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块石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黄发男子的额头上。
此人还未来得及喊出声便扑通一声跌落马下。
随着这人身体下落,他手微微上扬,刀的位置发生偏移,咣当一声落在了阿根的胳膊旁。
阿根的衣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手臂也被削去了一大块肉,好在未伤到筋骨。
好险!
这把刀本来是砍向他胸口的,多亏偏了方向,不然自己就没命了。
他顾不上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慌忙朝四周望去,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救了他,就见谢虎正朝这边跑来。
阿根忙迎上前道:“谢副将,这次多亏了你,阿根差点就没命了。”
谢虎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快速帮他包扎了一下伤口,道:“走,先去看看那个家伙的情况。”
两人快步来到黄发男子身边,发现他已人事不省。
谢虎把手放到他鼻子下面,试了试呼吸,道:“他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
阿根则看着此人不住的叹气:“真是巧了,竟然会遇到他。”
谢虎疑惑道:“你认识这人?”
阿根点头:“他叫墨格,是墨路的儿子。”
谢虎对墨格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寺庙时,他曾听公孙剑提起过此人。
据说公孙剑正是通过收买此人探听到了不少新村的消息。
关于墨格的父亲墨路,就更熟悉了。
据静缘师太讲述,墨路是新村掌握山洞秘密的五个关键人物之一,也是如今唯一活着的一位。
不过听说墨路去了外地,至今未归。
此人未归还好,若回来了,发现那个山洞已被自己这些人占领,又会少不了一场争斗。
如今已顾不上那么多了,需先处理了墨格才好。
他从腰间拔出匕首道:“为免暴露,必须杀了他。”
阿根却拦住他道:“谢副将且慢,如今墨路在新村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他儿子失踪,拓跋图为了向墨路交代,必全力在新村搜寻其下落,到时候咱们更有暴露的危险。”
谢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收回匕首,对着昏迷不醒的墨格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他从旁边捡起拓跋图摔裂的半个酒坛子,里面还残存着不少酒液,快步走到墨格身边,掰开他的嘴,一股脑将酒液全灌了进去。
灌完又从身上掏出一个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对阿根道:“牵上他的马,随我来。”
说完扛起墨路,顺着其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
阿根虽不知他是何意,但知他智勇双全,主意很多,这次必是又有了好对策才这般说,于是顺从的牵起马跟上他。
两人快步走出了五百米远,阿根终于停下脚步。
他四下看了看,见无人经过,又扛着墨格来到了一块大石壁前,将其从肩头卸下,又迅速抱住其后背,将他的额头朝着石壁用力掷去。
只听咔嚓一声传来,像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谢虎闪身,墨格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再看石壁,上面已经印出了一大片血迹。
谢虎做完这一切,又急忙吩咐阿根道:“把马放了,咱们快走。”
此时阿根已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是想做成墨格醉酒撞壁身亡的假象,如此以来拓跋图就不会怀疑有陌生人闯入了新村。
阿根迅速丢掉马缰,跟着谢虎快步朝后山奔去。
等到了隐蔽处,他终于忍不住了,焦急问道:“谢副将,公子如何了?是否已将后山的门打开?”
谢虎边用腰刀开路边道:“一切顺利,阿根放心,公子安然无恙。”
阿根听了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片刻后又满怀歉意道:“我刚才差点坏了大事,若不是谢副将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阿根丧命事小,连累了大家才是罪大恶极。”
谢虎想想也有些心有余悸,当时只要晚一步,不但阿根会丧命,大家也会暴露,忍不住感叹道:“好在有惊无险,这次是个教训,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阿根忙点头。
片刻后突然又担心道:“谢副将,墨格会不会醒过来?”
若墨格醒了,事情同样会暴露。
如今他都有些后悔当时没向墨格补一刀了。
谢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刚才给他喂了一颗蒙汗药。这颗药不同于别的,药效很烈,他即使醒了也会丧失记忆,不会记起刚才发生的事。”
其实他当时也想过要不要让墨格的头多往石壁上撞几下,好让这家伙死透,再没机会活过来生事。
但后来冷静一想,觉得那样做便如画蛇添足,反而更容易引起拓跋图的怀疑。
毕竟人身体不是皮球,不可能撞到石壁后再反弹回来重新撞上去。
拓跋图不是傻子,在这非常时期定会倍加警惕,只要他认真查验墨格的伤势便会发现端倪。
阿根见他信心十足,也渐渐放下了心。
半个时辰后,谢虎终于带着阿根来到了山洞里。
此时穆键已经指挥侍卫将洞内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个山洞的确很适合藏身。
山洞里除了有一条贯穿南北的长廊以外,还依着洞壁用石块隔出了五个房间。
五个房间的布置是这样的。
第一间靠门位置是厨房,垒有灶台,还放着水缸和水桶;
第二间堆满了烧火的木柴;
第三间放着一屋子的干草,可以供马匹食用。
第四间是一个仓库,堆满了粮食和晒干的山货;
第五间是卧房,放有一张床,床上还放着被褥;
从洞里的布置推断,以前应该经常有人在此居住。
最早应该是新村的五个关键人物,如今只能是墨路。
墨路是从蛮国流落到中原的外乡人,因为样貌的缘故,几十年只能过着见不得光的隐居生活。
他的精神世界长期被紧张情绪笼罩,只有在这个隐蔽之地才能找到安全感。
如今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而且四个同伴都已死去,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他准备的这些东西都是战时的不时之需,万一事情败露,汉人攻打入新村,他们可以在这里躲过一劫。
但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身处蛮国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为自己和新村精心准备的这个世外桃源,如今却成了小婉等人的藏身之处。
这些不时之需也会被小婉等人享用。
众人看到山洞里备好的一切都很激动,没想到在逃命过程中还能享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实在是上天垂怜。
这样一想,便全将这一路的辛苦抛之了脑后。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孙剑见谢虎和阿根全都安全返回,阿根虽有伤,但并无大碍,心里甚是高兴。
如今同来的十几人和随行马匹全都安全躲进了洞里,可谓圆满的完成了撤离任务。
他为了安全起见,关闭了洞门。
穆键命侍卫烧了开水,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熟肉和干粮,让大家饱餐了一顿。
同时还让侍卫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供静缘师太和小婉休息。
这些人昨晚全都彻夜未眠,白天又辛苦赶路,如今一松懈,便都困意袭来。
穆键只留下两人放哨,令其余人全都就地休息,以便养精蓄锐来面对以后可能出现的风险。
……
再说拓跋图。
他带领十几个手下,用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公孙剑掌管的据点附近。
若是平时,依他们的速度,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但今日拓跋图喝了太多酒,神智迷糊,又不听手下提醒,固执的走错了几次路,这才多耗费了一倍的时间。
不过经过这一路颠簸,他的酒劲已经过去,脑子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据点所在的位置,突然勒住马缰,身下的马停了下来。
一个叫赫鲁的心腹忙上前殷勤问道:“请问村长有何吩咐?”
拓跋图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据点,若有所思道:“赫鲁,你估算一下,封律齐这些年从据点贪污了多少银子?”
赫鲁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谄笑道:“小的估算,至少有几千两,听说他平日锦衣玉食,每次回村都出手大方,还暗中拉拢了一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他的话让随从队伍中的某人开始紧张起来,此人便是墨格。
赫鲁口中吃里扒外的家伙便指的是他。
赫鲁并未冤枉他,这些年他确实暗中和封律齐走的很近,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赫鲁此话的目的也是故意针对他。
因为他父亲墨路的缘故,这些天他突然备受拓跋图的重视。
拓跋图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他,甚至很多大事都要先和他商量后再做决定,这才让一直是头号心腹的赫鲁感觉到了危机,所以才明里暗里开始揭他的短。
拓跋图吃惊道:“几千两?竟有如此之多?”
这些年封律齐上交给他的药材款也不过两千两。
赫鲁肯定道:“村长,这个数字只多不少。封律赫松死后,封律齐独立掌管据点五年。小的听说他卖给客商的价格要比报给村长的高出一倍多。这样算来,他每年从据点贪污的银子都不止两千两。”
拓跋图听了气愤道:“这个叛徒竟敢算计老子,今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气。不过杀他之前我要先把他贪污的银子要回来。兄弟们,跟我走,去抓着这个该千杀的叛徒。”
赫鲁忙拦住他道:“村长且慢,这个封律齐是个硬骨头。若他和咱们杠上,宁死不从,村长恐很难要回银子。要小的说,不如先礼后兵,先哄他将银子交出来,然后再杀他。”
拓跋图勒住马缰,想了想觉得赫鲁说得也有道理。
小时候自己想尽办法欺负他,甚至以性命威胁,就是想让他在自己面前服软,像其他孩子一样唯自己马首是瞻,但最终他也未曾屈服过。
长大后,他在封律赫松的庇护下有了据点做依仗,更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
这样看来他的确是个不好征服的硬骨头。
若不是新村的药材生意离不开他,自己早就想将这个可恶的家伙碎尸万段了。
拓跋图想到这里,转头问道:“赫鲁,你倒要说说如何先礼后兵?”
赫鲁坏笑道:“他即是生意人,那咱们就按生意人的方法对付他。村长可以先拿着账本和他心平气和的算笔账,就按他贪污的银子是上交给村长的一倍计算,这便是礼。然后再威胁他若不交出那些银子,便杀了他来祭奠老村长,这便是兵。今日是老村长的忌日,用他这个大活人来祭奠岂不美哉?”
拓跋图听了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赫鲁家世代从军,几位长辈都死在了战场上,只有父亲是醉酒而死。我想父亲泉下定有不甘。这次我便拿封律齐这个汉人的头颅和鲜血来祭奠,也让他老人家重温一下战场上杀敌的滋味。”
他的随从听了也都跟着邪恶狂笑,空气中仿佛已弥漫上了血腥味道。
片刻后,拓跋图突然收起笑容,众随从也跟着住口。
只见他皱了皱眉头道:“只是这次出来的匆忙,并未带上账本,看来得找一人回去取了。”
他的目光在众随从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墨格身上,顿了顿,用手指着他道:“墨格你去,要快去快回。”
墨格不敢怠慢,忙走到近前道:“是,村长,墨格这就回村取账本。”
他口中答应的痛快,但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他知赫鲁如此建议的目的,便是在杀掉封律齐的同时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失去拓跋图的信任,可谓一石二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