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知道段景毅说的一丘之貉是什么意思,她和卫岩瞄准的都是他肩膀上的旧伤,是在趁人之危。
不过不这样也斗不过这只豺狼啊。
她裹着被子躺下,闭上眼打算睡一会儿,但眼前总是浮现出他肩膀处的那个伤口,这个地方是第三次受到伤害了,已经变得很脆弱,不知道会不会溃烂发炎。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想他,这种人就该多吃些苦头,有什么好心疼的。
但翻来覆去躺了一刻钟还是睡不着。
最后干脆下床,拿起药箱,悄悄出了卧室,蹑手蹑脚的往他的书房门口走去。
因为出来的急,只披了一件单衣,头发也没顾上梳一下,凉风一吹,身上有些瑟瑟发抖,头发更加散乱了。
她因为惦记着段景毅的伤口,根本顾不上这些。
这时书房里果然又亮起了灯,她悄悄走近,敲了几下门,轻轻唤道:“夫君,是我。”
里面没有应答。
她慢慢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眼睛贴近缝隙往里面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正端坐在书桌旁认真的看书,看身形确是段景毅。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段景毅听到了开门声,但是并未抬头。
小婉悄悄绕到他身后,小声道:“我重新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见他不说话,便自作主张解开了他的衣衫。
一刻钟后伤口终于处理好了,她拎起药箱打算再蹑手蹑脚的离开,但刚走出两三步就听段景毅在后面道:“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小婉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只见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笔,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他们之间间隔了将近两米的距离,对小婉来说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即可以听清对方说的话又不感觉有危险。
然后就着烛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只见他剑眉英挺,眸光深邃,五官棱角分明,无处不透着俊朗和清秀,怪不得会让叶巧茵和燕宁郡主迷恋的不能自拔。
想来也是可笑,她和此人接触了几次,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观察过他。
以往只要想到他,眼前浮现的就是他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根本不会再关心他长成什么样。
凭心而论他表现正常时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你为什么如此关心你表哥?”他问道。
小婉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由于母亲的袒护我性格变得娇惯任性,小时候我没少欺负他,但他却从来不恼,还对我百般呵护,我能在丰县随意走动不被外人欺负,都是因为表哥在背后撑腰,表哥如此待我,我又怎能不关心他?在我心里早已把他当成了我的亲哥哥。”
段景毅紧紧盯着她,片刻后又问道:“只是把他当成亲哥哥看待吗?有没有想过嫁给他?”
小婉听闻瞬间脸色涨红,不是羞涩,而是气愤。
“夫君终于说出了心里话,看来小婉没猜错,表哥果然是你故意打伤的,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就告诉你,我只把表哥当做亲哥哥看待,并无其它想法,夫君如若不信,小婉也没办法。”
说完扭过头去,就要赌气往外走。
段景毅忙喊住她道:“我的问题还没完呢。”
小婉生气道:“问与不问又能如何?反正不管小婉说什么,夫君都不会信。”
段景毅缓下语气道:“你如何知道我不信?你们两兄妹虽然气人,但看起来倒像是两个坦诚重情之人,所以你刚才的话我信了。”
在他看来,她今晚能主动过来给他疗伤,就说明了她心里是有他的。
倒是让小婉有些惊讶,他竟转变的如此之快,本来还以为此人固执得很,这层隔阂短期内是没办法消除了,没想到竟是个心思活络之人。
小婉缓缓转过身,一双眉目闪烁,娇俏的脸已没有了怒意,甜甜道:“夫君有话就问吧。”
段景毅和她接触这段时间,基本已经了解了她的脾气,小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总体上属于没心没肺的类型。
既这样,他也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动真气,只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小女孩就好了。
他和颜悦色的问道:“那你就再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小婉想了想道:“我已经对你讲过,其一是我配不上你,其二是……”
她垂下眼眸,有点说不下去了,似乎是触动到了什么伤心事。
“其二是什么?”段景毅好奇的追问道。
小婉抬头,神情复又变得冷漠,甚至还有些愤恨。
“爱慕夫君的女子太多,小婉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早晚会被夫君抛之脑后,甚至被某些想攀附夫君的人谋害了性命,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搭上性命去依附于夫君?”
段景毅茫然的看着她,不知她这些话是从何说起。
“你怎知我会将你抛之脑后?你一个女流之辈,那些人为何要谋害你?而且你是我的夫人,他们又哪来的胆量这样做?”
他的一连串问题让小婉不知如何作答,梦境的事玄而又玄,很难向他解释清楚,她也懒得再解释,所以干脆闭嘴不再说话。
段景毅见她又耍起了小脾气,觉得很是可爱,走到她身边,撩起她垂到额头上的散乱的头发,盯着那张俏脸上道:“原来你这小脑袋里想得竟是这种杞人忧天的事,我现在向你保证,将来如果你有危险,我会豁出性命保护你,这下总归放心了吧。”
小婉看了他一眼,倘若不是知道了前世的事,单纯的她也许就信了他的话,这种深情表白很容易让人动心。
她的嘴角撇了一下,脸上是满满的不信任,毫不留情道:
“夫君以为我是三岁的孩童那般好骗吗?世人都知女人如衣服,不喜欢了随时可弃,没有了小婉,夫君还可以再娶他人,即使有小婉在,夫君也可以三妻四妾。”
段景毅眉头皱起,手从她的秀发下移,慢慢落在了她白皙的脸蛋上,轻轻摩挲着她娇嫩光滑的肌肤,爱恨交加道:“没想到你对我的误会竟如此之深,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小婉摇摇头,她知道这个男人善妒,他对表哥的举动就是证明,自然不敢再连累别人,略加思索后道:“官场的人哪个不是惯于逢场作戏,说过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夫君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以后更会前途无量,又怎会免俗?”
段景毅微微眯起眼,盯着她的双眸看了一会儿,道:“你这话虽不全对,但仔细思量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那我就把真话说于你听。”
“我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我公务繁忙,难免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所以你必须学会自我保全,我让你学礼仪,并让薛尚宫给你讲宫中那些事的用意便在于此。你跟了我后,将来少不了和各类权贵打交道,只要礼仪周全,透过皮囊看透人心,别人想算计你就没那么容易。你很聪明,只要用心,是可以做到的,我对你有信心。”
说完见小婉表情淡漠,又道:“你既是我的夫人,有些话告诉你也无妨。现在政局不稳,各地诸侯蠢蠢欲动,都在观察着朝廷的一举一动。这种局势下,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丰县目前来看虽是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但这种平静未必能持续几年,到时候你的安全同样得不到保证。如果连我都无法保护你,你的表哥就更不用提了,你跟着我才是最安全的。”
在小婉看来,他前面的话也许是真的,但最后一句却是大错特错,跟着他才是最不安全的。
在她心里,已经把他归为了薄情男的行列。
如果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就会像前世那样把自己的命运完全寄于在这个男人身上,到时候会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已懒得再和他谈论这些事,勉强笑笑,将他的手拂开,道:“夫君,我懂了,天不早了,你抓紧休息吧,我走了。”
段景毅顿了一下,快步上前拦住她,从她手里抢过药箱,放到一边。
然后把她整个身子揽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你即懂了,就应该把那些疑虑全都放下,从此安心跟着我才对。”
小婉推开他,不满道:“小婉对夫君从未有过二心,是夫君心胸太狭隘了,竟然怀疑我和表哥有染,还把表哥打成重伤,着实不像一个四品将军所为。”
段景毅又重新凑到她面前,搂住她的肩膀道:“夫人教训的对,我是有些狭隘了,不过你我即已成为夫妻,就应该有夫妻之实,你即对我无二心,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拒绝我。”
他竟然有如此好的认错态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他已将她抱起,快速往里屋塌上而去。
……
第二天段景毅醒来时,小婉正头枕着他的左臂睡得正香,脸上还挂着泪痕,依稀记得昨晚她是哭着睡着的。
他心疼的把嘴凑过去,想吻掉那些伤心的痕迹,就在这时小婉突然醒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挣脱他,从塌上跳下,向门口冲去。
但刚走一步,突然又回过头来,一双美眸瞪得溜圆,趁他不备,抬腿朝他身上就是狠狠一脚,然后夺门而出。
好彪悍的女子!
段景毅一边揉着被踹疼的臀部,一边感慨。
看来她昨晚说的小时候经常欺负卫岩的事是真的。
不过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她,自己的确让她受了委屈,她心里有怨恨也是可以理解的。
突然感觉右肩一阵疼痛袭来,他坐起身,从塌上下来,才发现肩膀处的血已经将床榻染红了一大片。
昨晚二次包扎的伤口在半夜的博弈中再次被小婉抓开,这个肩伤已经被反复抓伤了三次,他心里苦笑,为了和自己妻子亲近还得冒着生命危险,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再看小婉睡过的地方,同样有斑斑血迹,心里窃喜之余又疼惜起了这个女人。
……
小婉从书房出来后,直接冲向了自己的卧房。
这时曼娘正好起来,看见她衣衫不整的跑过来,忙跟了进去。
小婉回头见是她,喊道:“曼娘,快去为我准备洗澡水。”
曼娘知道她昨晚刚洗过澡,正常情况下早上是不会再洗的,再看她跑回来的地方,像是将军的书房,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迟疑忙跑进了浴房。
小婉在卧室里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也去了浴房,对曼娘道:“你去准备早餐吧,我自己洗就好。”
曼娘的厨艺很好,宅里的饭菜都是她主厨,柳翠打下手,小婉不想因为自己洗澡耽误了她准备午饭。
曼娘应了一声走了。
小婉洗完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回了卧室,坐在梳妆台前凝视了片刻,突然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铜制剑尖,正是从段景毅肩部取出的那个东西。
她把剑尖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会儿后装进了衣服口袋里,然后又重新坐回到镜前开始梳妆。
这时柳翠走了进来,问道:“小姐,将军让你过去一起用早膳呢。”
她淡淡道:“我没胃口,我现在要上街,你陪我去吧。”
柳翠见她面色阴沉,不敢违抗,忙应道:“好的,小姐,我去回将军一声,很快就回来。”
说完急匆匆的跑了。
等小婉走出卧室时,她正好呼哧呼哧跑回来,停在小婉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将军说了,他要等你回来再用膳。”
小婉鼻子哼了一声,径直往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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