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妈从辛夫人的卧房出来,走到小婉面前,恭敬道:“少奶奶请跟我到堂屋来吧,夫人一会儿就到。”
小婉点头,随她进了堂屋。
琪妈客气道:“少奶奶先坐,我去请夫人过来。”
小婉冲她笑笑,在下手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等着婆母的到来。
接下来足足等了一刻钟,辛夫人才在琪妈的搀扶下进了堂屋。
小婉看见她忙起身行礼,恭敬道:“媳妇拜见婆母。”
辛夫人瞥了她一眼,黑着脸在太师椅上坐定,然后接过琪妈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半晌后才冷冷的问道:“让你劝说景毅的事,你做的怎么样了?”
她是故意这样问的,就想知道小婉会如何回答。
小婉早有心里准备,跪下道:“婆母,媳妇无能,没能劝动夫君。”
辛夫人“啪”的一声把青花瓷茶盏摔在了桌上,茶盏瞬间碎裂成几瓣,里面的茶水顺着豁口流了出来。
琪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上前收拾起了残渣。
接下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到了小婉的耳朵里。
“我昨日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现在就给我复述一遍,如果事情做不成会受到何种惩罚?”
小婉小声道:“媳妇记得,婆母说如果我无法劝动夫君,就不要留在府里了。”
辛夫人怒视她一眼,声音愈发的威严:“既如此,你是想自己离开,还是我派家丁把你轰走?你自己选一个吧。”
对小婉来说怎么走无所谓,关键是要拿到休书,否则还会和段景毅纠缠不清,要断就断个清清楚楚,以后彼此再无瓜葛。
辛氏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又紧逼道:“为何还不选?”
小婉抬起头,冷静道:“不是媳妇不选,是有难言之隐,我和夫君是有婚约的,如若就这样走了,恐遭人非议,可能还会影响夫君的仕途。”
辛夫人没想到她最后竟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质问道:“你这话是何意?你是想拿毅儿的前途威胁我吗?”
小婉平静道:“媳妇不敢,只是希望婆婆能三思而后行。”
“放肆,”辛夫人勃然大怒,指着她喊道,“你竟然教训起我来了,你以为有婚约我就治不了你了吗?”
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对琪妈道:“快把我儿叫来,让他当着我的面写休书,今日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轰出段府。”
琪妈害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忙俯在她耳边小声劝道:“夫人请冷静些。”
辛夫人虽然听着这句话有些刺耳,但知道琪妈是为她好,所以强忍着没有发作。
琪妈又快步走到小婉面前,低声道:“少奶奶,快向夫人认个错,这样就不用惊动三公子了。”
此时辛夫人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就是把儿子叫来了,他也未必听自己的话写那封休书,如此以来,自己面子上更不好看。
她眼睛扫向小婉,心想只要她听琪妈的劝,肯向自己求饶,自己就可以顺势放过她,这样彼此都有个台阶下。
没想到小婉却固执道:“谢谢琪妈,不过我既做错了事,就是被夫君休掉也无怨言。”
她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辛夫人听到了。
这个女人是故意和自己杠上了吗?
儿子不听自己的话也就罢了,如今连这个媳妇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还了得。
她的火腾的又冒了出来,冲着琪妈大喊道:“琪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琪妈也没了办法,心里叹息,三少奶奶表面看起来很机灵的一个人,事到临头怎会如此拎不清。
既然辛夫人二次发话了,她也没有了胆量再充当和事佬,只得道:“夫人,奴婢这就去。”
琪妈小跑着去了前堂。
她远远看见段景毅的书房门口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侍卫,忙跑上前焦急道:“我是辛夫人房里的琪妈,麻烦各位通禀一声,辛夫人有要紧事找三公子。”
侍卫一听是辛夫人找将军,忙站直身子行礼,但想了想却为难道:“将军正在里面谈事情,事先吩咐过小的,不许任何人打扰,辛夫人也不例外,所以琪妈还需耐心等待片刻。”
琪妈听闻猜着三公子应该是在处理政务要事,夫人和三少奶奶那事最多只能算家事,没法和他的政务相比,因此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安静的等在一旁。
……
段景毅的书房里有两个侍卫在他面前站的笔直,正认真的听从他的吩咐。
他吩咐的事和姜骞有关。
昨日一大早姜骞就骑马离开了段府,穆健和谢虎按段景毅事先的吩咐,带着两个侍卫阿松和阿根悄悄跟着他出了门。
出门后,姜骞没有走大路,而是拐入了一条小胡同里,在里面绕来绕去,足足逛了一个时辰才从另一条岔路出来,并很快出了城。
好在谢虎是凉州人,对这里的路况很熟悉,才未被他甩掉。
姜骞出城后并没有往京城方向去,而是绕道去了凉州郊外的一个镇子里,此镇的名字叫八角镇,因为盛产一种叫八角的香料而得名。
其实八角镇盛产的香料很多,并不止八角,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药材。
这是一个繁华的小镇,白天来来往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客栈、饭庄、怡红院、戏楼等应有尽有。
八角镇虽然是一座小镇,但看起来却比一般的县城还要热闹几分。
姜骞到了这里后,径直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福来客栈,把马拴好,开了二楼的一间客房住了进去。
此时也就刚到午时,他却早早停下不走了,穆健觉得其中必有古怪,很快带着三人也跟着住了进去,并开了两个房间。
穆健带着阿松住在二楼,距姜骞不远处,负责监视姜骞的动静。
谢虎带着阿根住在一楼,负责观察进入客栈的客人。
大概傍晚时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带着高帽的蒙面男人来到了姜骞的房间。
姜骞见到此人忙躬身施礼道:“姜骞拜见大人。”
灰衣人背着手盯着他看了半晌,低沉着声音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东西拿到了吗?”
姜骞摇摇头:“让大人失望了。小的在段府等了十日,直到昨日晚上才见到段将军。但见面后他却告诉小的说肩伤已好,让我返回。小的提出看看他的伤口,却被他拒绝了,还差点让他对小的产生了怀疑,后来经过小的耐心解释才打消了他的疑虑。”
灰衣人面无表情道:“这么说你是无功而返了?”
姜骞道:“也不全是,小的还是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灰衣人怔了一下,催促道:“快说。”
姜骞道:“段将军的伤是他的新夫人诊治的。”
灰衣人冷冷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姜骞又道:“小的还问了他肉里的那个东西……”
灰衣人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怎么说的?”
姜骞迟疑了一下道:“他……他说他的肉里没有进东西,还说他拔出那支箭时上面是带着箭尖的。”
“带着箭尖的?”灰衣人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他说那支箭如今在何处了吗?”
姜骞道:“我特意问了他这个问题,他说把箭扔到了战场上,还说这种差点要了他命的东西,留它作甚。”
灰衣人脸上闪出一丝失望,片刻后又问道:“除了这些,你还打探出了什么?”
姜骞摇摇头:“只有这些,他的警惕性很高,小的没敢多问。”
灰衣人沉吟片刻后道:“不要对任何人说见过我。”
说完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但到门口时并未立即出门,而是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去往外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快速闪身出去,下了楼。
穆健向阿松交代了几句,紧跟了上去。
到了楼下,正好看见谢虎带着阿根出来,忙向他使了个颜色,谢虎会意,让阿根跟上穆健,他自己则回到一楼的客房,等着和阿松会合。
不一会儿,阿松来到了客房,躬身道:“谢大人,刚才这个灰衣人去了姜骞的房间,样子鬼祟,两人似有猫腻。穆大人想让你连夜回凉州向将军通禀这里的情况,并问问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谢虎“嗯”了一声,快速出门,来到后院,牵过马,快马加鞭奔凉州而去。
子时左右,段景毅和小婉已经睡下,突然卧房的窗棂上响起了一道箭矢扫过的声音,声音很小,就如一阵风刮过,如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段景毅猛地睁开眼,看了看窗外,慢慢坐起身,又瞧了瞧身旁,见小婉睡得正香,帮她压了压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出了门。
他没有惊动值夜的下人,而是纵身一跃从墙上到了院外,刚站稳脚跟,就见大树下闪出一个人来,见到他忙行礼,小声道:“谢虎拜见将军。”
段景毅问道:“你半夜前来,想来应该发现了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谢虎不敢迟疑,忙把在八角镇的发现向他仔细讲了一遍,最后补充道:“灰衣人只在姜骞房里呆了一刻钟就鬼鬼祟祟的出来了,可惜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将军,你看要不要把那个灰衣人抓起来拷问一番?”
段景毅沉思片刻后道:“先不要动他,你现在就赶回去,告诉穆健从现在开始兵分两路跟踪。穆健和阿根跟踪灰衣人,你和阿松继续跟踪姜骞,看看他是否去了京城,又是否见了静阳王的人。”
谢虎弯腰道:“小的记住了,这就回去传话。”
段景毅又喊住他道:“你还需转告穆健,这个灰衣人很重要,跟踪时要多些耐心,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还要从侧面调查一下他的情况,比如他是从哪里来的,到八角镇做什么,在哪里落脚,都和什么人接触等等,总之越详细越好。明日我会给他增派两个人手过去,如有发现要随时向我汇报。”
谢虎点头道:“是,将军,那小的走了。”
段景毅道:“去吧。”
他看着谢虎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又静立了片刻,然后翻墙回了卧室,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次进入了梦乡。
今日他去安寿堂见过辛夫人后,又急匆匆的回书房就是为了处理这事。
灰衣人蛰伏在凉州附近,是个即关键又危险的人物,必须好好调查一下此人的来历。
穆健和阿根两人既要跟踪,又要调查,恐怕忙不过来,所以才想着为他们加派些人手过去。
他从现有的侍卫中选了两个轻功好、处事机灵的叫到书房,好好交代了一些话,又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交给穆健。
然后安排他们从书房的后门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