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听完卖菜掌柜的话,心存疑惑,他竟然和自己这个外地人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
这怎么可能?
这花可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她盯着掌柜的看了半晌,见他样子诚恳,不像在撒谎,更加重了她的困惑。
记得钟嬷嬷说过,府里各房之所以愿意在他这里买菜,就是因为这位掌柜的为人老实厚道,从不做缺斤短两的事。
而且他卖的瓜果蔬菜即便宜新鲜,又种类齐全,平时只要光顾他一家店就能买到所有需要的东西。
曼娘纳闷道:“那送给钟嬷嬷的花,掌柜的是从哪里弄来的?”
掌柜的四下瞧了瞧,见周围的客人渐渐散去,卖菜的高峰已过,菜摊并不忙碌,本来就善谈的他干脆滔滔不绝的向曼娘讲了起来。
“嬷嬷是我的老客户,我也不瞒你,干脆就直说了吧。那束花是我从一个卖花的小男娃那里用两个苹果换来的。”
他和琪妈只见过一两次面,对琪妈的名号并不熟悉。这种情况下,他都统一的称她们为嬷嬷,这种称呼放在年龄大些的婢女身上一般都不会出错。
说完见曼娘面露惊诧,又详细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一个时辰前,那男娃手里抱着那束黄花,盯着我的苹果直流口水。我见他衣着破烂,一副叫花子样,不像是能拿出钱来的人,就想着赶紧轰他走,以免影响了我的生意。”
“没想到这小子竟提出用他手里的花换我两个苹果,我听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想来嬷嬷应该知道,我这做小本生意的,只求个温饱,白天忙的手脚不离地,晚上倒头便睡,哪有闲情去欣赏什么花呀草呀。”
“但那男娃却难缠的很,竟然死赖着不走,说这花很名贵,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们都喜欢的不得了,还说他瞅着段府的下人们经常到我这里买菜,不如让我卖给府里的钟嬷嬷。”
曼娘突然打断他,问道:“掌柜的是说那男娃认识钟嬷嬷?”
掌柜的迟疑道:“是否认识我也不知道,但他的确提到了钟嬷嬷的名字。不过我想着也可能是他在我这菜摊附近游荡时无意中听我这样喊过钟嬷嬷,于是便记住了。嬷嬷有所不知,这种整日在人群里晃悠的小崽子虽然看着不堪,但其实机灵着呢。”
曼娘笑道:“掌柜的说的是,请继续讲吧,后来又如何了。”
掌柜的点点头接着道:“我听那小子说得在理,又见他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便生出些许的同情,干脆就换给他了。没想到那小兔崽子拿了苹果后连声感激的话都不说,反而撒丫子就跑,一眨眼功夫就跑的没影了。”
曼娘一惊,丢下花就跑,这小子莫不是做贼心虚?
她虽心有怀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他为何要跑?”
掌柜的也很是不解:“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见他这般着急,还以为被他骗了,便想着冲出去追他回来问个明白。但还未等我迈开步,就远远的看见钟嬷嬷正朝这边走来。”
曼娘吃惊道:“竟有这等巧事?”
掌柜的点点头:“是啊,的确太巧了。嬷嬷不是外人,我也不想瞒你,以上说的都是实情。”
曼娘仔细分析了一下他讲的话,虽然把花的来源推得一干二净,但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似乎有几分可信。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事先知道那花有问题,故意找借口推脱。
不管真相如何,曼娘觉得还是先稳住他为上策,想了想笑道:“我知掌柜的是厚道人,所以府里才经常照顾你的生意。”
掌柜的见她如是说,毫无掩饰的喜上眉梢。
段府可是他的大客户,有这些采买的婢女嬷嬷们照顾生意,他的菜就不愁卖,所以必须把这些财神爷拉拢好。
想拉拢她们,就得投其所好,如今见曼娘对送花这件事很感兴趣,于是便跟着笑道:
“既然嬷嬷这般信任我,那我就对嬷嬷再多说一些。其实我也没想着赚钟嬷嬷的钱,既然是小姐太太们喜欢的东西,就想着干脆送给府里的主子,也算是对主子们照顾我生意的报答。当时钟嬷嬷对这花也很喜欢,还说要拿进府去,送给府里的少奶奶。”
说到这里,又满脸遗憾道:“现今嬷嬷你又过来找,看来这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早知道我就留住那小子多问几句了。”
曼娘提议道:“想来掌柜的应该是认识那男娃的,何不主动找他去问问?”
掌柜的听闻皱起了眉头。
“不瞒嬷嬷说,我和那男娃并不熟。连这次,一共只见过他两次,中间还隔了好几个月。嬷嬷有所不知,这种卖花的小子和街上的乞丐差不多,没有固定住所,满凉州跑,他想找我容易,我想找他可就难了。”
曼娘听了,故作焦急道:“这可如何办好呢,我家少奶奶好不容易喜欢上一样东西,结果还找不到,如今我都不知如何去向主子汇报了。”
掌柜的见她一脸失望,忙安慰道:“嬷嬷请放心,如果我再看见那娃,一定问清楚那花的产地。我还会亲自去那里给府上的少奶奶弄些那种花来,省的他乞丐的手脏了那些好花。”
曼娘感激道:“谢谢掌柜了,不过如果掌柜的见到了那男娃,还请劳烦通知府上一声,我家少奶奶找那娃还有些别的事,到时候少奶奶必有重谢。”
掌柜的听闻愣在了原地,闹了半天段府的少奶奶感兴趣的不只是那束花,还有那个男娃。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终于禁不住好奇问道:“嬷嬷,我斗胆问一句,那娃是不是偷了少奶奶什么东西?”
说完见曼娘不答话,以为自己猜得□□不离十,又补充道:“我就知道这种流浪娃手脚都不干净,经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
曼娘从口袋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偷偷塞到他手里,小声道:“这个不好明说,还望掌柜的能体谅。”
掌柜的是个聪明人,知道这锭银子是封口费,忙赔礼道:“是我多嘴了,还请嬷嬷莫要介意,嬷嬷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这几日一定会留意那小子。”
曼娘笑着点头道:“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她想了想觉得该问的都问了,再聊下去也不会有收获,于是和店掌柜告别,很快回到了小婉的花轿旁,把刚才的对话详细的对小婉讲了一遍。
小婉认真听完,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曼娘想了想道:“我观察那掌柜的不像在说假话,如今最可疑的是那个送花的小男娃,只要找到他就能搞清楚花的来源,但……不知道菜店掌柜的能否找到他。”
小婉秀眉蹙起,事情太过凑巧,小男孩出现的时间和钟嬷嬷去买菜时间衔接的□□无缝,如果不是天意就是有人精心策划。
小男孩在水果摊前磨磨蹭蹭是不是在故意等着钟嬷嬷?
他们两个会不会是事先约好的?
这样一想,似乎钟嬷嬷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如今这个小男孩的确成了问题的关键。
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只能找到那个男孩再说了。
小婉估摸了一下时间,感觉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该到午时,想着现在往回赶,应该能赶上陪段景毅用午膳,于是道:“先回府吧。”
路上闲来无事,她又忍不住开始想这些事。
因为有了前世被人谋害的阴影,如今的她更倾向于这件事是被人设计的。
但她来凉州不过七日,难道这么快就被人惦记上了?
那人会是谁呢?
她挖空心思想了想,这几日她只接触过婆婆辛夫人和妯娌宁氏,这两个人似乎都不可能谋害她。
婆婆辛夫人对她没有好感倒是事实,但婆婆贵为当家主母,想整她有的是办法,应该不会采用这种有损身份的卑鄙手段。
但除此之外还会是谁呢?
那人这样做又是何目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前世她就是被燕宁郡主的暗箭害死的,难道今世还要重蹈覆辙吗?
她想到这里,郑重的摇摇头,今生必须要尽自己所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否则就枉活这一世了。
但她势单力薄,似乎能做的事情很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的店掌柜身上了。
退一步讲即使店掌柜值得信赖,但他采取的也只是守株待兔的方式,和主动出击又有着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她都有些后悔了,刚才应该多给店掌柜些银子的,这样他才能多尽些心。
她摸了摸身上,因为出来的急,并未带着太多银子,只得算了,或者下午再打发曼娘出来一趟。
等她们回到康园,厨房已经把饭菜烧好,小婉吩咐柳翠和曼娘摆上桌。
刚收拾停当,段景毅便进了屋,然后径直往卧室走去,小婉也随他进去,并帮他脱掉外衫。
段景毅的眼睛在房间里快速扫过,又把头转向她,笑着问道:“婉儿今日过得可好?”
小婉轻声道:“很好,小婉会照顾好自己的,夫君公务繁忙,无需挂念。”
她不想把毒花的事告诉段景毅,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别人站在什么立场上去想了。
也许在他眼里这只是小事一桩,把毒花扔了就好,没必要想的这么严重。
昨日解除禁言和八角镇之行,虽然让小婉对他产生了些好感和依赖,但远未达到放下所有戒备,完全信任他的程度。
信任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