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就听得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那头直接下了楼去,直到听不见声音。黄员外放下筷子,盘子里搁下咬了一口还在流着香浓肉馅的小包子,抬眼看向对面的宋秋。“这个贵老板,宋姑娘应该不认识吧?他跟咱们盘石镇的亭长是表亲,走动甚密,二十来年前到镇上来做生意,借着亭长的面子,一路是风生水起。”“可惜,这人势借得好,却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这些年吧,瓷器古董,布庄粮铺的,什么生意都做高了,却是亏了一门又一门,就他如今经营着的好又来酒楼,倒是做得最久。”“但这酒楼,原先可不是他的,是杨家的,早几年,这位杨老板跟他生了过节,他记恨在心,借着亭长的势,使了手段,将这酒楼给谋到了自己手里,上到掌柜大厨,下到跑堂伙计,都捏在手里,这才把好又来维持了这几年。”“可惜,这人运道不行,自三年前,陆老板的京味斋开张,好又来这个盘石镇头一份的大酒楼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前几天吧,听说这贵老板还学着你那客栈推出了水煮鱼,可惜学得七八不像的,做出来的根本不是那个东西,这生意嘛,不但没拉回去,反而还更一落千丈,冷清得不行了。”“这人做生意不行,脑子里筋筋绕绕的可多得很,这回怕是盯上你了,其意不善,宋姑娘可要多加小心才好。”宋秋听出黄员外语气里对这个贵老板的不屑以及提醒她提防这人之意。想着那天大哥跟她说提起的,说的也是这个贵老板吧?好又来酒楼的老板。前头大哥还说这贵老板估计会找她呢,没曾想动作这般快,还找到了张地瓜接线,估计是没少打听过她呢。这种搞迂回路线的,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找上门呢。要谈什么生意,大大方方的谈,谈得成就谈,找人引荐,说得好了是礼貌,怕贸贸然上门太过唐突。可贵老板这人,这么听着,也不是会知道礼貌这种东西的人吧?搞这种迂回,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呢。宋秋下意识就不喜欢贵老板这种作态。也知道黄员外这般说是出于关心,这才不吝话多,多跟她说一说这个贵老板的为人的。宋秋当下道了谢,领了好意,道:“黄员外放心,晚辈心里有数了,会多加小心的。”黄员外点点头,这两三次的接触下来,他也看出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看着小,但脑子还是好使的,应该也不会轻易上什么当的。就是怕这个贵老板搞小动作,防不胜防了。想着这小姑娘跟他大孙女也是差不多的年纪,黄员外有维护之心,但他马上就得离开了,就是不走,对上贵老板,也没有胜算。便道:“若贵老板行事太过龌龊,你不好对付,或可找同方药铺的宋掌柜帮一帮忙,这位宋掌柜为人挺不错,关键的是,和贵老板似乎起过什么龃龉,你若找他相帮,或许能成。”宋秋听着,有些好奇黄员外说这个话。她跟宋文知有些交情,还私底下因为同姓所以认了干大哥,这事大多人都不知道,镇上也没有传开。黄员外看她疑惑,便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呢,这宋掌柜出自医术世家,族里出了不少名医,医馆遍布天下,在杏林之中很有威望且不说,宫里的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都是出自宋氏一族或是宋家出的师,宋掌柜的堂祖父如今正是官拜太医院院首呢!”“这都不说,毕竟离盘石镇太远,咱们就说宋掌柜的娘子,那可是范家范老夫人的嫡亲侄女,范家你当知道吧?有人在京里做大官呢!这可是小小一个亭长惹不起的人家。”范家啊,她知道啊,那位范家采买,当初还是照顾她卖菜生意的大客户呢。她大嫂是范家老夫人的侄女,这事她也知道啊。嗯,听明白了,黄员外这是担心她对付不了贵老板借势,让她有事就找她大哥去帮忙呢。要不然,她这个小小的百姓,哪里能跟亭长对抗呢?宋秋没有多说跟宋文知相熟的事,只笑着谢过了黄员外的好意担忧,让黄员外不必担心她,她会小心的。见小姑娘都听进去了,黄员外也放了心,笑道:“等我们启程离开那日,经过松山客栈,进来好生吃一顿饭,再行启程,这一去,有生之年也不会回来了,宋姑娘这个小朋友,我也算是相交一场,往后若有缘,宋姑娘若到了清平府来,可一定要上秀山巷黄宅来找我,我很是愿意在清平府尽尽地主之谊的!”宋秋一一听着,点头表示若有机会去清平府,一定登门拜访黄员外这位老朋友。一老一小,算是相谈甚欢,出了福记,才告辞散去。宋秋没有久留,赶紧和杜传福就近买了一些食材,就马不停蹄往回赶了。一路回到家,雾气散尽,艳阳高照,茶棚已经都有客坐了。幸好厨房里有王氏和李氏在,先头的一些工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没有宋秋在,也进行的有条不紊。宋秋看着满意,想着自己也不必时时都在客栈里看着,能抽出身去做其他的事情也是没问题的了。都是握了卖身契在手里的,她用着很是放心。再说了,还有梨花在这里帮她盯着响呢。……老邓氏昨儿留出来的一斤野猪肉本来不打算今儿就做了吃的,可巧,出嫁的小女儿张香叶今儿带着闺女回娘家来了,老邓氏高兴,就让苗氏中午就将猪肉给炖上,让女儿和外孙女也尝尝。苗氏带着女儿在灶屋里忙活,上房里屋里,老邓氏和张香叶说话摆闲,走路已经走得很稳当也会说话了的石蛋儿就在一旁跟张香叶四岁大的闺女玩。床上的张老豆没睡,见小女儿回来,欢喜得很,眼珠子转了又转的使眼色。可惜,张香叶只凑近看了他一眼,就坐回去跟老邓氏说起话来。“真风瘫了?我听着消息,说是二哥把他给气瘫的,来时舅公还在吆喝着喊旺财表叔几个找二哥麻烦去呢。”老邓氏听着,不由嗤笑一声,“这不还欠着二十两银子呢嘛,估计是看那头稳不上了,想出这口气呢。”张香叶就跟着笑,“也就舅公还顾着爹几分罢了,几个表叔那里,哪有那个心?舅公身体也不太行了,娘也不必怕他们上门来找这事的麻烦,至于银子,谁借的谁还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