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看着安度元瘫在地上,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棒子。
穆键随即带着另两个侍卫将安度元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一条麻袋里,然后将麻袋拖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
赵石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做完这些,还有些回不过味来。
这一切虽然是事先商量好的,也在意料之中,但果真发生时,他还是有些蒙。
他知安度元是静阳王的心腹,平素对他多有忌惮,像今日这般下狠手还是首次。
若不是有刘朗怂恿,他还真不敢如此做。
他看着地上那条鼓鼓囊囊的麻袋,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这是高大人的住所,不能让他在这里。万一他醒了,怀疑是高大人将他打晕的,我便给大人惹祸上身了。我得找人把他背走,关到另一间房里去。”
他竟如此为高思淼着想。
想来像高思淼这种心怀鬼胎的小人,想找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很是不易,所以才不顾赵石的鲁钝,将他封为了副将。
赵石说完就要出门喊人,刘朗忙拦住他道:“赵副将且慢。”
段将军曾吩咐过,让他们一定要把安度元留住。
段景毅了解静阳王的大部分手下,但却对这个安度元一无所知,又听高思淼说他备受静阳王的器重,猜着应该是有些来历的,于是便想着捉回去好好审问一番,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所以刘朗才想着坚决不能让赵石将他带走。
赵石不解道:“刘副将为何拦我?”
刘朗想了想解释道:“此人奸诈,估计军中被他埋了很多眼线。若赵副将这般大摇大摆的将他关起来,他被打晕的事很快便会传扬出去,到时候高大人同样脱不了干系。不但高大人,连赵副将都会招来祸患。”
赵石惊得后退一步,后怕道:“的确如此,我竟未想到,多亏了刘副将提醒。”
随后又焦急道:“但不这般,又该如何做?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这里吧?这可是高大人的住所。况且他几个手下都看到我带他来了这里,若那些人被静阳王问起来,我和高大人还不照样受拖累?”
刘朗安慰道:“赵副将莫急,刘某倒是有个好主意,到时候保准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石眼睛一亮,他知刘朗足智多谋,见他如此说,很快又看到了希望,忙问道:“什么好主意?刘副将快说来听听。”
刘朗道:“你带他来此处已成事实,若静阳王问起,你便大方承认,说你是奉高大人之命来找他聊一些收缴禁卫军的秘事,不过他来了之后,一直心不在焉,似乎不太感兴趣,后来只待了不到两刻钟便找借口走了。
你可以把过程描述的详细一些,这样显得更可信。
比如,当时他看了一眼窗外,面上突然露出焦急之色,接着便听他说还有些急事要处理,需提前告退,说完不顾你的阻拦,便匆匆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未说,你自然不知道。
等天黑后,我让手下把他背出城去,扔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等他醒来再赶回便到了明日晚上,这样他也便没有机会影响咱们换岗。
到时他必然会找你算账,你便反咬他一口。
说他和外面的贼人勾结,倒卖军中物资,定是深夜趁换岗之时偷偷溜出去和贼人见面,后因分赃不均,才遭到了算计,因无法向王爷交代此事,所以才想把屎盆子扣在你头上。他平时在军中便对你多有算计,这次定是又想故技重施。”
赵石听完拍手称快道:“果真是个好主意。他曾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抱怨高大人不信任他,不让他参与收缴禁卫军的事,还说要告到静阳王那里去,我当时听了还为高大人捏一把汗呢。
这下好了,老子此次便是找他商量收缴禁卫军的事,不是高大人不信任他,而是他自己不想出力,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哼,以前老子都是被他耍,这次老子也耍耍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和老子耍阴谋,真是痛快。”
说完又道:“我脑子笨,需把刘副将刚才说得话好好记一下。”
然后闷着头默默嘀咕了一阵,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忙抬头道:
“不过高大人门外有两个站岗的侍卫,若安度元出去了,他们肯定能看到。我担心若静阳王对他们施以重刑,他们难免不会说出实情,到时候我和大人又会被牵扯进来。不如我将他们杀了,让静阳王再也无从查起。”
没想到此人还有如此心细的时候,刘朗不想让他将此事搞得太大,急忙道:
“赵副将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只需稍后找个借口将他们支开便是。若静阳王问起,你只说安度元恰好是他们不在时走的便可。”
赵石听闻愣了一下,突然拍着脑门道:“刘副将说得是,我怎么没想到。如此以来,还省得我多费力气。”
最后冲着刘朗拱手道:“多谢刘副将,你真是我赵某的福星。还是高大人好眼力,让你这位智多星来帮我。等见了高大人,我一定会多为你美言几句。”
刘朗也拱手:“多谢赵副将。”
赵石很快出了门,对站在门外的其中一个侍卫道:“高大人这里的笔墨纸砚用完了,你快去库房取些来。”
接着他又对另一位道:“你去城门口告诉侍卫长,如今是非常时期,让他们加强巡逻,不得偷懒。”
两个侍卫应了一声都走了。
赵石又转身回了屋,得意洋洋的问刘朗:“刘副将,你觉得我这个借口如何?”
刘朗向他竖起大拇指道:“赵副将聪慧异常,刘某佩服。”
赵石听了心里更加得意,他觉得自从自己和刘朗合作后,脑子突然间便开窍了,再也不是以前高大人骂得那个榆木疙瘩了。
这样一想,忍不住对刘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两刻多钟后,两个侍卫同时返回。
赵石接过笔墨纸砚,装作不经意间问道:“你们看到安副将了吗?”
两人都摇摇头:“小的没看见。”
赵石又若无其事道:“没事了。”
然后拿着东西,转身进了屋,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甚是满意。
在他看来,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那安度元这次想赖他,门都没有。
刘朗见状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成功的将安度元握在了自己手里,等晚上便可以将他交给段将军了。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谢虎和穆键一眼,二人向他微笑的点点头,以示肯定。
……
一切就绪后,刘朗派两个侍卫出城通知了宋昱。让他每次一千人陆续将禁卫军队伍拉过来,和赵石的军队进行调换。
这样做是避免动静太大,惊扰到正在城里活动的静阳王,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换岗过程一直持续到晚上丑时才结束。
就这样,时隔五天后,禁卫军顺利的拿回了京城防卫权,司徒睿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主帅位置上。
赵石的军队则退回到了二十里外的禁卫军原驻地。
同时段景毅也带着自己的两千精兵进了城。
这次行动,刘朗和宋昱功不可没,尤其刘朗,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得到了段景毅和司徒睿的一致赞赏。
段景毅没有忘记对二人的承诺,他一进城便召见了埋在京城的探报,开始想办法解救二人的家人。
经过询问,终于从一个叫李九的人那里得知了一个重要信息。
李九是他派出负责监视静阳王几所私宅的探报。
据李九汇报,静阳王城西的一处私宅里出现异样。
那所私宅位置偏僻,已很久无人居住,以往只有两个老眼昏花的老叟把门。
但就在五日前,门口突然换成了四个虎背熊腰的青年男子,而且周围还增加了流动岗哨,那些岗哨昼夜持长.枪巡逻,气氛甚是紧张。
段景毅推算了一下,五日前正是刘朗和宋昱的家人失踪的时间,所以猜着那里可能便是他们家人的关押之地。
他急忙把谢虎和穆键找来,让他们带人秘密前往此处,并叮嘱,为防敌人杀人灭口,必须慎之又慎。
两人点头道:“请将军放心,我二人定牢记将军的嘱托,见机行事。”
他们出发时已近卯时,此时城里正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都在忙着生火做饭。
二人和手下都装扮成普通百姓模样,骑马往静阳王的城西私宅而去。
在离目的地还有三百米时,谢虎和穆键让众人停下,吩咐他们牵马先躲进某个胡同里面一处废弃的院子里,他和穆键则前去探探情况。
两人来到李九说得那个地方,果真发现了一处红砖绿瓦的宅院,门口放着两个大石狮子,有些气派。
宅院四周都是田地,它矗立在此地显得孤零零的。
宅院门口还站着四个健壮的男子,个个手里拿着刀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围,样子很是警觉。
谢虎和穆键担心惊扰到他们,只在附近观察了一下情况,便迅速离开了。
然后二人继续往回走,心里琢磨着该找个什么机会混进去。
当走出二百米远时,突然看见左侧的一条小胡同深处,正走来两个挑扁担的男子。
谢虎拉着穆键闪到一旁,想了想又拉着他连跳过几道墙,绕到了那两人身后。
从背影和走路姿势看,一位身形略宽,稍有驼背,像是位拖家带口的中年人;另一位腰板挺得很直,不过身子有些单薄,像个正长身体的半大小子。
两人边走边说话,语气中不乏怨气。
只听年轻人抱怨道:“咱们已给他们送了五日饭菜,结果他们却一文钱都未付。爹,你说他们会不会赖账啊?”
中年人叹气道:“我也说不准,一会儿爹去问问,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也该给咱们付些钱了。”
年轻人愤愤不平道:“这伙人一看就是强盗,竟然用刀逼着咱们为他们送饭。若不是爹拦着,我就去报官了。反正咱们知道他们就住在那里,官兵来了一抓一个准。”
中年人紧张道:“虎子,你可不要乱来。如今官匪一家,你若报了官,官府不但不抓他们,还会和他们狼狈为奸,到时反而要了咱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如今这世道……能忍还是忍吧。”
年轻人听了撅着嘴不再说话,两人继续挑担前行。
谢虎突然疾走几步,拦住中年人问道:“老板这是往哪里送饭?”
中年人警惕的看向他:“你……有何事?”
谢虎忙道:“老板不要误会。我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客商,手下有四个伙计,本来有个厨子在我店里做饭,但就在昨日厨子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无法再去我那里,没办法才想着找人送饭。今日看到你们爷俩,便想着过来打听一下。”
中年人听了心花怒放道:“自然可以,我们爷俩已为前面那家送了五日,到现在那些人都未能挑出一点毛病来,还都说我做的饭菜好吃呢。”
谢虎问道:“前面哪家?”
中年人刚要开口,突又警觉道:“这个不能说。那伙人有言在先,只需我们老老实实送饭,不许对外说三道四,否则要我一家人的性命。另外,我这里做饭概不赊账,不但如此,还需预付定金。”
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忙解释道:“我们一家人开了一家小饭店,勉强糊口而已,如今被那伙人折腾的已快揭不开锅,再也无力垫银子,还请客官理解。”
他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最怕的便是得罪人,眼前这人样子精神,体格健壮,自己恐怕得罪不起。
谢虎冲他和善的笑笑,从身上掏出五十两银子,问道:“只需送两日,每次五人的吃食,你看这些定金够不够?”
两人见状都惊得睁大眼睛,此人一出手便是五十两,他们辛辛苦苦一年都赚不了这些,看来的确是遇到了有钱人。
中年人忙道:“够了,客官就是顿顿大鱼大肉都够了。”
他再看谢虎时目光中便多了些巴结和讨好。
如今天下不太平,百姓日子难过,他们家也快揭不开锅了。若再赚不到钱,只能全家去讨饭了。眼前这位客官,似乎是专门来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怎不让他期待?
谢虎看着二人扁担上的两个大桶,问道:“我看你二位挑的吃食不少,这是几人的饭菜?”
因为那五十两银子的缘故,这次中年人不再有顾忌,痛快道:“十人,但订饭的人说,他们饭量大,需按二十人的食量来做,所以我们才挑了这么多。”
谢虎故作惊讶道:“他们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饭量?”
中年人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瞧他们样子粗鲁,应该不是平民百姓,更像是混江湖的。”
谢虎又问道:“老板说得就是前面右拐二百米那处红砖绿瓦的宅院吗?”
中年人忙点头道:“客官说对了,就是那家,门口还有两个大石狮子。不瞒客官,我已为他们送了五日饭菜,但一文钱都没得到。今日我打算豁出去,向他们讨要一番。”
谢虎和穆键听了心里很快有了底,那附近只有一所这样的大宅子,肯定是静阳王的私宅无疑了。
而且那些人只有十人却要二十人的饭菜,说明宅子里还藏着他人,十有□□是刘朗和宋昱的家人。
谢虎想了想,很快计上心来,对中年人道:“我本人对吃食很挑剔,还需看看老板做的饭菜才能决定。”
中年人忙放下扁担,打开一个食桶的盖子道:“客官尽管看,这是我刚炒的小菜,另一个桶里是蛋汤。我儿子挑的桶里还有新蒸出来的白米饭和窝窝头。客官若是肯出五十两银子,饭食定会比这个好很多,每顿大鱼大肉是少不了的……”
谢虎趁中年人喋喋不休之际,挨个打开食桶盖子看过去,并趁其不备将两包蒙汉药分别放进了菜和汤里,还用汤勺搅了几下,以让蒙汗药混合均匀。
为免被他们父子怀疑,他最后还把汤勺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点头道:“味道不错,就是你家了。”
说完站起身,将五十两银子递过去:“老板,你家店在什么位置?一个时辰后我去找你。”
中年男人满心欢喜的接过银子,笑着道:“谢谢客官,穿过这条胡同便能看到,左拐便是,那附近就我一家饭店,很好找。等我把这些饭菜送到客人手里,便去店里等着你。”
谢虎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中年男人向他拱拱手,然后挑起扁担,和儿子一起快步往静阳王私宅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