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缘师太突然手指正对门的那堵墙道:“将军请仔细看这面墙,能否看出他和别处的不同?”
段景毅抬眼看过去,发现那只不过是一面很普通的石墙,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不过他知师太素来严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她定是在这面墙上发现了何种不易察觉的玄机。
这样一想,便不敢懈怠,快步走到石墙近前,认真观察起来。
半晌后他突然转过身扫视了一下身后,略一沉思,又迈步从墙边走到了门口,边走边盯着脚下,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最后抬头看向石墙,凝眉沉吟道:“刚才我用步幅大概丈量了一下,师太这间房的进深比婉儿的房间差不多少了三寸。这两个房间同在山洞靠东一侧,门口位置又是用同一面石墙砌起来的,而且山洞沿此方向并无变窄,按理说应该进深一样才对,但为何会少了三寸?难道这面墙并非山洞原有的石壁,而是另用一整块石板砌起来的?”
师太听闻由衷赞叹道:“段将军果然明察秋毫,刚来此地便有了如此关键的发现。当初慧明师太只说宝库在一间房里,但并未说明在哪间房。老尼三天前进来后便四处观察,直到今早才发现了这面墙的不同之处。与将军的敏捷慎思相比,老尼实在惭愧。”
段景毅忙道:“师太过奖了,若不是师太提醒,景毅很难想到这上面来。”
顿了顿又道:“听师太刚才所言,莫非怀疑宝库就在这块石板后面?”
静缘师太点头:“老尼的确有此怀疑。”
段景毅心头一震,又快步回到石墙前,迅速从腰间抽出短刀,在石板上轻轻敲打了几下,并将耳朵贴近听了听,但很快又失望的摇了摇头。
石板不同于木板,材质太过坚硬,声音很难传到里面去,所以听不出石板后面是不是空的。
他收回短刀,犹豫片刻,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要想知道石板后面的玄机,敲开石板一探便知,何需劳神其它。
他转身对静缘师太恭敬道:“师太,我马上叫人进来凿石板。此处危险,请师太和婉儿先去屋外等候。”
师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就辛苦将军了,老尼暂退。”
小婉忙上前搀扶,两人很快出了房门。
段景毅喊过穆键,让他找些凿击石壁的工具过来。
穆键道:“这个好办,拓跋图一伙人的工具还在洞外扔着呢,属下派侍卫过去取些来便是。”
说完喊过两个侍卫,让他们去外面搬东工具,要快去快回。
两刻钟后,侍卫抬着一大筐斧头凿子铁杵之类的东西回来了。
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凿石壁的声音。
因为有段景毅亲自指挥,在场的五六个侍卫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个挥汗如雨。半个时辰后,那块石板终于被凿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
果然不出段景毅所料,这块石板足有三寸厚,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石板后面并不是空的,而是紧挨着它还有另一堵石墙。
这堵石墙的颜色比较黑,属于当地一种很罕见的黑石。黑墙表面看起来光滑油亮,质感细腻。
段景毅对着黑墙凝神片刻,心想此处竟紧挨着砌了两堵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石墙,自然不会是天然形成,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黑墙后面可能就是宝库。
真相马上要揭开,他心里有些激动,忙令侍卫转而敲击黑墙。
但敲了半个时辰,黑墙却纹丝不动,没想到它的材质竟如此坚硬。
他对着黑墙皱起了眉头,如此敲下去不知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敲开,他后面还有生死攸关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在此处耗下去。
他想了想干脆命侍卫停手,让他们继续敲打外面那层石板,直到把石板完全敲掉,黑墙整个露出来才罢手。
侍卫将敲下的石块背到屋外,又把石屋彻底打扫了一遍,收拾停当后,又全部退下。
段景毅把静缘师太和小婉请进屋,这样以来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静缘师太抬头看了一眼新露出来的那堵黑墙,突然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静心凝视了半刻钟,然后喊过段景毅道:
“老尼见到师父时,她已在弥留之际,所以她老人家告诉老尼的信息都是些不连续的只言片语,需要老尼仔细推敲判断之后才能明白。其中便有一句【黑石右侧有玄机】,老尼当时并不明白她是何意,如今看来可能指的便是这堵黑墙了。”
稍稍顿了顿又道:“老尼知道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靠将军自己了。”
说完自觉退后几步,将沉思的段景毅独自留在了黑墙前。
半晌后,他突然伸出手在石壁上慢慢摸索了一阵,最后手停留在了和他眼睛平行的一处地方。
紧接着他取出腰刀在那个位置敲了几下,里面竟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这说明此处石板很薄,而且下面是空的。
慧明师太说得没错,石壁右侧果然有玄机。
接下来,他又用腰刀在那个地方顺着石头纹理转着圈划动了几次,不一会儿石壁上便出现了一个规则的正方形。
他又对着正方形思索片刻,然后举起腰刀,开始轻轻撬动正方形的四个边缘,半刻钟后正方形石块脱落。
原来石块下面是一个方形小洞,进深不过一寸,但小洞里空无一物。
这块黑墙如此坚硬,能凿出这样一个小洞来并不容易,想来蛮人定是挖空心思,用尽了各种手段。
但奇怪的是,他们既如此费尽心力,但为何却何物都不放,实在不合常理。
难道里面的东西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刚才敲掉的那层石板本是完整无缺,不可能有人透过石板取到这里的东西。
他探过头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小洞的内壁,发现上面坑坑洼洼,尤其是最里侧那一面更加明显。
对此他并未太过在意,黑石本就材质坚硬,不易砍凿,凿洞时出现凹凸不平也是正常的。
他伸出手在小洞里摸了摸,这一摸不要紧,竟让他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发现小洞内壁虽然高低不平,但摸起来却很平滑,像是被人用心打磨过。
蛮人为何会对这个小洞如此用心?
难道玄机便在此处?
这样一想,他很快打起了精神,继续伸过头去想看个究竟,但洞里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楚。
于是命外面的侍卫送了一盏油灯进来,他举着油灯贴近小洞,就着灯光仔细观察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竟然是一副石雕画。
画得上方较尖,中间微微张开,呈扇形,最下方又收拢成一条线。
中间扇形部分还汇有一个清晰的人头兽身的怪物。
怪物的头部是一个留着长须长发,脸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男子。
男子的身体如游龙般灵活缠绕,手臂位置生出了一双巨大的翅膀。
段景毅端详片刻,突然醒悟,这画的不就是一个箭尖吗?
蛮人的箭尖都是做成这种形状,人头兽身的东西便是蛮人的图腾。
他很快联想到了从自己肩膀里取出的那个箭尖。
他在东北时,曾从静阳王给燕宁郡主的信中得知了箭尖的秘密,已知那个箭尖便是开启新村宝库的钥匙。
如今果然在这个山洞里发现了同样的箭尖标记,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
他突然将头转向小婉,盯着她看了半晌,竟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婉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紧张道:“夫君,你为何这般盯着我?难道我脸上长了东西?”
段景毅方反应过来,忙道:“婉儿,那个箭尖你是否带了过来?”
小婉道:“我带着呢,夫君若想要,拿去便好。”
说完从脖子上取下来,上前递于他。
段景毅接过箭尖,拿到近前和小洞里的图案细细比对了一下,发现它们无论形状还是大小都毫厘不差。
如此说来,这个箭尖确是开启宝库的钥匙无疑了。
但钥匙有了,锁又在哪里呢?
接下来他拿着箭尖在石壁上找了一圈,但根本找不到插钥匙的地方。
他不甘心,又拿出腰刀开始在石壁上一寸一寸的敲打,但最后把整个石壁都敲遍了,依然一无所获。
他想了想,又拿着箭尖重新回到那个小洞前,心想那些蛮人把它费尽心力的凿出来,绝对不是为了摆设,定是有它的重要用途。
他盯着小洞看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将箭尖放入洞内,对准了上面那个图案。
但半晌后石壁无任何反应。
他皱了皱眉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了。
他边盯着小洞发呆,边不自觉的揉搓起了手中的箭尖,突然感觉手感不对,箭尖是精铜打造,不应该这般柔软光滑的。
他把箭尖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上面抹了一层橡胶之类的东西。
这应该是首饰店老板的贴心之举,如此一来小婉戴在身上便不会伤到肌肤了。
他迅速拿起腰刀,三下五除二便将箭尖上的橡胶薄膜去掉了,然后又重新将它放进了洞内。
片刻后,奇迹发生了。
只听一阵轰隆隆声传来,黑色石壁开始慢慢向里侧旋转。
三人见状都惊得张大嘴巴,同时都屏住了呼吸。
宝库的秘密马上就要揭开了,让他们如何不激动?
一刻钟后,轰隆声停止,黑色石墙完全打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小婉激动的拉住了静缘师太的胳膊。
此时的静缘师太内心也颇不宁静,她将手放在胸前,对着洞内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善哉善哉,新村的秘密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师父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段景毅还算冷静,他举起油灯,朝洞内照了照,发现里面竟整整齐齐摆了很多大木箱。
他抬腿进入洞内,用腰刀撬开其中一个,不一会儿几块白花花的银子便露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撬开了旁边另一个箱子,没想到,这次竟是一箱亮闪闪的金锭。
他停手,转而数起了木箱的数量,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个。
如果这一百箱里装的全是金银的话,价值将不可估量,怪不得静阳王会如此上心。
他想了想又出了洞口,来到屋外,喊过一个侍卫,让他把谢虎、穆健和封律齐全都找来。
三人听到召唤,忙跑了过来。当看到屋里的大洞时,全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里竟是洞中有洞。
段景毅提着油灯,招呼他们跟随自己进入宝库内,然后指着那些木箱道:
“这里面装的都是金银财宝,价值连城。这些都是静阳王勾结蛮人的证据,我会将它们悉数运往京城,以此来揭露静阳王的阴谋。你们三位是我段景毅最信任的人,所以才将此秘密坦言告知。现在我要劳烦各位为我做一件事,将箱子打开,挨个清点一下银两的数目,看看这些蛮人到底在我中原搜刮了多少金银。”
三人点头应是,然后分头忙活起来。
一个时辰后,终于清点完了,共计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万两。
段景毅盯着这些东西感慨道:“如今朝廷的银库连一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没想到这里竟藏了五倍之多。有如此大一只硕鼠隐藏在皇帝和太后身边,他们竟浑然不觉。当权者如此浑浑噩噩,焉有不亡之理!”
公孙剑深有同感道:“将军说得是,如今当权者只知闭门独乐,不闻百姓疾苦,甚至草菅人命,此种无能天子和太后,亡便亡了,并不足惜。”
谢虎和穆键听了也深表赞同。
世上的事有因便有果。
的确当今朝廷走到今日,虽是那些硕鼠偷食的结果,但硕鼠的存在也是昏聩无能的皇帝和太后眷养出来的。
天下确实该换了。
小婉看着这百箱的金银,心中也是备受震撼。
她曾听程无介说,当年赫齐曾截获了朝廷拨给老辽阳王谢安博休养生息的五万两白银。
她本以为宝库中也只是这些,没想到却还有另外五万两黄金和五万两白银。
段景毅说得对,赫齐即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盗得如此多的金银,这些相当于搬空了朝廷的国库,其中必有内奸协助才能做到。
毫无疑问,那个内奸便是静阳王。
这些财宝便是他勾结外敌的证据。
如此不良硕鼠若得了天下,中原将再无宁日,百姓也不会有安逸的日子过。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暗暗祈祷,但愿段景毅能马到成功,一举拿下静阳王,赢得天下。
她有如此想法,非她野心勃勃,而是纵观天下,有经纶济世、安国兴邦之才者也只有段景毅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