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律齐转头看向阿根问道:“你们这一路可有人跟梢?”
阿根坚定道:“没有,我一路翻山越岭,走的都是艰险的小路,寻常人很难跟上。而且我行路时极其小心,不时往后眺望,并未发现有人跟上来。退一步讲,即使有人侥幸跟进了山里,也会迷失其中,最终成为虎狼的猎物。”
封律齐满意道:“那就好,这个山洞是咱们的秘密据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凡是跟踪到这里者,一律斩杀,不能留一个活口。”
阿根不自觉摸了一下腰间的短刀,目光凌厉道:“是,公子。”
封律齐转身从身后的麻袋里,按方取了些药材出来用布包好,对小流道:“这是程无介要的药材,品质上乘,保他满意。你和阿根抓紧休息,之后便返回吧。”
小流疑惑道:“师父,阿根也要随我回京城吗?”
封律齐道:“对,我知你在姜氏医馆做伙计□□乏术,在京城又势单力薄,所以才派阿根秘密随你前往,阿根的任务是协助你。”
小流听了高兴道:“真是太好了,阿根武艺高强,我身边正好缺一位这样的帮手。”
封律齐又嘱咐道:“你们此次前往京城,不但要监视叶小婉,更要注意她周围的动向,包括宫里的动静。”
小流站直身子,声音清脆道:“师父请放心,小流定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任务。”
封律齐满意的点点头。
小流看了看桌上的药材,又不解道:“师父,就这样把药材给程无介吗?你不是说要试探叶小婉吗?”
“你随我来。”封律齐并不多做解释,而是走到桌旁,打开药包,见小流跑过来,指着里面的药材问道,“你可看明白了?”
小流只看了一眼,便恍然大悟道:“师父,我明白。”
……
程无介在太后那里受了惊吓,不敢耽搁,快步出了皇宫。
一顶四人轿子正等在皇宫门口东侧,程府管家钟康正垂手等在轿子旁,见程无介出来,忙躬身迎上前道:“老爷,请上轿。”
程无介黑青着脸问道:“朱三和柳大回来了吗?”
朱三和柳大是他的贴身侍卫,也是他派出去跟踪小流的那两人。
钟康摇摇头道:“应该没有,小的早上出门时吩咐过家丁,若他们回来马上过来通禀,直到现在都未有人前来,想来应该是没回。”
程无介失望的叹口气,两个跟踪的侍从未归,想来小流也没回,看来自己的那一百两银子真要打水漂了。
损失银子事小,关键自己的命也已悬于一线。
他边想边心灰意冷的坐上轿子。
钟康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要去哪里?”
程无介闭上眼,想了半晌才有气无力道:“先回府吧。”
轿夫起轿,慢慢向程府而去。
走到半路时,前面的一个轿夫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轿子随之向一侧偏移。
钟康知程无介心情不佳,见又出此状况,害怕主子怪罪,心里紧张,一抬胳膊给了那位轿夫一巴掌,骂道:“没长眼吗?还想不想活了?”
轿夫吓得捂着头连声求饶。
程无介本就心绪烦乱,受此惊扰,更是怒从心起,他一把扯过轿帘,黑着脸看向轿外。
钟康见主子一脸怒容的探出头来,知大事不好,忙战战兢兢上前陪罪道:“刚才这个家伙踩到了牛粪,所以才脚下打滑,让老爷受惊了,都是奴才管教无方,回去我就把他轰出府去。”
“牛粪?”程无介本来有一肚子气,听到这两个字突然来了精神,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确有一滩新鲜的牛粪躺在轿夫脚旁,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
随即又心里叹气道,可惜不是狗屎,否则他便以为自己要有狗屎运了。
狗屎运!
他心里一阵苦笑,如今哪敢有此奢望,只愿能平安度过这次难关便好。
不过又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兆头呢,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能放弃。
“罢了,不回府了,改去姜氏医馆。”他吩咐道。
他想过去碰碰运气,也许小流回来了呢。
这时他的头脑也渐渐清醒,心里开始五味杂陈,希望中夹杂着沮丧。
如今他的荣华富贵,甚至他的性命都掌握在了小流手里,如果小流能拿着药材按期归来还好,否则他就只能收拾东西跑路了。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千般功劳,一招不如意便会招来横祸。
什么资深太医,什么太医院提点,不过虚名而已,只要太后心里不爽,随时可以取走。
可悲可叹!
不自觉竟有些羡慕起了师弟姜骞,自己开医馆,凭本事吃饭,不用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哪像自己这般被动?
不知不觉中轿子便到了姜氏医馆的门口,姜骞已接到通禀,忙出门迎接。
程无介在钟康的搀扶下从轿子里下来。
姜骞陪着笑脸上前道:“师兄,我已命伙计备好茶,快楼上请。”
程无介没有说话,背着手随他去了楼上。
姜骞扶他坐下,陪着笑脸殷勤的倒茶寒暄。
程无介冲他摆摆手,迫不及待道:“先不用忙,我且问你,小流回来了吗?”
姜骞摇头道:“还未回,我记得他说过他师父住在深山里,路途崎岖遥远,应该不会这般快。”
程无介见他如此说,火气忍不住往上涌,“蹭”的站起身,瞪着眼道:“岂有此理,这都去了一天一夜,难道他还想十天半月才回吗?如果真是那样,黄花菜都凉了。”
姜骞见他突然动怒,吓了一跳,但不敢多言,只是温顺的弯腰站在一旁。
程无介依然不依不饶道:“他是你医馆的伙计,你竟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如今是乱世,强盗横行,难道你不怕有贼人混进来吗?”
姜骞支吾着辩解道:“师兄多……虑了,小流……看起来单纯可靠,不像是贼人。他……在我这里做了半年,从未出过差错。我这里的伙计中,他干活最多,药理懂得也最多,但工钱却是最少的。”
程无介见他还在为小流辩解,冷哼道:“难道贼人的脸上会写着贼人二字吗?要我看,他这种水平的人不计报酬在你这里做事,本身就很可疑。”
姜骞见他揪着这事不放,以为他获取了什么线索,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万一小流真是贼人的奸细,哪天突然带着一伙人来洗劫他的医馆,那他半生的心血就白费了。
这样一想,头上忍不住开始冒冷汗,片刻后惊慌道:“师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看我该如何做为好?”
程无介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叹气连连,焦躁不安地踱起了步。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在门口喊道:“老板,小流回来了。”
程无介一听突然停步,不等姜骞回答,便大声冲门外道:“快让他上来。”
门外的伙计应了一声走了。
姜骞担心道:“师兄,要不要把他捆了再带来见你。”
程无介道:“暂时不用,待我问过他再说。”
不一会儿小流进了屋,躬身向二位行礼道:“伙计小流拜见程太医,姜老板。”
程无介抬眼看向他,头发散乱,一脸倦容,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沉声问道:“药材带回来了吗?”
小流双手举起包袱道:“大人要的药材都在这里。”
程无介从他手里拿过包袱,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的确有五种药材,正是他所需要的,仔细观察发现品质极佳。
他心里大喜,这下总算可以向太后交代了。
“你先下去吧。”程无介对小流道。
小流应了一声出了门。
程无介将药材包好,拿起来,对姜骞道:“师弟,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姜骞还记得他刚才的话,忙上前一步问道:“师兄,你看我该如何对待这个小流?要不要将他辞退?”
“不能辞退,”程无介挥手制止道,“一定要将他留在医馆,我以后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而且……关于他的情况不许向外人透露半分。”
他想着叶小婉对药材要求严苛,说不定哪天还会有刁难他的时候,到那时小流也许还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小流已是他的私人宝藏,岂容他人染指。
现在无暇顾及他,等将来腾出手来,一定挖出他那个神秘的师父,将那些好药材全都据为己有。
姜骞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点头道:“师兄,我记住了。”
……
程无介从姜氏医馆出来,很快坐上轿子回到了程府,此时朱三和柳大也回到了府上,并向他汇报了跟踪小流的情况。
小流失踪后,两人在森林里漫无边际的寻摸了五个多时辰,始终都未见小流的影子,最后又困又饿,天快亮时便想着再返回到森林边缘碰碰运气。
这时才发现小流的马不见了,两人大惊,忙骑上自己的马返回了京城程府。
程无介听了,指着两人骂道:“真是废物,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我花费如此多银子养你们作甚?都给我滚。”
朱三和柳大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屋。
……
小婉也很快从谢虎口中得知了小流返回的消息。
这小子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令她对这家伙的来历更生怀疑,当即令谢虎好生监视此人。
……
第二日辰时,程无介带着从小流那里拿来的药材到了寿康宫,此时小婉已经等在了那里。
在太后的吩咐下,程无介把药材交给小婉查验。
小婉接过药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目光便停留在了一处,凝视片刻,心脏突然砰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