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经历了被程无介下毒事件后,突然对小流的信任感增加了几分。
她手里不但有苦寒草的解药,而且还有解药的配方,这些都是静缘师太临行前给她的。
目前为止,京城里知道她有这个配方的只有小流一人。
她在姜氏医馆里第一次见小流时曾用这个配方试探过他,正是那次小流的反常表现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日之事证明小流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姜骞或程无介,否则程无介不会多此一举用这种手段害自己了。
从这一点看小流的嘴巴还是很严的。
提到程无介,小婉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程无介的苦寒草从何而来?
苦寒草很罕见,目前小婉只知新村有这种草,她还是从静缘师太的笔记中得知的。
程无介的苦寒草会不会来自于新村?
从以前和程无介的接触看,当时他对新村产药材的事了解甚少,不然前些日子为太后配药时,也不会那般焦头烂额。
至于他现在为何突然知道了这么多,而且还把二十年前的那段旧事和新村联系在了一起,小婉猜着十有□□是有知情人把这些事告诉了他。
但那个知情人会是谁呢?
姜骞还是静阳王?
在小婉看来,姜骞只不过是静阳王利用的工具。他只需做他该做的事,事先未必知道这些和他无关的机密事。所以她更倾向于静阳王,或者是静阳王通过姜骞的口告诉了程无介。
当年静阳王参与了和蛮军的战役,对那支流入中原的蛮军是了解最多的。
他很可能早就知道了新村的存在。
至于他为何不将此事禀告朝廷,将其剿灭,以绝后患,想来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小婉又想到了八角镇的药店鸿记堂。
据段景毅说,当初姜骞受静阳王所派去凉州为他治肩伤不成,后不得已从凉州返京时,曾绕路去了八角镇,在那里和鸿记堂的大掌柜陶子庚秘密见了一面。
陶子庚这人在八角镇很神秘,从不轻易抛头露面,据说他在京城有大靠山。
现在看来陶子庚的靠山很可能是静阳王,没准静阳王才是鸿记堂的幕后老板,陶子庚只是他的代理人而已。
但静阳王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做鸿记堂的老板,非要这般偷偷摸摸呢?
他在担心什么?
小婉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曾经实地探查过,鸿记堂里的药材大部分来自新村。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静阳王和新村有联系,而且关系颇深。
分析到这里,事情好像已经明了。
静阳王和蛮人做生意,便有了勾结蛮人之嫌,这可是通敌卖国的重罪。
万一被朝廷知道了,不但王位不保,而且还会被朝廷当成叛臣逆子讨伐,所以他才不敢公开,只能偷偷摸摸的做。
既然静阳王和新村关系密切,那他能从新村弄来苦寒草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问题想通后,随之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如果静阳王和新村果真串通在了一起,那为何小流和封律齐还会对姜骞和程无介如此防备呢?他们可都是静阳王的人。
难道他们之间产生了矛盾?
这似乎也是情理中的事。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江湖中人见惯了尔虞我诈,谁又肯将心窝子掏给别人?
小婉想到这里,心头突然升起一线希望,也许她可以在他们的矛盾夹缝中寻求一丝生存空间。
天无绝人之路,危险中往往孕育着生机。
但到底要不要冒这次险,还得等今晚见到小流后再做最后决断。
……
戌时,天黑下来后,谢虎秘密将小流俘住,把他装进麻袋里带入了小婉的书房。
他解开袋口,将小流从麻袋里拎出来,像上次那样将他绑在了柱子上,并警告了几句,然后对小婉道:“夫人可以审问他了,小的在门外等,若他不老实就喊一声,小的很快便会进来。”
小婉点点头,谢虎出了房间。
小婉并没有急着审问小流,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的喝起了茶。
小流见她半天不言语,有些耐不住了,问道:“夫人,你决定去见我师父了吗?”
小婉边品茶边淡淡道:“我需要知道你师父更多的信息。你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被关在段府的地牢里,静静的等待你师父来救你了。”
小流听了不但不急,反而得意道:“我早就猜到夫人会再次见我,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我身上有一张我师父的画像,夫人想不想看看?”
小婉听了放下手里的茶杯,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道:“画像在哪里?”
小流用力点了几下下巴道:“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我的手被绑住了,动不了分毫,夫人自己拿吧。”
小婉犹豫了一下,将手伸进他的口袋里,很快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来,打开一看的确是一张男人的上半身画像。
画中人的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皮肤略黑,还有些粗糙,可能是长期在药园经历风吹日晒的缘故。
但面容却很清秀,是位英俊的男子,从脸型和五官看确是汉人的模样。
小婉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自己见过此人?
但想了想却又没任何印象。
她怀着疑惑继续往下看,紧接着此人胸前的一块长方形玉佩映入眼帘,上面刻有弥勒佛的图案,玉佩一侧还有被掰断的痕迹。
这不是程无介茶室里那张画像中的女人戴的玉佩吗?
怎么到了封律齐的脖子上?
再仔细看此人,竟和那张画像中的女人有几分神似。
她脑子里很快闪出一个人名字:珠玉。
此人是珠玉?
小婉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竟有这种巧合?
“夫人,这就是我师父,他可是药理大师,我这身本领就是跟他学的。”小流见小婉看的出神,在一旁得意道。
“你师父是男是女,多大年龄?”小婉脱口问道。
小流被问愣住了,片刻后不解道:“夫人怎会如此问?上面画得很清楚,我师父自然是男的,今年只有二十岁。”
小婉又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此人脖子上的喉结很明显,没错,确是男人。
仔细一想,这人的确不可能是珠玉。
这张画像的纸张很新,应该是刚画成没多久。
而程无介那张画像却是十几或者二十几年前的旧画,上面的女人如果还活着,至少三十多岁,但封律齐却只有二十岁。
但两人为何有这么多相似之处呢?
她思索良久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此人是画像中女人的儿子?
那画像中的女人,这个传说中的珠玉,又是谁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玉佩上,这是一对鸳鸯玉佩,另一块在程无介那里。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程无介曾经说过,他手里的那块玉佩是同乡公孙影的,公孙影曾经也是宫里的太医,可惜后来冤死在了太后手里。
难道这个女人是公孙影的妻子?
那封律齐岂不就是公孙影的儿子。
简直不可思议,程无介钟情的女人竟然是同乡好友的妻子。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他竟做出这种违背伦理得事,怪不得如此遮遮掩掩不敢示人呢。
小婉放下画像,心里一阵感慨,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这么复杂。
她重新梳理了一下头绪,看向小流道:“你师父认识程太医?”
小流摇摇头:“这些小的就不知道了,小流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旁的事不敢打听。”
这小子在关键问题上竟还和上次一样三缄其口。
小婉冷笑一声,突然扬起手里的画像,威胁道:“你不怕我把它交给官府吗?”
小流听闻瞬间变了脸色,忙道:“怕,小的非常怕。师父说过如果夫人将此画像交给官府,他的身份就会暴露。不但会被官府缉拿,还会受到新村人的惩戒,将有性命之忧。不过我师父还说,他相信夫人不会这样做。”
说完用紧张又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小婉。
小婉见状慢慢将画像收起,不紧不慢道:“你师父敢将他的身家性命交给我,说明还算有诚意。既如此那我就去见见他。”
小流听了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高兴道:“夫人想何时去?”
小婉道:“不急,我还有话问你,你曾说过会保证我的安全,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小流挺起胸脯道:“夫人放心,我师父会派可靠的人来接你,绝对安全。”
小婉沉思片刻,又拿起画像道:“这张画像我会交给心腹收着,若我有事,它会很快到太后手里,后果你师父自然会知道。”
小流忙道:“小的会把夫人的话原样转告给师父。”
小婉顿了顿又道:“我大概后日前往,具体时间我会派人送信给你。”
小流忙点头道:“好的夫人,我回去之后马上通知我师父。夫人请放宽心,我师父定会做好妥善安排。”
两人谈妥后,小婉喊进谢虎,将小流带了出去。
……
等谢虎送走小流返回段府后,小婉又把他和曼娘、柳翠一起叫进了书房。
小婉先是问谢虎:“府门口有没有可疑的人?”
谢虎道:“刚才小的回来时,看见有一人站在东北角,鬼鬼祟祟的朝这边张望了很久。那人看见我过来,便偷偷的溜走了。小的摸不清状况,害怕打草惊蛇,便没有去追。不过已经吩咐手下加强巡逻了。”
说完又疑惑道:“夫人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小婉淡淡道:“今日我在程无介那里喝了一些毒茶。按照时辰推算,现在毒性已经发作。那些人应该是来探查我中毒情况的。”
三人听了大惊失色,谢虎更是紧张道:“竟有这等事,夫人你没事吧?”
曼娘和柳翠也焦急的看向她。
小婉笑道:“你们都看到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片刻后突然又严肃道:“如今知道我没事的只有你们三人,千万不可说出去。他们想让我死,那我就借机给他们演一出好戏。你们三个是府里我最信的过得人,需好好和我配合。”
三人听了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的(奴婢)绝对不会乱说,会认真听夫人的吩咐,好好配合夫人。”
小婉见状,突然叹息一声道:“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有了你们三人的协助,也许可以侥幸闯过这一关。”
如今箭在弦上,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勇往直前杀出一条血路。
即使不幸死在路上,也比坐以待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