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最早的时候并不是皇储。他那一代,夺嫡相当激烈。齐帝在众皇子中甚至是很不起眼的。
现在回忆起来,侯门庶女宋慧心,竟然会几次“迷路”遇上他,然后两人私会了几次,齐帝觉得这姑娘和他平时所见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都不一样。大约处境相同,都被父母轻慢,所以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一来二去,齐帝最终捡了漏被册为太子,他父皇给他定了颜氏女为太子妃。
宋慧心的身份不够,连个侧位都够不上。齐帝想办法把她安排进了颜府……
提到“颜府”,颜清沅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打断了齐帝,道:“你确定你们相识只是无意?宋慧心真的对你一见倾心,不计较名分只为守着你?”
齐帝张了张嘴,又哑然。多年前他的确这么想,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宋慧心是多么的不折手段,权欲重得简直让人咋舌,他怎么还能相信当初的宋慧心会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
现在想想,宋慧心的出现的确太蹊跷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
“她跪下来求我放过她,什么苦都能吃”,颜清沅似笑非笑,道,“差点勒死,差点烧死,差点溺死,她都不怕。我把她打发到浣衣局,每天做的是最卑贱的活,手上脓血都已经开始发臭,她都不怨,第二天照样爬起来干活。”
秦皇后忍不住道:“大约十来年前,她卷进了一起宫妃落胎的事儿里。她跪下来磕头,说愿意降为最末等宫婢,果然说到做到,吃尽了苦头。我看她那样也可怜,后来把她封了回来。可是没想到……”
她看了齐帝一眼。
齐帝面上有些尴尬之色,道:“那时候朕并不知道她……”
“知不知道,臣妾既然领着凤印,掌管后宫,皇上也不该那样在群臣面前给臣妾难看!再则降为宫婢是她自己求的,臣妾也没有点头。第二天她就换好了衣服在臣妾宫门口跪着,是臣妾逼着她吗?”秦皇后自然有一肚子怨气,此时就全倒了出来。
齐帝服软低了头,道:“皇后莫再生气,是朕察人不明。”
秦皇后冷冷道:“臣妾不是生气,是提醒摄政王,那毒妇蛇蝎心肠,却比常人吃得苦头,望摄政王好自为之……免得再落入她的圈套。”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才道:“庆王已死,她还能怎么翻身?当年她能吃苦,是因为她知道还有父皇护着,总能翻身。”
齐帝秦后都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忍耐和希望。我这样折磨她,她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还在熬,你说这是为什么?”
宁昭昭突然反应过来:“你意思是,她还有后手?”
颜清沅笑着摸了摸她的手,道:“再想想。”
这种逗孩子说话似的口气,让她愣了愣。她批准他们和好了吗?
但她还是道:“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宋慧心一生爱权,她当初接近父皇必然是故意。可她怎么知道父皇最后会被立为太子?朝中那么多大臣都难押对宝吧,她一个侯门庶女哪里来的眼光和胆量?再有,大齐民风算开放,但闺阁小姐是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也没人问的吗?”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齐帝。
齐帝皱了皱眉。大约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男人的智商的确会降低。齐帝登基前十年也算是个有为之君,可见智商绝对不低。可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他还一直惦记着,他和宋慧心当初是怎么朝夕相伴的……
秦皇后急道:“摄政王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自然是的。宋慧心身后,还有一只手,助她翻云覆雨,助她平步青云。”
原是不确定的,可是看宋慧心这么能熬,颜清沅就可以肯定了。正如他所说,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希望?
那必然是还有人能帮她呢。
颜清沅呢,自然不会让自己犯原来秦皇后的错误。
当下他不顾齐帝的尴尬,逮着他就把当初和宋慧心相识相许的一切细节都问了一遍。
宁昭昭听得不忍直视。
她倒是很想摆正心态来着,可是听着自己公公的青葱爱情故事,还是忍不住想喷……
齐帝其实也很尴尬,尤其是看见她的表情,实在是……
“那时候朕说朕不能给她什么,她说没关系,她就乐意跟着朕,她不在乎这些。有一次还带朕上街去吃糖葫芦,朕觉得这真是个质朴的姑娘……”
“噗!!!”
宁昭昭喷了齐帝一脸茶水!
众:“……”
她咳得不行,颜清沅连忙伸手轻轻抚她的背。
宁昭昭尴尬地道:“我,我先出去了,你们接着聊……”
“等我一会儿。”颜清沅把她拉回来了。
宁昭昭如坐针毡,只好听完了齐帝青涩的初恋故事。
她也算是懂规矩的,这次憋得再狠不敢笑。看了一眼颜清沅那个表情,她总怀疑他是故意把她带到这儿来逗她的……
终于听完了,宁昭昭长出了一口气,跟着颜清沅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呢,就听到秦皇后在里头对齐帝冷嘲热讽。
“原总听皇上说起,当年宋氏待您如何一片真心,原来这就是您说的不贪图权势不因您是皇上而跟随您的女子。那臣妾还真是自愧不如。既然如此皇上当初何必迎臣妾入宫?”
“臣妾还真是不想当这个鸠占鹊巢的恶人的!”
最后就听见齐帝低声服软的声音。
宁昭昭听了一会儿觉得百感交集,道:“这就是现世报啊。当初他多猖狂啊,现在也轮到他给母后服软了。”
说着她嬉笑了起来。
颜清沅看她那样,又有些发痴,苦笑道:“你也是我的现世报。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都说是没有心肝的人,可谁知道动了心竟然会是炽热如火。
宁昭昭闻言瞪了他一眼。
“你叫我等你干什么?”她故意凶巴巴地道,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叫你陪我出门啊。我缺个跟班。”
“颜清沅!”
他想了几天想出来的好主意,此时怎么会放过?
看她恼了他还笑呢,道:“等咱儿子到了你就得呆在家里做妇人了。现在你还不跟我出去走走,什么时候跟我去啊?”
他说着又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嘟囔道:“其实京城也没你想的毁得那么厉害。大回街这些地方肯定是没了。可你不是一向对珠宝玉器什么的不感兴趣吗?”
“还能有什么有趣的,死了这么多人。”她低声道。
颜清沅叹气,道:“你何时看我对百姓下手?弄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说着,就把她带回了房,让人把刚准备好的胡服给她送来。
宁昭昭瞪大了眼,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男装?”
“胡服。之前也有妇人穿着骑马上街,和正统男装还是有些不一样。”
话说着,那棒槌兴致勃勃地当着他的面就把衣服脱了,露出白嫩嫩的胳膊,穿着小缚胸就跑去拿新衣服穿。
颜清沅:“……”
“怎么穿来着?”她兴味颇浓地道。
颜清沅恨不得咬上她一两口,但也只能忍得眼睛发红,按捺着道:“我来给你穿。”
要说这怎么就是个棒槌呢,她光想着这人是她的丈夫,孩子都生了,都是老夫老妻的,光溜溜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张开双手让他给她穿衣服。
颜清沅手都抖了,给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看她难得地高兴,那念头又平息了一些,灵活的手指给她系上了最后一个搭扣。
宁昭昭高兴地去照镜子。
要不怎么说,有钱有闲的人就是能玩呢。这一身乍一看倒像是男装,可是剪裁,绣边,都无不显出精致和妩媚。她的身量本就傲人,穿着这么一身,看起来非常利落,可是又有些欲拒还迎之感。
颜清沅想后悔了……
可是看她兴致颇高的样子,他哪里敢说出口?
宁昭昭自己给自己梳了个男髻,对着镜子看了看,素面朝天的,倒是点了个花黄。这下好了,显得更妩媚了。
颜清沅闷闷地从后面搂住了她:“穿成这样还要点花黄?”
“可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确实很好看。这种胡服本来穿的都是女子,点上花黄也不突兀。而且这两种反差凑在一起,竟显得意外的妍媚。
他忍不住又把她搂紧了一些,低声道:“回鹘衣裳回鹘马,就中偏称小腰身。”
宁昭昭听了直笑,难得的柔软:“你要带我去骑马啊?”
颜清沅又想起当初端王带她去狩猎她那个高兴的劲儿。
虽然实在舍不得把她带出去让人看,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吻了吻她的脖子,哑声道:“骑。带你去骑马。不过你得先陪我去把手头那点破事儿理一理。”
宁昭昭嘟囔道:“还不如我自己去,要你跟着干什么?”
闻言,颜清沅轻轻咬了咬那雪白的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