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知道自己逃不掉后,便又和柳翠返回了屋内。
静缘师太和妙月也回了另一间屋。
进屋后,小婉慢慢在草垫上坐下,开始望着石壁发呆。
柳翠则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半刻钟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对小婉道:“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探探风声。”
她性子急,觉得与其在这里坐着煎熬等死,不如出去协助谢副将和公孙公子杀敌。
小婉知道她的心思,她去了也好,没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正好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于是痛快道:“你去吧。”
柳翠应了一声便跑了。
她离开后,小婉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她虽表面看起来没柳翠那般焦躁,但其实内心颇不平静。
如今的境况令她倍感无力和绝望。
她还年轻,本应有大把的光阴可以享受,而且肚里还有了孩子,怎能甘心止步于此。
但命不由人,不甘又如何?
如今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她还能插翅逃走不成?
没想到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最后却还是折在了段景毅坐上皇位的前夜。
看来她注定和他的后宫无缘。
无缘便无缘了,她本就是性情淡泊之人,从未贪恋过那些荣华富贵。
只是肚里的孩子,可怜他还未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便又要随自己去了。
孩子虽不会说话,但心里定是怪她的。他定会想母亲既无法保护他,为何还要孕育他。
她长叹一声,今生欠孩子的只能来生再还了。
可能是孕期嗜睡的缘故,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中抱着膝盖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孩子不久便出生了,是个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眼睛像她,其它地方像段景毅。
她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孩子冲她甜甜的笑着。
一缕阳光从高空倾泻而下,星星点点飘洒在母子二人身上,将两人的脸颊映得红润灿烂。
远远望去,仿若一副美丽温馨的风景画。
就在她沉浸在美丽的幻梦中时,突听咣当一声传来,她被惊醒,忙抬头望去,就见房门大开,柳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还未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就听柳翠惊喜道:“小姐,将军来救咱们了,咱们得救了。”
小婉迷蒙的看着她,眼前闪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前世她弥留之际,一个仆妇惊慌跑进来,向她欢天喜地的报告:“夫人,好消息,将军要当皇帝了。”
不久燕宁郡主便会进来为她敲响丧钟。
她恍恍惚惚看向门外,等了半晌,却不见门口有动静,心里正疑惑,就听柳翠问道:“小姐在找什么?”
小婉小声嘀咕道:“燕宁郡主……她在哪里?”
柳翠听得一头雾水,顿了顿,笑着纠正道:“小姐听错了,不是什么郡主,是姑爷。姑爷已经在洞外了,应该很快便到。”
小婉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姑爷要到了?”
柳翠笑着埋怨道:“敢情小姐刚才并未听奴婢说话。那奴婢便再说一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让奴婢说一百次都愿意。谢副将刚刚派侍卫通知了穆副将,说段将军来救咱们了,让咱们不用再逃了。穆副将怕小姐担心,特意让奴婢来通禀一声。”
小婉有些不敢相信:“咱们果真得救了?”
柳翠用力点点头:“对,咱们都得救了,现在要死的是那些蛮人,他们这般追杀小姐,将军定不会放过他们。”
小婉又愣了片刻,脸上慢慢绽放出了笑容。
她轻轻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眼前闪现的是刚才母子同欢的温馨画面。
突然,她感觉肚子里动了一下。
小家伙竟然有了胎动,这是母子的心灵感应
她喜极而泣。
柳翠见她落了泪,忙递上帕子,笑道:“小姐是不是想将军了?奴婢猜着将军也想小姐了,不然不会这般急急的赶过来。”
小婉接过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问道:“师父如何了?”
柳翠道:“穆副将已告知了师太将军回来的事,想来心里也正高兴着呢。”
小婉不放心道:“她老人家年龄大了,跟着咱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真有些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呢。”
柳翠站起身道:“干脆我过去看看,以免让小姐挂心。”
小婉点点头。
柳翠出了屋门。
她刚走不久,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披铠甲的年轻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小婉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他投来的目光,竟是自己的夫君段景毅。
他果然来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一时难以适应,竟突然间心跳加速,惊得她忙别过头去。
段景毅见她坐在草垫上缩成一团,样子惊恐,以为她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甚是心疼,忙紧走几步上前,蹲下身,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婉儿莫怕,夫君是来救你的。”
小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段景毅帮她捋了捋额头上垂下的发梢,满眼爱惜道:“你瘦了,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
小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夫君是如何找过来的?”
段景毅见她终于开口了,心里欢喜,笑道:“是小流带我过来的,那孩子不错,我很喜欢。”
小婉微微点头表示认同:“若不是小流,妾身也活不到今日。”
段景毅听闻突然郑重道:“所有在危难之际帮助过婉儿的人,我都会记下,将来必定报答,比如静缘师太、封律齐和小流。”
顿了顿,又沉下声音道:“那些害过婉儿的人,景毅同样不会放过。”
小婉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段景毅见状,又拉起她的手道:“婉儿莫不是还对我有恨意?”
小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夫君为何说出此话?今日若不是夫君,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个山洞里,婉儿感谢夫君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恨你?”
她的样子和说话的语调又恢复了往昔,客气中透着冷漠,这也是以往最让他不解和抓狂的地方。
如今他已知晓了两人前世的纠葛,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
他轻抚她的双肩道:“婉儿明明是喜欢我的,却固执不肯承认,还总用这般刻薄的话对我。前世那些事已随风散去,不如把它忘了,咱们重新来过,今生景毅定不会再负你。”
小婉听了,怔怔的看着他:“前世?夫君如何知道前世的事?”
段景毅站起身,缓缓道:“婉儿可以记起前世,景毅自然也可以。前世你我都是被静阳王父女所害。都怪我贪图捷径,才入了他们的圈套。今生景毅已和前世不同,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抱负,不会依附任何人。”
小婉听闻吃惊道:“夫君前世也是被静阳王父女所害,此话怎讲?”
段景毅道:“此事说来话长,前世婉儿去世后,没过多久,我也被他们父女用迷香害死了。怪我识人不清,静阳王阴险狡诈,又怎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予我?我只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利用完后自然就会被弃掉。”
说完见小婉依然一脸惊诧,又笑着道:“婉儿若想知道详情,不如等回去后再对你详说。你看可好?”
小婉点点头,那些事和她无关,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不过有一件事她需要现在便搞清楚,因为关系到了她和孩子的去留。
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妾身听说燕宁郡主随夫君去了东北,她如今在何处,是否也跟着夫君回了京城?”
段景毅听了平静道:“她死了,是我杀的。”
“你杀了她?”小婉吃惊道。
段景毅微微点头:“我杀他并非因为前世,而是因为她今生又做了谋害我的事。若不是婉儿救我,我早就没命了。”
他有些动情,突然俯下身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接着道:“所以我今生只会认婉儿一人做我的女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希望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小婉不知不觉中眼圈有些泛红。
燕宁郡主死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条鸿沟再也不存在,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恨意也随之消散。
也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对他这些深情告白,她竟很受用,心里渐渐暖流涌动,一直涌向了眼眶。
其实他早已住进了她的心里,只是她不敢承认而已。
段景毅取过一条帕子为她抹去眼泪,正想将她拥入怀中,突被她用力推开。
只见她面带愠怒道:“夫君骗我,妾身和夫君相距几千里,又如何能救得了夫君?”
她也是刚刚意识到了这一点,差点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段景毅慢慢从脖子里摘下一个珠子来,递于她道:“婉儿可还记得这颗福运珠?就是它救了我的命。”
小婉取过珠子,这个东西她自然记得,这是他们成婚之前,他从自己这里抢走的,当时她还为此恨了他很长时间呢。
不过今日再看此珠,竟和往日有很大不同,她细细端详了一番,突然变了脸色:“好厉害的毒。这颗清毒果的外皮已由浅黄变成了暗黄,想来果肉早已成了黑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夫君应该是中了世上最厉害的迷香,中南孙家的勾魂香。”
“婉儿竟也认得勾魂香?”段景毅听闻不可思议道。
随即心中升起满满的自豪感,婉儿不仅貌美如花,医术高明,而且广闻博见,自己这是何等的福气,竟能拥有如此娇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