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松开捂住侍卫嘴巴的手,转而用短刀抵着他的咽喉小声问道:“你可认识侍卫长李元陶?”
侍卫忙点头:“认识,小的便是在李大人手下效力。”
谢虎听了心中大喜,他既是李元陶的手下,自然能有机会接触到李元陶,正好可以让他为自己捎信过去。
但还未等他说话,就听侍卫又焦急道:“这位爷,李大人很快便会到这边来巡查。若被他发现小的不在岗,定会派人四处寻找,到时你恐怕很难逃脱。依小的看,爷不如先把解药给小的,有事情等小的值完岗再找爷商量?”
他脑子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从谢虎这里骗出解药,然后溜之大吉。
谢虎自然不是傻子,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也无心和此人计较。
他吃惊的是竟然这么快便能见到李元陶,这人还真不禁念叨。
如此以来,何需再费周折让侍卫去传信?
不如自己亲自去会会他。
他朝前方的军营里望了望,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长官打扮的人正带着两个手下朝这边走来。
他忙指着那人问侍卫:“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李元陶?”
侍卫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点头道:“是,正是李元陶李大人,他这两日都是这个时候出来巡视的。”
谢虎听了心情大好,今晚运气不错,低头对侍卫道:“你老实在这里待着,我去为你站一会儿岗。等我走后,你再找机会回去。”
侍卫才不信他的话,万一他跑了,自己去哪里弄解药?
在他正要起身时,忙抱住他的腿,恳求道:“这位爷,该说的小的都说了,求你把解药给小的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小儿,小的不能死啊。”
说着说着,竟感觉自己的骨头真得开始酸疼了。
谢虎道:“解药在李大人那里,等你换完岗后直接去问他要便好。”
侍卫不信,仍然抱着他的腿不松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谢虎想了想解释道:“我是李大人的朋友,这样做只是为了见李大人一面,稍后李大人会带我去他的营帐。若我说得是假话,你喊人将我抓住便是。”
侍卫见他虽然绑架了自己,但自始至终说话都很温和,不像是凶神恶煞的坏人,将信将疑的松开手。
谢虎从他手里挣脱,忙跑向前面空出来的岗哨。
侍卫见状心总算放下了一些,只要他进了军营,就不难抓住他,且看他如何面对李元陶吧。
李元陶也注意到这边有人脱岗,心里正纳闷,恰好看到谢虎从一旁的高坡上焦急的跑了下来。
他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谢虎的脖领质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执勤期间不能随意走动?”
谢虎忙小声道:“李兄,我是谢虎。”
李元陶听了很是震惊,这的确是谢虎的声音,忙又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好像真得是谢虎。
他刚要问谢虎是如何到的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的两个手下着急的跑了过来,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谢虎把他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忙站直身子道:“报告大人,小的刚才尿急,去草丛里方便了一下。”
李元陶故意黑下脸对手下道:“你们两个继续往前巡查,这个人我来处理。”
手下应了一声往前走去,他们知道李大人治军严格,心想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倒霉了。
看着他们走远后,李元陶才对谢虎道:“你随我来。”
说完径直往前走去。
谢虎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躲在凹坑中的侍卫心情忐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后见李元陶果真把谢虎带走了,不禁相信了他说过的话。
看来这位爷真是李大人的朋友,他如此行事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自己守口如瓶,解药便不难拿到。
他按谢虎刚才的嘱咐,趁没人注意,又偷偷溜回到了队列中。
……
再说谢虎。
他低头随李元陶在禁卫军的军营里疾走了一刻多钟,中间穿过了四道岗,终于来到了李元陶的营帐内。
李元陶把他让进屋,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然后紧张道:“老弟,你刚才太冒失了,幸亏遇到了我,万一巡视的是别人,你便有来无回了。”
谢虎忙解释道:“小弟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这两日小弟遇到了一件火烧眉毛的事,需要李兄帮忙,但到处都找不到李兄,这才冒险来了军营。”
李元陶听了好奇道:“谢老弟如此急迫,到底是为了何事?”
谢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李兄,我觉得这军中的气氛有些不对,禁卫军不应该在守护京城吗,为何却退到了这个偏僻的山坳里?”
李元陶听了精神绷紧,忙摆手道:“此事关系军中机密,如今我们每人都在提着脑袋做事。谢老弟是局外人,为免惹祸上身,还是少打听为妙。”
谢虎见他不肯说,也不想再兜圈子,干脆直截了当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瞒李兄,如今老弟是段将军手下的副将,此次冒险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段将军已知禁卫军不战而退之事,心有疑惑。将军对司徒大人素有好感,以为他为人正直,对朝廷忠心耿耿,断不会和叛臣高思淼做出狼狈为奸之事,猜着其中必有隐情,因此才派谢某前来打探。李兄能否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为段将军和谢某指点迷津?”
李元陶听闻大惊:“老弟,你……你竟是段将军的副将,这…这怎么可能?”
谢虎道:“你我情同手足,如今又在如此关键时候,谢虎自然不会拿此事开玩笑。”
李元陶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表情郑重,终于点头道:“谢老弟的话我信了。当年在书院时我便很敬重老弟。在李某眼中,老弟性情沉稳,有勇有谋,将来必成大器。
那日在京城遇到你,听说你在做些勉强糊口的小生意,心里还惋惜了很久呢。
李某曾想过将老弟推荐给刘朗大人,但随后发生的一些事超出了李某的预料,心里不免庆幸多亏李某没有如此做,否则便是害了老弟。”
他的话让谢虎联想到了刘朗和宋昱代司徒睿传令的事,忙问道:“李兄的意思莫不是刘朗做了背叛朝廷的事?难道他投靠了高思淼?”
李元陶忙制止他道:“谢老弟莫要再猜,此为军中大事,莫要妄加非议。”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李某恐怕要让段将军和谢老弟失望了,老弟还是请回吧。”
谢虎早料到事情不会太顺利,想说服他恐怕得多费些口舌,想了想故意皱眉道:“李兄,你以前做事雷厉爽快,为何今日变得如此唯唯诺诺?”
李元陶无奈的叹了几声气,道:“我原本是快意恩仇之人,但这些年在京城的经历已将我头上的棱角磨得七七八八。如今我已明白,人活着不称心事十有八之九,较真不得。倒是谢老弟,还和以前那般意气风发,李某真是羡慕啊。”
谢虎趁机劝解道:“谢某如此是因为跟了明主。李兄若不想这般蹉跎下去,及早醒悟,弃暗投明才是正路。若李兄愿意,谢某可以在段大人那里保举你。你我本是兄弟,就该效力同一家才对。”
李元陶似乎有些心动,稍稍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又摇摇头道:“不妥,此次禁卫军不战而退之事牵涉到了朝廷重臣,李某已无路可退,还是请谢兄打消此念头吧。”
谢虎问道:“李兄说得朝廷重臣是静阳王吧?”
李元陶吃惊道:“原来谢兄都知道了。如此以来,李某便更不能再对老弟多言此事了。”
谢虎道:“谢某知道李兄的顾虑。如今段将军杀了静阳王的女儿燕宁郡主,静阳王已将段将军视为了眼中钉,所以李兄才不肯帮这个忙,对不对?”
李元陶点头:“的确如此,二人都手握重兵,均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得罪不得。李某也奉劝谢老弟一句,你我人微言轻,若想活命还是远离这些是非为好。”
谢虎郑重反驳道:“李兄此言差矣,有些是非并非你我想远离便可以远离的。比如李兄,你如今效力于刘朗部下,作为他的左侍卫长,定是在背后协助他做了很多事。若他日静阳王落败,朝廷清算起来,李兄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李元陶听闻紧张道:“谢老弟的意思是这次静阳王的胜算不大?”
他作为禁卫军中的长官,自然也洞悉到了静阳王的谋逆野心,所以才如此问。
正如谢虎所言,静阳王这次举事成功与否,不但关系到皇位最终会落入谁人之手,而且也决定了他们这些追随者的命运,尽管他是被迫站在了静阳王的队列中。
谢虎冷笑道:“俗话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段将军已掌握了静阳王投敌卖国的证据,很快便会公知于天下,到时候全天下都会讨伐此贼。
即使不谈这些,单凭实力静阳王也不是段将军的对手。
静阳王手中满打满算只有五万兵力,而段将军手上却握有七万精兵,这些精兵不日便会从东北赶回京城,到时静阳王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
孰强孰弱,李兄可以自行判断。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李兄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了。”
李元陶听了还是有些纠结:“我若听了谢兄的话,便相当于背叛了刘朗大人。刘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初我逃来京城,无处可去,是刘大人收留了我,还委以重任。李某如此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谢虎义正言辞道:“李兄此言差矣。你若继续跟着刘朗错下去,便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想当年司徒大人一手提拔了刘朗和宋昱,并让他们做了自己的副将,这是何等的器重。不成想二人却最后背叛了他,这才是真正的恩将仇报,此种小人不值得效忠。”
其实他也拿不准刘朗和宋昱到底做了何事,只是从李元陶的只言片语中猜着可能是这般,于是便试着说了出来。
李元陶叹气道:“我也没想到刘大人会做出此事,他平素对司徒大人甚为敬佩。没想到今日却突然翻脸,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如此以来,让李某也不敢再信任他了。也罢,李某念及老弟往日的救命之恩,就帮你这一次了。老弟想知道何事,尽管问便是。”
他的话验证了谢虎的猜测,看来刘朗的确做了何种不轨之事。
谢虎问道:“司徒大人是否还活着?”
李元陶道:“谢老弟请放心,司徒大人安然无恙,只是没有了行动自由。”
谢虎长舒一口气,只要司徒睿还活着,事情便有转机,想了想又问道:“如此说来司徒大人是被刘朗和宋昱囚禁起来了?”
李元陶点点头。
谢虎沉吟片刻,突然目光坚定道:“必须将司徒大人救出来。李兄,你可否愿意祝谢某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段将军必将对李兄刮目相看,这是一个弃暗投明的绝好机会,李兄千万莫要错过。”
李元陶一愣,随即断然拒绝道:“李某实在无能为力。司徒大人周围守备森严,想救出他难于登天。而且高思淼很快便会过来接管禁卫军,即使将他救出,也已于事无补。不是李某不愿意帮忙,而是有心无力,还请谢老弟和段将军理解。”
谢虎见他样子坚决,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个药丸放在桌上,道:“李兄既如此为难,谢某也不好多做勉强。不过谢某还有最后一事要拜托兄长,不久后我劫持的那位值岗侍卫会来向李兄讨要解药,麻烦李兄将这个药丸交给他吧。”
李元陶看着药丸疑惑道:“这是治何病的解药?”
谢虎解释道:“为了让他听我的话,我适才给他吃了一颗化骨散,若二十四小时内没有解药便会全身骨骼融化萎缩而死。”
李元陶不解道:“化骨散?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谢虎淡淡道:“李兄见了此人便知。”
李元陶怔了片刻,突然明白了过来,惊慌道:“你的意思是那人知道你来了我这里?”
谢虎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一脸无辜道:“这也是谢某的无奈之举,为了让李兄早日迷途知返,老弟只能无礼了。”
“你……,”李元陶气得差点吐血,“亏我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却如此害我。”
如今那颗化骨散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知道他把谢虎偷偷领进了禁卫军大营里,而且还和谢虎在自己的营帐内密谈良久。
如今段景毅和静阳王水火不容,而刘朗又投靠了静阳王,如果让刘朗知道他和段景毅的副将勾勾搭搭,又如何能饶得过他?
谢虎此举便是让他没了退路。
李元陶理清这些利害关系后,心中即气又怕,一时间没有主意。
谢虎见他依然犹豫不决,想了想道:“这件事关系李兄的前程,李兄也不必急着做决定,等想好了再去找谢某也不迟。”
说完就要往外走,眼看快出了营帐,李元陶忙喊住他道:“站住,这里不是段景毅帐下,你想走便能走的了吗?万一被刘朗抓住,我也得跟着你殉葬。”
谢虎停下脚步,平静道:“李兄不用担心,谢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若被刘朗抓住,绝不会供出李兄。”
李元陶没好气道:“即使你不说,那个侍卫也能认出你,到时候我仍然脱不了干系。也罢,这次我算栽在你手上了。我答应你,帮你解救司徒大人,不过这件事确实棘手,能不能成功我心中无半点把握。反正这条命是你给的,大不了还给你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