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太警惕地看了一眼乐淑婷,接着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钊儿来了?”
唐钊不漏痕迹地躲开唐老太太的手,“不仅我来了,在府门口还碰到了贵客。”
唐则这时正好进来:“奶奶,刑部的人来了。”
乐淑婷猛地看向门口,慌张地看了一眼唐慈和老太太,手足无措地站立起来。
老年和小年一起来的,到这种皇亲贵族家里,刑部必须要做完全的准备,“唐老太太,打扰了。原本是要到后面的宅子去,不料唐乐氏在老宅这边,请见谅。”
接着转向乐淑婷,老年:“唐乐氏,根据唐家老宅马夫江小子的供述,你设计和参与了一场谋杀案件,到刑部走一趟吧~”
不待唐老太太开口,乐淑婷便疯了一般:“你们血口喷人,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谋杀。”
她彻底地害怕了,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怎么办?怎么办?
老年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眼神示意官差把人扣起来:“有什么冤屈,到刑部细说吧。带走!”
乐淑婷双臂被控制起来,她猛然回头,眼中冒着怒火:“陆曼曼,你行!竟然都推到我身上。”
唐慈看着逐渐疯癫的乐淑婷,又看了看唐老太太那波澜不惊的脸,只能悄悄靠近乐淑婷:“娘,你别自乱阵脚,还有我。”
老年看了一眼这个镇静的小娘子一眼,不愧是顶起唐家老宅半边天的小娘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比她娘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老年和小年对唐老太太和唐王爷拱手告别,带走了乐淑婷。
乐淑婷现在根本做不到平静,她状若疯癫,身子已经被扭着到了门口,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唐钊,笑道:“钊儿,没想到吧,这个老不死的手段比你还要狠,这一计叫做壮士断腕,你可别着了斩草除根的计谋,你那爹娘怎么死的,你最好别去查”
唐钊听着她的嘶吼,看向唐老太太,唐老太太表情变得五彩斑斓,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钊儿,她刚从庄子上回来,失心疯了,你别听她的。”
“哈哈哈哈”乐淑婷听着唐老太太蹩脚的理由,得意地仰天长笑,“你大概是对失心疯有什么误解,如果我说的是假的,那你紧张什么,你应该让你的宝贝孙子去查个水落石出,好证明我说的是错的,好证明你的清白,你敢吗?你敢不敢让你的宝贝孙子去查查看”
刑部的人带着乐淑婷出了院门,还能听到她疯癫张狂的笑声。
唐老太太脸色铁青,这乐淑婷竟然一点也不顾及有哪些外人在,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唐老太太深呼吸了几次,才呼吸通畅了一些,她感觉得到唐钊炙热到目光:“你三婶历来如此,这是怪我没给她撑腰,便要搅浑唐家,她不好过谁也别想过好。”
唐钊清洌的眸光,扫视过唐则和唐慈。
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则儿、慈儿,你们先回去。”
唐则头也不回地走了,唐慈站着挣扎了一下,在唐老太太的目光中,也只能退出去。
“钊儿,这唐家我交到你手里了,我知道之前的事,你心里有气,等你掌家了就能体谅奶奶了,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当家人不容易。
你跟我置气归置气,像这次唐家名誉扫地的大事,你该不计前嫌,先处理好这件事。
一切事情,在唐府的未来面前,都不值一提。”
唐钊挑眉、勾唇,桃花眼里满是戏谑:“我爹娘的死也不值一提?”
唐老太太叹气,她就知道唐钊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她看了一眼躺好,祖孙俩的眼神第一次碰撞到一起,还是唐老太太最先败下阵来:“你娘的事,跟我也有关系,如果不是我当年在意她的过往,看她不顺眼,她也不会郁郁寡欢,抑郁而亡。”
唐钊笑了,他这次上门,本来是想给唐老太太最后一次机会,但是,显然,唐老太太还是想着扰乱视听,他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里陪着她表演。
唐老太太还在酝酿感情,唐钊便站起身,直直地离开。
唐老太太对于唐钊的离开,好像在预料之中,松了一口气。
“阿茶,去给我煎一副顺气养肝的药膳来。”
茶婆婆赶忙去安排。
唐老太太见茶婆婆走远了,才喊唐飞进来:“当初老四那边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
“当然。”唐飞不知道为何唐老太太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亲自盯着处理的。”
唐老太太抬手捏着眉心:那三房拿出来的那张信纸和送信的人,还有老四说的难言之隐,到底是真是假?
唐飞看着唐老太太的动作,知道这是遇到难事了,至于什么难事,唐老太太不说,他也不敢问。
唐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便招手让唐飞先出去,等唐飞刚要关上门时,却有开口:“让慈儿来给我揉揉头。”
唐慈很快就来了。
唐老太太看着低眉顺眼的唐慈,招了招手:“慈儿,来给奶奶揉一揉,头疼得厉害。”
唐慈也不问,快步走上来,先是搓了搓双手,把手错热,这才让唐老太太枕在她的腿上,狠一下轻一下地按着太阳穴,唐老太太舒服了,“他们一个个,死的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想要把我逼死,都不似你这般懂事。”
唐慈看着闭目养神的唐老太太笑了:“奶奶福大,庇佑着唐家子孙,还要长命百岁呢~”
她最是知道进退,见唐老太太主动求和,便也不再纠结唐钊爹娘的事,只是问了一句:“我娘刚从庄子上回来,身子受不得折腾,哎~”
唐老太太瞬间感觉脑袋又开始扑腾扑腾地跳着疼,她自然知道唐慈的意思--把乐淑婷捞出来,大家就天伦之乐,否则
“你放心,唐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家人。”
唐慈笑着说:“我就知道,大家都要靠奶奶。”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茶婆婆去抓药的间隙,悄默默来到了后面的房间。
“乐淑婷母女已经拿捏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应该会改口捞人。”茶婆婆飞快地交流完自己得到的信息。
唐念笑了:“听说钊爷今天来了?”
茶婆婆:“是。”
“那就有好戏看了。”唐念眼尾闪着碎光,“之前请了钊爷那么多次,都没有请动,这次竟然主动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是有备而来。”
那封信,是茶婆婆听到她说的加把火以后,偷偷给乐淑婷母女雪中送炭去的。
当时唐保宇留下来凡是容易引起一些歧义的书信、手稿,唐飞全都清理干净了。但是茶婆婆贴身伺候着唐老太太,总会有见过的信息,她记住的自然是最震惊的信息:娘,儿子不孝,我舍不得她,你舍不得我。你既然要她的命,那我的命便赔给她,往后的日子,儿子就不在娘跟前尽孝了,只盼着娘能好好对待钊儿,护他长大,他无忧娘亦无虑。
唐念一直没有明白,信中最后一句的意思。
此时想起这其中疑惑,又开始冥思苦想,茶婆婆悄悄退了出去。
她们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唐老太太中毒,已经将大部分真相告诉了唐钊,才惹得唐钊下定了决心与一副疼爱他的奶奶,保持距离。
这次要不是史夷亭让他来老宅给老年和小年爷俩撑腰,他是不会再登门的。
唐钊此时坐在回唐府的马车上,也在静静地思考,老太太已经把对他如此捉摸不定的态度的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他也用自己的手段证实过了。
此次,如果老太太放下了唐家的面子,任凭这顶管教不严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而选择把乐淑婷捞出来,那就说明老太太还有没吐干净的隐情。
虽然还没到中午,已经热浪翻滚。
唐钊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口时,他依旧扫视了周围参天大树一遍。
安谨言掩在树叶后的身影,又缩了缩,刚好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风爷柔软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安谨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师父,难怪她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王府的大门关上,安谨言也从兴奋变得蔫蔫地。
风爷松开手,跟她保持了距离,开口道:“又来偷看,看得这么入迷?连我站在你身后都不曾察觉。”
安谨言只觉得脸上热热的,仰着头对着看不清长相的风爷笑道:“师父功夫好,才不怨我没察觉。”
她反驳完以后,想了想又回答道:“我闲着没事,便出来溜达,并不是故意来此处。”
被师父抓住了好几次,她依旧不承认是特意来看美人。
风爷目光直直盯着她,语气中有揶揄:“是吗?即便是你相中这个美男子,师父帮你把他绑来便是。”
安谨言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地看向风爷的眼睛,试图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然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她只是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而已,并不想据为己有。
而且这几日据她观察,这王爷府中还有两个双生子,她如果因为一时欣赏便破坏了一个家,那可是大罪过,安谨言可是有底线的。
风爷觉得自己的提议,被这个小徒弟,默默地鄙视了。
“我是怕你被人抓住,露出马脚,那就说不清了,你实在喜欢,为师自然会让你如愿。”
安谨言立马解释:“师父,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人长得美。你知道的,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风爷笑了,眼神中是满意和知足的情绪。
安谨言只觉得心情有些莫名的低落,抓着风爷的袖袍:“师父,出来这么久了,咱们什么时候回春风渡呀,还是春风渡舒服,不会这般热。”
风爷知道安谨言身体并不怕热,只是想转移话题,正好长安城这边也不用他时刻待在这,春风渡那边的事已经解决好,春风渡周边那个小岛上的人也需要他回去做决定。
“想家了?那便回去。”风爷回答。
安谨言只觉得有些失落,又不知道为何,又开口问道:“师父,我之前是不是在长安城待过?”
风爷立马看向安谨言,问道,“怎么这样问?”
安谨言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觉得这里很熟悉。”
风爷笑道:“你忘了师父也喝了那药,即便你告诉过我,我也记不住了。”
安谨言突然就释怀了,笑着看向风爷:“师父说的对,既然是想要忘记的,大约就是不开心的事。”
突然,唐王府的门被大力推开,一个欣长的身影快速进去。
安谨言与风爷如风一般离去,回头,只看到史夷亭正在给唐钊拍打着后背,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深情桃花眼,一个深邃的眼窝,这一对视,让人不难多想。
风爷轻轻的笑声从耳边传来:“在长安城的几日,你大概也听了不少传言。”
安谨言的心思被风爷的话勾了回来,不可置信地开口:“他不是有孩子了吗?”
风爷没有说话,笑的格外的叵测。
安谨言心跳慢慢平稳下来:是呀,皇城下本就没有秘密,这琉璃般的美人最多的流言便是断袖,即便那诞下香火的小娘子,也莫名消失不见
她像是被猜中心事的孩子,着急地看着风爷解释:“他如何,与我又没关系,咱们回吧。”
风爷不再打趣,只是眼神里快要溢出来的满意,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灼热的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安谨言原本沸腾的血液,此时又重新归于宁静。
太仓殿原本就没有多少物件可以收拾,不过安谨言最放不下的是偏殿里温热的池水,师父让她在太仓殿落脚,也是因为那温泉能滋养安谨言的身子。
安谨言给自己号过脉,身体亏虚,寒症淤堵,在长安城的每一夜,她都会抽出时间来泡一个时辰的温泉,身子变得格外的舒爽。
安谨言握着胸口那个骨哨,问风爷:“这个骨哨大概是一直陪着我的,我能不能把它留在这?”
风爷的眼神微暗:“这骨哨似乎从来不离身,大概是与你的身世有关,不留着做个念想吗?”
安谨言苦笑,“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寻得家人,大概也没什么用了。”说完她转向风爷,“师父,除了春爷,你还有其他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