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沅还想哄着棒槌把药喝了。
棒槌满以为最近都没有吃药,受孕是迟早的事。谁知道颜清沅是把方子里的药材分散加在了她平时的三餐里。或者干脆磨蹭粉末炖了汤,她自己吃了也不知道。
这次把她带出来的早,一时没有准备,再则也实在没想到会在文昌阁把持不住还得了手。
无奈之下只好想趁着她迷迷糊糊地把药骗进去再说。
宁昭昭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喝了。
她嘟囔道:“我不要喝……这是什么药?”
“你前些日子落了水,今天起得太早受了风,怕你着凉先给你喝点药汤。”
“那我也是不要喝的,我又没有生病。”
“生病了再喝就来不及了。”
宁昭昭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在完事儿之后喝?”
“……这不是刚才忙吗?乖,喝了再说。”
宁昭昭勉强喝了两口,然后又把他推开了,道:“我知道了,避妊的药。”
颜清沅:“……”
她实在不愿意喝药,但是知道这次被他逮住了是躲不过去,捏着鼻子喝了半碗,苦得脸都皱成一团。
“……为什么偏偏要我吃这个苦头?明明是你痛快了,不想要孩子,现在弄得我来受罪。早知道这样,你不如别碰我好了。凭什么啊。”
棒槌含泪推开他往榻里滚了滚。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药碗,也是喝了有大半了,她不愿意喝,就算了吧……若是真的有了,小心看着些就是了。
一时心软倒是不强她了。
棒槌迷迷糊糊地听见他在说:“过阵子,我抽个空子给我自己配副像样的药……”
因为太累了她过耳就忘了,继续睡得人事不知。
颜清沅套上衣服出了内室,才听说是宋顾谨来了,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他皱了皱眉,直接出了门。
此时外间突然下起了雪,宋顾谨抬头看着他走过来,抿了抿唇,俯身行礼。
“怎么不给爱卿寻个暖阁避避风?”颜清沅到底还算有点良心,此时便有些不悦地道。
宋顾谨看了贾公公一眼,只道:“回殿下的话,臣下倒是觉得此处观雪甚好。”
“难得爱卿雅兴。”
宋顾谨笑了笑,这天虽然冷,可是他却已不是那等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了。深夜的昭狱,就算篝火重重也不怎么温暖。
颜清沅并不是管琐事的人,他也不认为自家的臣下是没长大的孩子还需要自己来操心生活起居,但是看了看宋顾谨眼下的阴影,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本王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爱卿也不必****耗在昭狱。还是说爱卿对本王赐下的府邸不满意?”
宋顾谨告了罪,才道:“并非,臣下倒是喜欢呆在昭狱的。”
……这是什么臭毛病?
颜清沅在心里嘟囔了一声,便不多话了。
“昨晚连夜给沈廷玉下了刑,他倒是交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沈廷玉是什么德行,他自家族人竟是不知道的。
看着唬人,以为是个心机深沉的,结果竟是个挨不住刑的。
拉下刑室,交到胥吏手里,宋顾谨原先吩咐的鞭子还没打下去,他就已经开始叫饶了。
很显然他也明白,他和这些下级胥吏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在宋顾谨或者颜清沅那,才有他好好说话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还是被按住先抽了二十鞭子,那哭爹喊娘的声音让左颂耽目瞪口呆……
然后后门都不用走了,他就老老实实招了。
左颂耽最近恶趣味爆棚,见好戏没上场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到底没耽误了正事。
宋顾谨倒是觉得他还算识趣,不然落在那等膀大腰圆的胥吏手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就在这会儿,他离开了昭狱的空档,那沈廷玉还是后庭不保了。
当下,颜清沅细细看了宋顾谨带来的那份名单。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罗山的势力在京城大为削减,几乎已经是渣都不剩了。
沈廷玉被送进京城,其实为的是重建关系网。
“还想放长线钓大鱼?真是……痴心妄想呢!”颜清沅冷笑道。
“如今京城大半的贵女已与沈廷玉相识,甚至也都不在乎他是戴罪之身。下官查过前朝留下来的一些卷宗,在先皇在位的时候,京城里倒是也出过这样的人物。”
来历不明,相貌极其俊美,一时之间风靡了整个京城。也有做太医的,顺便把后宫也搅了个天翻地覆。
毕竟京城的贵妇贵女都……
宋顾谨仔细对了对这个沈廷玉的做派,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现在皇上后宫空虚,东宫又无嫔妃,能说得上话的只一个太子妃又是棒槌脑袋……
看着手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串的名单,颜清沅心里有了底。
这京城里啊,恐怕不止一个沈廷玉。
“除了这些呢?”
宋顾谨道:“倒是没有更有用的了。”
颜清沅淡道:“这么轻易地就招了,而且还招得这么淋漓尽致,若不是他说谎,便是这沈廷玉只是罗山丢在京城的一个引子罢了。”
宋顾谨静静地看着他。
颜清沅斟酌了一下,道:“过几天你准备一下,跟我去一趟燕明。”
宋顾谨愣了愣,道:“燕明?”
几番大战都在那里进行,颜清沅如今也是反应过来,觉得应该再去那里看看。
宋顾谨擅长搜索各种蛛丝马迹,带着他自然最适合不过。
“臣下明白了。”
当下颜清沅派了人先去燕明一代探了路,一切准备就绪了,就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棒槌开口。
除了别院那一次,颜清沅从来没有主动地想要把棒槌留下。把她从黑市送上来的时候,他也是隔三差五跑去看看她的。
就头几天晚上在牢里倒是想了想的,但是刚想到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给吓着了,然后他就不敢想了。
可是这次……
虽然就是出城几天,时间却不确定,顺着往下查的可能性甚大!
宁昭昭每天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去朝会,然后终于有一天,在颜清沅准备开口的时候,棒槌突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颜清沅愣了愣。
当时他们正在马车回公主府的路上,棒槌原还在打瞌睡,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声。
她蜷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倒是……听了些只言片语的。”
颜清沅皱了皱眉:“宋顾谨的人说的?”
“宋先生昨天中午来吃饭,然后倒是说了可能要陪你出城一阵子。你倒是一个字都没说起来过呢。”
宁昭昭怅然若失似地道。
颜清沅倒是有些不安了,磕磕巴巴地道:“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所以才……”
宁昭昭倒是懂得……他的心思。
换了她,也是一样的。
最终她摸了摸他的手,勉强笑道:“又不是去边关打战,隔得天南地北的,有什么不好说的。就在燕明啊……”
颜清沅心道,现在不确定的不就是这个?谁知道到时候会顺着运河到哪里去。
“就是马上要过年了,你要是不在……还好我没有搬进东宫,不然我就要无趣死了。”
颜清沅听了更加有些内疚,几乎……是想反悔了的。
然而他到底是一言九鼎之人,一切部署已经齐备,绝无反悔的可能。再则他也不是没想过把棒槌一起带去。可这趟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性,而且还有那个宋顾谨……
宁昭昭抓着他的手愣愣的,突然低声道:“阿沅。”
“嗯?”
“我原本,从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可是大约总要到分别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相思。我每天心里安定,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日落时分我总是能等到你归家罢了。”
颜清沅愣了愣。
她笑了笑,有些伤感地想,为何她从前不明白,自己原来是这般喜欢他,喜欢得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一起,喜欢得愿意无论他在哪里都自己跟着去?
“能不能带我去啊?”她轻声道。
颜清沅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眼神有些幽深,只是道:“既然需要我亲自去,那必定不是寻常之事,怎么好带着妇人?”
宁昭昭嘟囔道:“你是觉得我会拖累你们啊。”
“不是觉得,是一定会。”
“……”
颜清沅认真地道:“你在,我会分心。就算我不为你想,我也得那些跟着我的人想想。”
宁昭昭愣了愣,才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把脸别去了一边。
从颜清沅的方向却还是能看出她眼圈有些发红。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呢。
这时候马车到了公主府门口,停了下来。
他想去扶她下车的。
宁昭昭突然道:“你犯贱知道吗?平时就缠着我说我不在乎你,说我冷面冷心。可每每这个时候,我同你说了我有多喜欢你,希望你带着我,你又一堆大道理砸过来了,好像我多不懂事似的。”
“……”
“你以为我稀罕跟着你啊!”
宁昭昭说完这句话自己跳下了车,一脸怒容倒是把旁人都吓了一跳。
颜清沅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下了车之后倒是不去撵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想着回房去再说。
可是当宁昭昭进了院子,就遇见了大腹便便的姚芷荷。
姚芷荷一脸喜色,道:“昭昭,缀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