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心情沉重的回到段府,屏退下人,把自己关进书房,闷头思考起来。
她不知皇上所忧,又如何能帮他排解?
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自己即已同意为他诊治,又不能何事都不做。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不自觉投向了桌上的一个脂粉盒中。
这些香粉都是她自己配置的,不但味道清新,而且还有安神补脑之功效。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很多,难免心潮起伏,情绪不宁,每每这种时候都是靠这些香粉来舒缓心情。
何不让皇上也试试?
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香粉乃女子所用之物,贸然送予皇上恐引起龙颜震怒。
而且自己身为女子送他这种东西,也显得太轻浮了些。
她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将其做成燃香,再加入一些安神的中草药,疗效也会更佳。
说到做到,她立即喊过曼娘和柳翠,取来草药,三人按配方开始忙活起来。
……
第二日,小婉将晾干的燃香装进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带去了宫里。
她正思讨着如何将这些燃香送予皇上时,远远看见安公公带着两个太监走了过来。
安公公笑着道:“皇上让我在此等候段夫人,请随我来吧。”
小婉没有挪步,而是将木盒子递给他道:“这盒子里有五支燃香,劳烦公公交予皇上,每晚就寝时点上一炷,有安神助眠之疗效。”
安公公疑惑道:“段夫人的意思是不去见皇上了?”
小婉恭敬道:“刚才敬尚宫传话来,说太后等着我过去叙话呢。妾身实在分身乏术,只能劳烦安公公在皇上面前多解释了。”
安公公见她搬出了太后,只得道:“洒家知道了,段夫人请吧。”
……
安公公拿着燃香来到福宁宫,皇上正坐在龙榻上批阅奏折,见他一人进来,诧异道:“叶氏在何处?为何未随你来?”
安公公忙弯腰道:“叶氏去了寿康宫,说太后在等她叙话。这盒子里是叶氏为皇上配的五支燃香,说有安神助眠之功效,特意让奴婢带来交予皇上。”
“燃香?”皇上眯起眼看向那个木盒,他原以为叶氏会送一些香粉来,没想到却是这种东西,还真是有些新奇,放下手里的毛笔道,“拿来让朕瞧瞧。”
安公公将木盒放到他面前的案桌上,并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很快五支筷子粗细大小的燃香呈现在他面前。
皇上顺手拿起一支,很快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和那个香囊的味道相似,但仔细闻过又有些许差别,好像多了一些青草的气息。
他瞬间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片辽阔的草原上,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
“将它点上,朕要试试这燃香的效果。”皇上心情大悦。
安公公不敢怠慢,忙将燃香放进了旁边的香炉里,亲自点燃,然后恭敬的陪侍在一旁。
半刻钟后,一股自然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皇上欣慰的点点头,继续批阅奏折。
一刻钟后,他突觉一阵困意袭来,不自觉打了个哈欠,身体也多了一种酸胀感。
昨晚他刚刚收到北方战事密报,心情有些烦乱,虽有香囊作伴,仍未得安眠。
天亮后,不容他有片刻歇息,便又投入到了如山的奏折中,现今终于撑不住了。
他干脆放下手中的笔,躺在了龙榻上。
半刻钟后,安公公偷偷抬头看向这边,惊讶的发现皇上竟双眼微闭,不知何时已进入了梦乡。
安公公命宫女取来一条轻柔的貂绒毯子,蹑手蹑脚走到龙榻旁,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离开时又偷偷观察了一下皇上的面容,只见他展眼舒眉,嘴角上翘,似是酣然入梦。
这几日皇上总是愁眉不展,面露忧郁,难得见他如此。
叶氏的燃香的确神奇。
……
小婉来到寿康宫,太后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慈祥的拉着她的手问道:“听说段夫人昨日去给皇上瞧病了,可有此事?”
昨日送走小婉后,敬尚宫便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太后。
太后这些日子身体有恙,无暇顾及皇上,对他的关心便少了很多。
如今听说他最近经常失眠,心里很是焦急,皇上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她的命根子,不能有丝毫闪失,因此一大早便让敬尚宫把小婉叫来询问情况。
小婉道:“从脉象上看,皇上有些气血郁结之症。臣妾猜着应是皇上忙于公务,疏于休息所致。”
太后叹气道:“这些日子哀家自顾不暇,无法为皇上分忧,确实苦了他。叶氏有什么好的诊治之策吗?”
小婉道:“妾身以为皇上的龙体并无大碍,只要多加休息便可痊愈。为让皇上安眠,妾身特意做了五支安神助眠的燃香交于了安公公。如无疗效,臣妾再想别的办法。”
太后点头道:“哀家相信你的能力,皇上的健康就靠你了。”
小婉忙道:“叶氏身为臣妻,愿为皇上和太后效犬马之劳。”
……
皇上这一觉便睡了一个半时辰,睁开眼后只觉神清气爽,全身从来没有这般轻快过。
他看着烧去一半的燃香,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了小婉俏丽的身影,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好一个绝色佳人。
可惜名花有主,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令安公公熄灭燃香,摆上奏折,重新批阅起来。
转眼已是正午。
皇上用过午膳,洗漱完毕。
一低头,发现胸前不知何时已被透过窗棂射进来的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所覆盖,顿感身上暖洋洋的,心里的忧郁也被驱赶殆尽。
叶氏!
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叶氏带给他的。
“安公公,叶氏每日都是何时离开寿康宫?”他突然抬头问道。
安公公看了看窗外,回道:“回禀圣上,应该就是在这个时辰。”
皇上眼睛一亮,道:“你去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奴婢这就去寿康宫将段夫人迎来。”
安公公刚要离开,却听皇上又道:“不必去寿康宫,半路等着就好。”
他不想让太后知道他和叶氏有接触,但这无异于掩耳盗铃,敬尚宫肯定已将此事禀告了太后。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让安公公大张旗鼓的到寿康宫找叶氏。
他对太后历来百依百顺,几无隐瞒之心,唯有对叶氏的这份情感想独埋心底,不与任何人分享。
安公公应了一声走了。
一刻多钟后将小婉带了过来。
小婉不知皇上找她何意,心里紧张,跪下道:“臣妾叶氏拜见皇上。”
皇上深情脉脉的看着她,道:“叶氏不必拘礼,安公公给叶氏看座。”
小婉站起身,落座,始终低垂着头。
皇上问道:“叶氏为何不敢抬头看我?难道我是吃人的老虎吗?”
小婉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请皇上恕罪。”
皇上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更生怜爱,笑道:“叶氏不必害怕,我今日找你来只是想随便聊聊,帮朕排解一下心里的忧虑。”
小婉为难道:“臣妾笨嘴拙舌,恐无法帮到皇上。”
皇上见她再次拒绝了自己,瞬间拉下脸来:“叶氏,你这般说话,莫不是嫌弃朕?”
小婉忙跪下道:“叶氏不敢,叶氏自知不善言辞,心里恐慌才如此说。”
皇上有些余怒未消,黑着脸道:“朕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笨嘴拙舌之人,一开口便扰了我谈话的兴致,你和段景毅也是这般说话的吗?”
小婉听他如此说,更是恐慌,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喜怒无常之人,刚才还笑脸相迎,如今却变成了黑脸,果然伴君如伴虎。
她想了想觉得只有承认了才能平息圣怒,于是小声道:“臣妾在夫君面前也是如此。”
皇上听她这样说,才算稍稍得了些安慰,冲她摆摆手道:“叶氏起来吧,坐下说话。”
小婉站起身,重新落座。
皇上四处看了看,道:“你们先退下,我有要事和叶氏讲。”
安公公听了忙带着一众太监宫人退了出去。
皇上又看向小婉道:“叶氏,朕且问你,段景毅对你如何?”
小婉道:“夫君乃臣妾良人,对臣妾宠爱有加,实乃上天垂怜。”
“良人?”皇上没想到叶氏竟对段景毅有如此高的评价,忍不住心生醋意,沉默片刻后,不屑道,“朕也是男子,最知男人朝三暮四的本性,叶氏你太天真了。”
小婉不知她此话是何意,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皇上见状又道:“朕并无他意,只是提醒你不要太轻信于男人。段景毅虽是朕可信任的良将,但却不是女子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小婉抬起头,惊讶的看向他,不解道:“皇上何出此言?夫君对臣妾一往情深,在叶氏心里并非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皇上冷笑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很快你就会知道朕所言非虚。段景毅一七尺男儿,竟忍心欺骗你这般惹人怜爱的女子,实在不应该。”
小婉听他话里有话,顾不上他天子的身份,大着胆子问道:“皇上如此说,莫不是知道了夫君何事?”
皇上叹口气道:“既然说到了这里,告诉你也无妨,你知这次段景毅出征是和谁一起去的吗?”
小婉听了心里一沉,忙问道:“谁?”
“欧阳雪兰。”皇上道。
“燕宁郡主?”小婉瞪大眼睛,他们两个竟然一起出征去了北方,此情此景竟和前世不谋而合。
难道前世的悲剧要再次重演吗?
皇上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好奇道:“你认识燕宁郡主?”
小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点头支吾道:“听……听说过,她是……是静阳王的女儿,文武双全,乃女中豪杰。”
皇上见她一脸紧张,很快猜到了几分,眯起眼道:“你恐怕还知道她一直钟情于段景毅吧。”
小婉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这是她心底的痛,燕宁郡主是她前世的情敌和仇人,今生恐怕也难逃此劫。
皇上见她神色伤感,不忍再刺激她,劝道:“你年龄尚小,未经世事,被他蒙骗也不足为奇。朕只是不忍看你被玩弄,才多提醒了几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万一有一天他负了你,你可以委身于朕,朕保证会善待你。”
小婉听到这里更是震惊不已,没想到皇上竟有此心,这还了得,忙道:“臣妾恐慌,皇上如此说,是折煞了臣妾。臣妾乃一介草民,怎敢高攀天子?况且臣妾既已嫁给了段景毅,不管他待我如何,都不会再也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