就要定了,结果出了威胁离职员工家人的一桩子事,这事儿办得天衣无缝也没什么,偏偏你怎么就让人录了音。也不知道谁把录音发给了乔董,还嘲笑乔董做事情下作,乔董是什么性格?当时就火了,要不是我保你,你连副总都坐不上了。”
“我被人暗算了,妈的,我咽不下这口恶气,一定得还回来。肯定是何方远背后捣鬼,这小子,贼得很,早晚有一天,我得还回来。”黄是道愤愤不平,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也是,任谁在最后一秒被对手翻盘,都是无法接受的失败和奇耻大辱!
“何方远当上了常务副,也没什么,总监和副总监不就地提拔,要从外面招进,人选已经定了。到时我提前为你引荐一下,你和总监、副总监处好关系,他一个常务副,下不接地气,上不通我这里,吊在半空,也不会好过。”马大勉现在确定了一个事实,何方远不会和他齐心了,他必须联手黄是道,再拉拢新任总监和副总监,才能化解何方远和陈果的联手。
立化是兴众文学的命门,不牢牢掌控立化,他这个兴众文学的CEO就当得名不副实,早晚避免不了被炒掉的命运。而且很明显,陈果担任立化的总经理,是乔国界的一招长远布局,如果在陈果领导下的立化迅速稳定了局面并且消除了辞职事件的消极影响,并且在以后恢复了立化鼎盛时期的气象,那么一年半载之后,陈果替代他的位置从而进一步全盘接管兴众文学,也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马大勉知道,乔国界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的集体辞职事件,至少让兴众文学损失一亿美元以上。乔国界表面上没有对他表示不满,其实还是对他有了意见,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江武三人针对的是乔国界还是他,他都难辞其咎。
下午快下班时,两则消息传出,在兴众文学内部引发了不小的反响,同时,也在业界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第一则消息是乔国界终于发声了,他在内部会议对马大勉力挺:“最近几年来,兴众文学发展跃上了新台阶,无论是品牌,还是收入规模,或是产业链布局,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这表明马大勉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作为CEO,很称职……”
乔国界的公开力挺,让马大勉在兴众遭受质疑的威望,恢复了几分。人人都看了出来,辞职事件之后,马大勉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甚至头发都花白了,眼神中除了文青的忧郁之外,又多了忧国忧民的沧桑。
兴众文学上下议论纷纷,乔国界的话虽然透露出来的内容不多,但对马大勉的力挺力度不小,再次表明了他对马大勉的信心,不少认为马大勉经辞职事件之后就会走人的猜测,也在乔国界的表态之后,烟消云散了。
马大勉的地位,得到了巩固。
如果说第一则消息对马大勉而言是好消息,那么第二消息就让他哭笑不得了——之前他在访谈中,先后告诫了企鹅、千方和芝麻开门三巨头,访谈发布后,虽然在业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但三巨头却没有一家出面反驳,仿佛马大勉的话不存在一样。
实际上不出声比出声更可怕。以三巨头目前的实力,远非兴众所能相比,但兴众在互联网版权产业上的布局长达十年,拥有了完善的生态系统以及庞大的版权作品库,十年的建设和积累,再雄厚的资本力量也不能一朝一夕超越,一天时间盖不起一座罗马。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企鹅没出声,千方没露面,而业内都认为最不可能说话的人却说话了——大马哥。
大马哥的话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提及兴众文学和立化,但明眼人都看了出来,大马哥剑光森然,所指之处,赫然是立化闹得沸沸扬扬的辞职事件。
而且大马哥的话,还是赤裸裸的打脸——员工的离职原因林林总总,只有两点最真实:第一、钱,没给到位。第二,心,委屈了。这些归根到底就一条:干得不爽。员工临走还费尽心思找靠谱的理由,就是为给你留面子,不想说穿你的管理有多烂、他对你已失望透顶。仔细想想,真是人性本善。作为管理者,一定要乐于反省。
这话如果在辞职事件之前说出来,没有人会多想,偏偏在之后说出来,又是在马大勉公开叫板芝麻开门之后,再联想到大马哥的为人和善于长远布局的手腕,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纷纷猜测莫非创始团队的幕后推手,真是大马哥?
据说马大勉在看到大马哥的言论后,脸色极差,当场摔了鼠标。
下班后,何方远又被陈果叫去了办公室一趟,回来后,一脸欢喜,主动提出请梅荏苒几人吃饭,范记安感慨万千:“牺牲我一个,幸福所有人。何哥,你得到了常务副总的宝座,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你的牺牲有多巨大?”徐子棋对范记安的邀功很是不满,“不就是牺牲了一下厚脸皮,你的脸皮反正坚不可摧,也没什么。”
“切,说得轻巧,厚脸皮也是一种人生态度,不是谁都有脸皮可以牺牲。如果牺牲脸皮可以换来何哥当上立化的总经理,我宁愿再牺牲一次。”范记安笑了笑,嘲讽徐子棋,“很多时候,说来容易做到难,不信你牺牲一次让何哥再秒杀了马大勉?”
“我……”论辩论,徐子棋哪里是范记安的对手,被范记安呛得无言以对。
“走了,吃饭去,不闹了。”何方远人逢喜事精神爽,招呼几人跟他一起去庆祝升迁。
“等等我。”梅荏苒电话响了,她到一边接听了电话,又亟亟跑了过来,一脸难色,“明天再庆祝行不行?徐子棋、范记安,我向你们告个罪,想借何哥一用。”
“啊,怎么个借法?”徐子棋曾经亲眼目睹了何方远和梅荏苒之间的暧昧举动,瞪大了眼睛,“是不是何哥今晚就不回来了?”
“想什么呢你?下流。”梅荏苒踢了徐子棋一脚,“我让他陪我去一趟我家,让他当我的盾牌。”
“这么快?”何方远以为他配合梅荏苒演戏是以后的事情,没想到说来就来,“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事儿,男人都不需要心理准备,女人才需要。”范记安会意地笑了,“没事,去吧何哥,饭局先记上,下次请也没问题,还是见丈母娘重要。”
“你再说!”
梅荏苒急了,又要打人,范记安和徐子棋哈哈一笑,转身就跑。
“是见咱爸还是见咱妈?”下楼后,何方远见梅荏苒闷闷不乐,就有意逗她开心。
“什么咱爸咱妈,是我爸我妈,你别得寸进尺,我们是在演戏,知道不?”梅荏苒眼睛一瞪,眉毛一扬,还真有几分飒爽英姿。
“知道,知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技高明,人生成功。演技糟糕,活得草包。”
“去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梅荏苒扑哧乐了,一笑,如雪后初晴的第一道阳光,亮丽而妩媚,“说真的,何哥,我真的很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小我因为爸爸对妈妈的背叛,心里对爱情婚姻就有了阴影,从高中到大学,拒绝了许多人的追求,到现在,我都害怕爱情。妈妈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十几年,女人为什么要被男人伤害得这么深?”
何方远无言以对,幸福是相似的,不幸却各有不同,他无意去评价梅荏苒的家事,也不想去指责梅长河的自私,只是梅荏苒因此而关闭了心门,也不应该。
“爸爸非要介绍顾南和我认识,说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我不喜欢他,油头粉面,没一点儿男人样,太娘了,我最讨厌娘炮的男人,感觉和娘炮男人在一起,跟同性恋似的。我以为妈妈会反对爸爸的决定,这么多年了,基本上爸爸说什么她都会说不,谁知道这一次她不但不反对,还非常赞同,还说爸爸十几年来做出的最有眼光的事情,就是介绍顾南和我认识。
“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听妈妈的话。妈妈一个人带大我不容易,我不想让她伤心,可是感情上的事情,真的勉强不来。何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打败顾南,我以后绝对当你最坚定的追随者。”梅荏苒扬了扬拳头,一脸义无反顾的神情。
“帮你没问题,谁让你是我的人。”何方远沉思片刻,“怕就怕,万一咱妈,不,你妈真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相中了我,我怎么办?我可是地道的纯情单身正太,不能被你这个冒牌女朋友毁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