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儿咧嘴一笑,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要不是我喊,这两位天仙般的小娘子也不会来救我们了。谢谢你们。”
那妇人这才从心疼孩子的心情中反应过来:“恩人!”说着就要福身,雪白的襦裙,在夜风中轻盈地飘着,好像一朵白莲。
阿卿唠赶忙扶住她:“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而已,不必客气。”
那妇人哧的一声笑了:“看你们的穿着打扮是苗疆人吧?鹤知意,你们可以叫我知意,家住在南城,不知道恩人住在哪里,今晚不便,明日登门拜谢。”
阿卿唠笑着摇头:“没事,我叫阿卿唠,我不求回报,不过可以帮你的睿儿治疗一下脸上的伤口。”
鹤知意其实自己可以给睿儿敷药,便摇头:“谢谢,不用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在登门拜谢。”
阿卿唠还想坚持,朵兮看着鹤知意襦裙上的裂口,打断了阿卿唠:“好,那有缘再见。”
鹤知意带着睿儿离开,马上要转弯时,阿卿唠看到那暗门子地上,映着灯笼的微弱的光,有金光闪闪,原来是一个金镯子,想必是刚才拉扯时遗漏的。
“知意!知意!”阿卿唠赶忙喊了两句,鹤知意已经带着睿儿走远。
脚已将踏在城墙上的风爷,突然就矗立在那,一动不动。
安谨言在他身后,差一点就收不住脚,把师父撞飞出去。
“师父,怎么了?”安谨言知道风爷着急赶回去,刚才她听到巷子里有人为非作歹,都没敢停下来,此时她一边询问师父,一边侧耳倾听那边的动静。
“你有没有听到刚才有人喊知意?”
安谨言愣住,点了点头:“是有人再喊,好像这人遇到危险了,不过刚才我听了一耳朵,已经转危为安了。”
“嗯。”风爷转身,“为师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在长安城处理,你先到南城安北门旁的安乐坊,那有一家农家小院等我,门口有一颗十分粗壮的老槐树,很好辨认。”
安谨言乖乖点头,她察觉到师父的异样是因为那个叫知意的小娘子,“好。”
“那里有一对老夫妻看着院子,我给他们看过你的画像,你去他们便认得你。不要到处疯跑,你太善良,容易受骗。”
“好。”
“如果等不及,你可以先回春风渡。你师姐应该想你了。”风爷快速的瞥了一眼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嘱咐安谨言。
安谨言凤眼弯弯,仰着脸笑着说:“师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乖乖在小院等你一起回春风渡。你快些去忙吧。”
风爷:“”
安谨言看着风爷踟蹰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个叫知意的人,是师父的家人吗?”
风爷没想到安谨言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等以后跟你说。”这才飞快的离开。
安谨言笑了,看来那个知意是师父在意的人。
安谨言不紧不慢地走在长安城的巷子里,这几天心中一直有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但又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情愫因何而起。
“睿儿,刚才为什么不听娘的话?”
安谨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对声音很敏锐,这是刚才差点被拉进暗巷子的那个人,是师父在意的那个知意。
“睿儿长大了,睿儿可以保护好娘。”一个小公子声音清脆的回答道。
安谨言转过巷子,看到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身影,走在前面,瘦弱的小娘子揽着胖乎乎的儿子肩膀,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
鹤知意很欣慰,儿子终于长大了,但是刚才真的吓到他了,她的睿儿不能有丝毫闪失:“睿儿,娘再跟你说一遍,你还小,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去寻求帮助,不要自己冲上来,知道吗?”
睿儿其实不赞同娘的话,但是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娘,他们刚才扯着你的手腕,疼吗?受伤了吗?”
睿儿拉起鹤知意的手,突然惊呼道:“娘,你的手镯不见了!”
鹤知意显然也是刚察觉到,声音中带着失落,“丢了就丢了吧,就当做破财免灾了。”
“你不是说,那是爹留给你的吗?”
鹤知意的脊背突然紧绷,随机苦笑道:“睿儿乖,肯定是刚才拉扯的时候掉了,即便是你爹留给我们的念想,如果他知道,手镯替我们挡灾乐,肯定也只会高兴而不是心疼,你说是吗?”
睿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安谨言扯了块布挡住脸,冲到两人面前。
睿儿立马把鹤知意保护在身后:“你是谁?”
安谨言看着娘俩防备的样子,想要笑,又很感动,有这样一个儿子,这个小娘子应该很自豪吧。
她故意打趣道:“你才多大,能保护好你娘吗?”
睿儿脸似圆盘,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闪着清澈,他有些害怕依旧站在娘前面,扬起下巴,故作坚强:“我是男子汉!我不怕你。”
鹤知意正脸看上去更加的端庄秀气,手指间已经夹出了一枚暗器,一手想要把睿儿护在身后。
安谨言看着两人的模样,不敢再惹他们误解,“刚才我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谈话,救你们的那两个苗疆人,在你们身后喊了很久,他们把你的镯子捡到了,如果是很重要的镯子,找他们拿便是。”
睿儿听到她讲的第一句话便开始皱眉思考,终于想起来,圆圆的眼中迸发出惊喜:“你是救过我一次的胖哥哥,你记得我吗?在无名大院附近,你救过我,还答应教我功夫的。”
安谨言认真打量着睿儿,好像有些印象,有个小胖子,刚开始叫她胖子,然后是胖哥哥,最后成了大侠。
睿儿又上下打量了安谨言一番,疑惑道:“那时候你是女扮男装吗?现在瘦了,更漂亮了。”
鹤知意默默收起了手中的暗器,如果安谨言能看一眼,便知道暗器上涂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安谨言把脸上蒙着的黑布摘下来,认真的问道,“你确定,是我?”
这下不仅睿儿,鹤知意也认出了这双凤眼和这张面孔,确实是救命恩人,只不过之前是四肢瘦小有一个大肚子,现如今确实身形苗条,模样一点也没变化。
鹤知意确认好安谨言的身份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双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头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可以见到端庄和俏皮。
鹤知意和睿儿,同时点头。
安谨言有些懵,她现在闹不清师父的态度,是确实不知道她曾经在长安城带过一段时间,还是故意隐瞒?
鹤知意见安谨言一脸纠结,也没有立马承认,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拉着睿儿给安谨言鞠躬致谢:“不管如何,谢谢你来告诉我们。那个手镯对我们很重要。
我们暂时住在安乐坊那边的一个小院,门口有一棵大槐树,很好找的地方,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们玩。”
安谨言依旧没有反应,鹤知意拉着睿儿匆匆离去。
鹤知意?家人?睿儿?大槐树?小院?
安谨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这两个人是不是师父在长安城的金屋藏娇?
风爷赶到刚才有人叫知意的巷子时,门口已经没了人烟,他像一朵云,漂浮在周围,依旧没有找人鹤知意的身影,他苦笑: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巧。
夜间的虫鸣,在耳边聒噪地叫个不停。
风爷升腾起来,随手撒了一把药粉,夏夜变得死寂,月亮都偷偷躲进了云里。
“咳咳咳”几声咳嗽声传来。
唐钊策马经过,鼻尖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着急赶着去龙池一探究竟,来不及细细想一下,这熟悉的味道。
抱着满怀希望的唐钊,注定失望。
龙池上面一只船都没有,只有池水一波接着一波荡漾。
唐钊雀跃的心一点一点降落、平静,像是没有跳动一般。
有人在利用安谨言耍他。
突然唐钊脑海中想起了刚才鼻尖的那股熟悉的味道,两年前都匀山的山洞里,有过同样的味道。
如果两年前那次是冲着安谨言来的,那说明,现在长安城有春风渡的人!
唐钊失落的心,重新雀跃起来,如果有春风渡的人出现,说明,安谨言很有可能又被春风渡的人重新控制起来了。
“不急,不急。”唐钊轻声说服自己,那颗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终于平息了一些,但是跳动的节奏依旧那么快速。
长安城纵横交错的巷子里,月光忽明忽暗,两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在一个明暗交错的巷子里,擦肩而过,各怀心事。
整个长安城陷入沉睡之时,安谨言没有到风爷说的大槐树小院,本想找一下师父,没想到漫无目的地从巷子的墙上,落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
这个小院在全盛斋隔壁,如果刚开始是为了找寻风爷的踪迹,那么最后完全是因为蔓延在小院上方那浓郁的全盛斋点心的香甜。
安谨言五感十分敏锐,她知道这个小院里并没有人在里面。
里面的每一个物件摆放都摆在了她的审美和习惯上,鬼使神差的她在院子里溜达了很久,最后依依不舍地回了太仓殿,打算睡一觉,天蒙蒙亮时,再赶去大槐树小院等师父。
另外,她悄悄打算,能不能说服师父,同意她把全盛斋旁边的那个小院买下来,真的特别合眼缘。
阿卿唠和朵兮原本想回崇仁坊,但已经将近子时,两人即使身上有蛊虫相助,刚刚看到了鹤知意的遭遇,她们也有些心惊胆战,便就近去了仁心医馆。
寅时,最是睡得香甜的时辰,仁心医馆的门缝里插进来一把刀,一点一点地打开着门栓,一阵迷烟飘了进去。
原来是暗巷子的人心有不甘,一路跟随着两个苗疆女,摸清了两人落脚的地方。
“两个异族小娘子,大家更加新鲜。既然你们坏了我的好事,那只能算你们倒霉了。”从门缝里看到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草药,睡得正香的两个人,正是那两个苗女。
门被轻轻打开,两个面色苍白,眼下乌青,瘦到脱相的两个男人,神情猥琐地,一人抱着一个,走出了仁心医馆。
两人为了掩人耳目,把马车停到了另外一个巷子里。
此时一辆马车跟他们的马车面对面,被堵在了巷子里。
两人满头大汗地赶到马车时,看到这幅景象,只想拍自己一耳光。
被堵着的马车,车帘上满绣的万字符,里面还有隐隐的诵经声音。
韦一清一大早被他娘安排去青山寺给家里请一些平安符,本来家人人手一个,还是青山寺的主持亲自写的,但是马上要请安慎行来家里,昨晚苏晓晨便给韦一清安排了任务。
“为显诚心,你明天一定要早早就赶路,一定要烧第一炷香,求头道平安符。”苏晓晨深夜把正在诵经的韦一清从佛堂里薅出来,耳提面命。
韦一清:“娘,你这是第一次在我诵经时打断我,就为了个平安符?”
苏晓晨是因为安慎行要登门拜访,紧张到睡不着,厨房的菜单都确认了十几遍了,当天的食材更是选了又选,甚至有些已经提前一天炖上了。
苏晓晨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哎你不懂,我以前哪知道安慎行会是你妹妹的正缘,娘曾经私下找过安慎行。”
韦一清终于明白苏晓晨为什么会紧张,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会跟安慎行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
苏晓晨不敢直视韦一清那双桃花眼,瞟着别处,小声嘟囔:“也不是很难听,就是一些为人父母的心里话。”
韦一清看着苏晓晨的样子,便知道苏晓晨现在后悔了,所以才急着表现。
韦一清笑着点头:“娘安排的事,我一定去做。既然需要平安符,那明日我一早便去青山寺求去,定,不辱使命!让你在安慎行面前,找回面子!”
苏晓晨拔高声音,“我家一清真是长大了”
寅时,路上一个车马行人都没有,韦一清最喜欢这时候的巷子,还没高兴多久,便被一辆横在路中间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好不容易等来马车的主人,便看到了了不得的事。
“大胆!竟然敢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韦一清手上缠着手串,对着暗巷子的那两个人,一声呵斥,苗疆人头上的银饰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