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郡主从段景毅那里出来后,很快回到了自己的营房,心中即羞愧又恼怒。
她一进屋便将桌上的笔墨纸砚,茶壶茶盏挨个摔了个粉碎。
一时间房间里劈里啪啦声震耳欲聋。
跟着进来的几个丫鬟婆子见状吓得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郡主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如今日这般震怒还是首次。
等屋里消停下来后,两个胆大些的丫鬟才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只见郡主正闭着眼倚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生闷气,两人犹豫了一下,没敢靠近,只是在离她稍远些的地方轻手轻脚的收拾起了地上的碎渣。
燕宁郡主经过这一通任性的发泄,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气不过。
今日这个男人让她承受了平生最大的羞辱。
她已抛出了最大的诱饵,结果还是勾不住他。
其实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大部分都是肺腑之言。
若段景毅同意和自己双宿双飞,她愿意说服父王帮他登上皇位。
父王虽然多谋善断,但毕竟年龄大了,而且弟弟才疏学浅,难成大器。
即使父王费尽心机得了皇位,也是后继无人,不如集中力量扶持这个有能力的女婿。
她一片痴心对他,处处为他着想。结果他却始终冷若冰霜,还用绝情的言语伤人,这让她体会到了天塌地陷般的痛。
天下男儿皆薄幸,空负了她一腔热情。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对他动芳心。
伤心之余她突然又开始担心。
段景毅已让刘超去审问那三个蛮人,他们不会真从那三人身上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其实她也不知那三人的来历,只是听陈典说他们是蛮国的普通百姓,于是便不假思索的信了。
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欠考虑。
万一他们是二王子派来和父亲联络的使节呢?
又或者他们是二公子的对立派,知道一些自己和父王的秘密。
她越想越害怕,猛地坐起身,冲着丫鬟大声喊道:“去把陈副将找来见我。”
她必须找陈典问个清楚,才能真正安心。
两个丫鬟正小心翼翼的收拾房间,见她突然这种反应,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稍大些的还算冷静,急忙应道:“是,郡主,奴婢这就去。”
然后扔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去。
一刻刻多钟后陈典到了。
燕宁郡主顾不上丫鬟在场,便劈头盖脸的问道:“那三个蛮人果真开不了口了吗?”
陈典愣了一下,忙示意丫鬟出去,然后关上门,低声道:“郡主放心,三人最多还剩一口气,活不了多久了。”
燕宁郡主听闻,稍稍松了口气,片刻后又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把墨路送走了?”
陈典点点头:“在下亲自送的他,看着他进了蛮国境内才回来。”
他见郡主样子焦躁,很快猜到她应该是在段景毅那里受了气。
这也是在他预料之中,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段景毅发怒也是正常的。
燕宁郡主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又怀疑道:“墨路已二十年没有回过蛮国,想来样子应该改变了不少,那些蛮军怎会不阻拦?”
陈典耐心解释道:“墨路快到边境时便换上了随身带来的蛮人衣服,另外他手里还有蛮国四皇叔赫齐留下的令牌,蛮军看后很快就放行了。”
燕宁郡主听到这里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她这次换岗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目的,那就是把这个墨路送出境,这也是静阳王交给她的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墨路是赫齐的老部下,如今的新村村民。他这次去蛮国便是要找赫齐,说服他重新打造一个开启宝藏钥匙的箭尖。
上次那个箭尖在段景毅手上。
静阳王派姜骞去找过一次,结果姜骞无功而返。
对此静阳王很是失望,本想再做尝试,但冷静一想觉得若自己反复在段景毅面前提及此事,恐引起他的怀疑。
这样自己的阴谋便会败露,代价太过惨重,不如就此放弃。
他谋求的是朝廷的江山,不能有丝毫差池,所以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事实上姜骞那次去凉州便已引起了段景毅的怀疑,只是静阳王自己还蒙在鼓里罢了。
这二十年来静阳王除了和新村有药材生意上的往来外,其它方面来往并不多,他甚至都不知新村的具体位置。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静阳王为了避嫌有意疏远他们,另一方面新村也担心被他出卖,所以暗中防着他。
自从和赫齐重新联络上后,静阳王才开始试图和新村取得联系,直到二十天前才终于成功。
新村村长看到赫齐的信后,很快答应了他重新打造箭尖的要求,并打算派出村里资格最老的,也是赫齐的老部下墨路前往蛮国。
但因为中原和蛮国的边境被段景毅把守,想把墨路送出去困难重重。
为此静阳王一直在挖空心思找机会。
终于这个机会来了。
六日前他在太后那里见到了段景毅,方知他回了京城,于是立马派人带着乔装打扮的墨路去了营州。
同时还给在营州的燕宁郡主带去了一封信。
信中除了讲到他在寿康宫见到段景毅的经过,还大概讲了他和赫齐的一些事,并责令燕宁郡主想尽一切办法趁段景毅未归之前把墨路送出去。
于是后面便有了钦差传旨后换岗的事。
在燕宁郡主看来,虽然段景毅将她的心伤的千疮百孔,但好在她已按父亲的吩咐成功将墨路送了出去,这让她沮丧的心情稍稍得了些宽慰。
她随手拿起书架上那张东北军副帅的令牌,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后,漫不经心道:“赫齐的令牌这般管用,说明二王子已经控制了蛮国的局势,这对父亲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陈典忙附和道:“郡主说的是。如今王爷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想不成事都难。郡主用不着惧怕那段景毅。”
燕宁郡主欣慰的点点头,只要父亲取得了天下,段景毅的小命便会捏在她手里,到时候他敢不从自己?
她正沾沾自喜之时,突然又听陈典道:“郡主,在下以为虽然如今形势大好,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燕宁郡主疑惑的抬起头,问道:“此话怎讲?”
陈典道:“墨路和郡主约定半月之后返回。半月时间眨眼便到,郡主还得想想如何将墨路接回来。”
他这句话提醒了燕宁郡主,如今她已失去了对东北军守卫的控制权,万一墨路返回时被段景毅抓去,她就前功尽弃了。
陈典提醒的对,这件事的确不能掉以轻心。
她忙对陈典道:“陈副将,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城外正北方向的巡逻归哪路人马掌管?”
陈典应道:“在下这就去打听。”
说完快速走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陈典才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燕宁郡主见他一脸焦急,忙问道:“陈副将打听的如何了,正北方向的巡逻军头目是谁?”
陈典道:“情况很是不妙。现在正北方向已经加强了防守,据说兵力是原来的两倍,由两路人马穿插执勤,而且李肖强亲自督察。”
燕宁郡主听了大惊失色:“这样墨路回来时岂不有了麻烦?”
陈典叹气道:“这次麻烦大了。在下有些想不通,为何段景毅一回来就加强了这里的防守,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燕宁郡主没好气道:“还不是那三个蛮人惹得祸。本来咱们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遇到这三个倒霉鬼,他们就像专门过来给咱们捣乱一般。真是晦气。”
同时她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对段景毅提起此事了。
如今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就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现在后悔已没了用,关键是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这是静阳王交给她的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陈典见她一脸愁容,提醒道:“郡主,依在下看,咱们已没了退路,只能采取最后一招了。”
“最后一招?”燕宁郡主一愣,但随后摇摇头道,“再等等吧,墨路还有半月才返回,也许到那时段景毅就放松了警戒。”
陈典却摇头道:“郡主太小看那段景毅了。咱们逼着李肖强交接兵权的事,已经触怒了他。他对咱们已有了防备之心,定不会轻易放松警戒。还请郡主早做打算,以免后面越来越被动。”
燕宁郡主眉头蹙起,半晌没说话。
陈典又接着道:“我刚才派人打听了一下,后日晚上便是在下买通的那两个侍卫当班,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郡主早下决断。”
燕宁郡主迟疑道:“段景毅的地位今非昔比,万一失败了,咱们都犯了死罪。所以……所以我还需再考虑一下。”
陈典怔怔的看着她,不解道:“郡主以往做事雷厉风行,行事作风比男子还要飒爽几分,今日为何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燕宁郡主叹口气,如实道:“我确实对段景毅下不去这个狠手。今日逼迫李肖强交接兵权这件事,说大了便是想趁他不在谋求兵变,从而抢夺他的地盘。他若果真是表面上那般冷血之人,断不会容我有这种行为。事后即使不杀我,也会将我关进监牢。但他并未这样做,只是面上对我冷淡了些而已。所以细想他其实对我还是有情分的。他有情,我便做不出对他无义。”
她虽然贵为郡主,但也是一位痴情的女子。
她可以恨他,但却做不出毁掉他的事。
如今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父王登上皇位,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等到了那一天,她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对待这个男人了。
她要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让他只对自己一个女人好。
她要独占这个男人,放肆的享受他的宠爱,以解她这段时间的相思之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