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瓜眼珠子一转,赶紧改口,“爹也是同意了的!让你们拿银子,他还得买药吃呢!”
“爹不是说不出话?怎么同意的?打哑语呢?手不也不能动弹吗?”柳氏就笑。
张胡瓜一噎,混不吝道:“反正我今儿就是来拿银子的!这银子你们就得拿!要不然,这铺子就卖了!我也是要占一份的!”
“卖铺子?谁卖?凭什么卖?”柳氏还是笑。
张胡瓜就道:“怎么不能卖?这铺子可是爹当初拿银子给三哥盘的,房契上是爹的名字,说好了这铺子是公中的进项,只是交给三哥管着而已!如今你们不往家里拿银子,这铺子还开着干啥?趁早卖了去!爹可也是同意的!”
其实爹根本不知道,不过如今爹不能动不能说,他的意见不重要。
这公中的东西,兄弟们都有份,老三不肯给银子,那他也不依,就得卖了分银子不可!
柳氏捂嘴笑了笑,让张胡瓜等一等,回后头去,一会儿,就拿着房契出来,给张胡瓜看,“瞧着没,这房契上,可不是爹的名字,是你三哥的名字,这铺子,是你三哥的,可不关公中的事。”
“这么多年,我们往家里拿回去的银子,少说也是几十两了,当初买这铺子的钱,按说也已经都还给了公中,如今,这铺子跟家里,一点关系都没有,想卖?那还得问问你三哥和我同不同意呢?”
张胡瓜傻眼,他小时候跟着大哥认过几个字的,多得不认识,张地瓜三个字还是认识的。
那戳着红章呢,做不得假。
可当初不是爹带着三哥一起去买的?写得就是爹的名字才对,怎么变成三哥的名字了?
真是三哥的名字,那卖不卖,可不就是三哥说了算了?
他们家虽然没分家,可三哥真铁了心不肯卖,他也没有办法啊?
只有爹出面才行了。
可爹已经瘫了。
一时间,张胡瓜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一愣神,手上没了力,张地瓜就赶紧挣开了去。
看着张胡瓜道:“这铺子我开的好好的,不会卖的,赶紧回去吧,跟娘说,好生照看爹,别东想西想的。”
“还有,不是我说老四你,当初这铺子虽说是家里拿得钱买的,可这么多年我早就还了,可你瞧瞧你,这么大个人了,做成个什么事了?成天游手好闲的,现下爹靠不住了,我看你还靠谁?哥哥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一家人了,总也不能替你忙活吧?这回银钱是给你了,你还能一辈子叫哥哥养着?趁还有把子力气,去找个事做吧,总闲着,也不像话不是?”
“就是就是,我们也欠着账呢,铺子里的盈利还不够我们自己养家糊口的,可没有多得去帮扯别人!”
“快拿着这点银钱买两斤肉回去吧!别再来要什么银子了,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呢!没银子花,自己去挣呗!”
张胡瓜岔了神,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大街上了。
这会儿早市人来人往的,已经热闹起来了。
他拔腿想回杂货铺去,可杂货铺里已经上了生意,忙活起来了,张地瓜和那伙计根本顾不上他,看也没看他。
一时间,张胡瓜站在铺子门前的街上,周边人来人去,脑子里回响着那些话,有些迷茫起来。
他活了二十几年,打小跟爹娘身边待着,吃穿不愁,那时候,大哥一直在镇上读书,后来成家生子了也一直住在镇上。
爹常说,大哥是有出息的,侄子也是有出息的,等他们读出名堂来,就能给张家光耀门楣,他们也能跟着享福。
后来三哥张家,爹也给他盘了铺子,说是大哥读书,三哥经商,张家的孩子,都得有出息才行。
反正三哥挣了银子,每个月也要往家拿的。
他不用管那么多,只管吃吃喝喝就行。
然后啊,他也成家了,爹说家里银子暂时不够了,等攒够了就给他也盘个铺子去,读不得书,就也做生意,总也是个稳当体面的出息。
他闲惯了的,有吃有喝就行,盘不盘铺子的,什么时候盘,他不着急。
左右大哥是他大哥,三哥是他三哥,出息了还能不管他?
他们可是一个爹的亲兄弟。
爹也总这么说呢。
所以他从不羡慕大哥三哥穿得好吃得好住镇上,还专门往家里来这样要银子那样要银子的,反正每次他往镇上来,跟着两个哥哥,也没少吃吃喝喝的,侄子侄女出息了他可是他们的亲叔叔,也沾光的。
他不爱操多的心,只跟着享福就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爹上回病了吧?三哥就说银钱不够手,不愿往家拿银子了。
然后如今爹瘫了,大哥不回去不说,三哥竟也变了脸,说什么爹靠不住了,他只能自己替自己打算了?
可他们不是一个爹的亲兄弟嘛!
他们沾了家里的光,从家里拿了多少银子去?
凭什么爹一瘫了就不管家里死活了?
铺子分不着,他还能分什么?
张胡瓜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等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大哥家门前。
大哥家在云山巷租的宅子,只得一进的小院儿,厢房六间,尽够大哥一家住的了。
还买了一个婆子专门洒扫庭除做饭洗衣。
这里,他来过好多回的了,十分熟悉。
往前都是高高兴兴的来,从没有哪回像今儿这般。
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忽然,门从里头开了,穿戴整齐的张南瓜正要出门往诗社去。
见门口站着的老四,愣了愣,有些心虚,但面上不显,很快道:“四弟啊,爹现下可好些了?大哥这几日忙着跟同窗应酬呢,暂时不得空回家去看爹,你跟爹说,让他别急,我忙过了这阵就回去。”
张胡瓜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道:“爹看了大夫,大夫说了,怕是得瘫一辈子了,不能动也说不了话,好不了了,大哥你真不回去看爹?爹可是盼着你呢。”
“我不都说了嘛,这几日忙,忙过了我就抽空回去。”张南瓜一听,心里照样没有多少伤心,只想着好不了也好,他也不必急着回去看望,也不怕他爹怪罪,反正,这人都说不了话了,他怕什么?
一个不能说话的话,他专门回去看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在诗社里混好了得点名声,积累着学识,说不得明年下场,能考中个秀才呢。
虽说他儿子出息,可他才三十四,能再进一步,成了秀才,见官不用下跪,每个月能用秀才的银钱和米粮,也不错不是?
他爹不是总盼着他出息嘛,相信也不会怪罪他不回去看他的。
毕竟,他也是忙着学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