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锦昆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父王,哪个小娘子对夫家没有幻想,我娘年纪轻轻就做了你的续弦,何尝不是看到你对王妃的一往情深?但是你呢,你一点一点把她对你的仰望砸碎,踩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还要啐一口!要不是因为有了我,你以为我娘凭什么能忍下来?
你以为,什么人都看中的是虚无的摄政王这个名头?我娘即使是摄政王妃,又得到了什么呢?一得到的是毫无尊严的活着。
她为你掌好后宅,把你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爱护你问问大哥,我娘是不是对他比对我还要好?
对那个没良心的米礼盼,我娘也是如此对待,只不过她不稀罕。
你现在怎么好意思说,我娘是为了母家的荣耀才跟着你?”
米铎昌用肩膀碰了下他:“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哼!”米锦昆把头扭向一边,不想再看到米丰全那张老脸。
他哥是摄政王府唯一一个公正公平,顾念血脉的人,他得听他哥的话。
他哥说这时候不能计较,那就过些时候再掰扯,如果还有以后。
然而,米丰全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王妃当年也是母家势弱,但是她的性子却火辣,那时候她的热烈燃烧了我,我也心甘情愿被她拿捏,你们只知道,盼儿长相有七八分像王妃,我因为这才宠爱他,却不知道,更大的原因,是盼儿的脾性跟王妃一样,火辣热烈强势”
米锦昆和米铎昌,目瞪口呆:“”
真特么奇葩,口味也真是奇特。
因为温婉敦厚娶进摄政王府,却也因为温婉敦厚,被嫌弃。
原来,摄政王喜欢被虐,喜欢被征服。
米锦昆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米铎昌眼角忍不住地抽搐。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妃的样子在他印象里,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仅有的印象里,王妃绝对不是跟米礼盼一般的脾性。
米礼盼是个有头无脑、胸无大志、好赖不分的蠢人,而王妃能在死去这么多年,依旧让摄政王念念不忘,可见是个不仅魅力十足,而且十分有手段的小娘子。
“父王,不要再说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米铎昌真的是听够了,他现在一度怀疑,米丰全的话一半是自己的幻想。
米丰全闭了闭眼睛:“咱们爷仨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说说话,要好好把握,以后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机会!”
“”
“”
米铎昌、米锦昆再次无语。
以前大概是交流太少,怎么就没发现米丰全原来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一个人,还是这样黑暗的环境,容易让人不知不觉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米丰全确实是有很强的倾诉的欲望:“如果这次,必须有人用生命来结束这场闹剧,父王一定会冲在最前面。你们兄弟俩必须有一个人要活着。
父王这辈子无怨无悔,能稳居摄政王之位,受万人敬仰。
大兴朝跟大漠国一场战争,成就了咱们米家家族。
现在牧国很多世家,都在虎视眈眈盯着摄政王的位子,父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现在大兴朝跟大漠国,有可能再迎来一次战争。
只要我们把握住机会,就能再次稳住摄政王的位子。
有一个好的贤内助,真的能旺一个家族三代,王妃是个强势的小娘子,但是也是个有主见的小娘子,那时候每当我迷茫时,她都能几句话就能帮我拨开迷雾,可惜天妒红颜。
好在,王妃给我留下了昌儿,咱们米家后来的兴旺,也多亏了昌儿跟唐钊的相遇。”
米铎昌第一次听米丰全说这些事,那时候王妃确实是时常陪伴在摄政王身边,对米铎昌的关注就少了。
王妃生命如此短暂,很大程度就是劳心劳力,鞠躬尽瘁。
王妃不是围于内宅的小娘子,那时候摄政王的位子坐得并不稳当,王妃时常男扮女装陪伴在摄政王身边,出谋划策,米铎昌基本是奶娘带大的,所以跟王妃的感情并没有很深。
甚至,王妃故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伤心,后面奶娘时常看着他流泪,每当他问奶娘为什么流眼泪,奶娘都会爱怜地跟他说,以后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他才意识到生养自己的亲娘没有了。
米锦昆此时却有些迷惑,还有好奇:“唐钊到底有多厉害?”
他听了米丰全的唠叨,更多的是好奇,怎么会因为一个少年,影响牧国摄政王的稳固?
那之前,原来米家在摄政王的位子上,如此的如履薄冰?
他真的好奇,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些,为人冷清得过分,双腿瘫痪多年的一个废人。
米丰全好像也瞬间回到天山圣战当年,表情变得充满回忆:“那时候咱们米家遇到唐钊,简直是犹如神助如果唐钊没有找上米铎昌,两人达成一致我这么说罢,如果唐钊失去了米铎昌,照样可以成功,但是如果米铎昌失去了唐钊,就没有现在米家的繁荣”
米锦昆收起了对唐钊的轻视,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真的是这样吗?”
“那时候,只要接触过这个孱弱少年的人,都是刚开始的轻视,到最后的改观凡是参与过亦或是了解过天山圣战的惨烈的,都对唐钊充满了恐惧。
即使是我,那时候经历了多少起起伏伏,了解了大漠国的惨烈,每当想到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的手笔,也会心神惶恐也是上天眷顾,米铎昌入了这个小公子的眼。
昌儿这些年虽然是暗中跟唐王爷有所往来,但是咱们摄政王府和他唐王府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就靠着这份交情,咱们摄政王府的地位无人撼动果然这人呐,都需要有个靠山,人呀,只看到自己认为的
别说咱们在异国,就是大兴朝跟唐钊交好的几个家族,哪个不是沾了唐钊的光。”
怎么会有人把借风借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靠儿子得势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也是豁出这张老脸了。
米锦昆和米铎昌心底都在嘀咕,现在米丰全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是完全颠覆了。
米丰全还在继续长篇大论:“你们知道吗,单就唐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那双勾人摄魂的桃花眼,多少人偷偷觊觎。那时候天下刚知道他双腿瘫痪,多少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都有去无回啧啧啧那张脸,那身段但凡能拥有一夜”
米铎昌皱眉:“父王,你别说那些人里面也有你”
米丰全脸色一白:“我怎么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我只不过是听那些世家的人聊了几句,还是不小心听到的,就以你跟他的关系,我也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
如今的唐爷,双腿恢复了,那些人的心思更加的不敢表露出来。都怕引出当年的那些腌臜事。”
米锦昆不明白,问道:“不是说那时候存着心思去招惹唐钊的人都有去无回吗,就算现在唐钊身子好了,他也不会知道那些人都有谁!”
米铎昌却一脸凝重地开口:“刚才那男人说的话,你忘记了?唐钊从来不是个糊涂的人,他没有选择出手,并不代表他不清楚这些人的打算。
有些事情,悬而未决比清清楚楚更让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唐钊比别人牛的地方。
米锦昆现在十分懊恼,当时只关注唐钊那份皮囊。
米铎昌倒是了然,却也是更加的心慌,已经沉寂多年的唐钊,不知道这一次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父子三人,本来一腔怒火,米锦昆年轻气盛,刚开始愤怒大吼,米丰全虽然经历最多,却突然没来由地话密起来,米铎昌则是越想心越凉。
几人在黑暗中,慢慢地心灰意冷。
然而在这个多少人命运改变的夜晚。春风渡的安谨言却睡得格外的舒适。
四月的春风,徐徐从海岸线吹来,海草房子周围孩童吵闹的声音越来越稀少,月朗星稀的时候,只余几声狗吠和海浪的声音。
想着最信任的师父就在身边,她的心底却没有一年前的踏实,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
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曾经从春风渡逃出,遇到了唐钊的专属暗卫唐大,从而进了暗卫,那个唐钊一直在寻找的唐五,就是她。
而她大出血时,尘封的记忆再次袭来,那对唐钊发誓要当做自己孩子宠爱的双生子,就是唐钊的亲生骨肉。
而唐钊似乎并不知道。
嘴角刚刚扬起一个笑意,又被死死压住,每次呼吸都痛到像是被刀片划到鼻腔和胸膛,唐钊那冰冷没有感情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回春风渡之前,她就暗暗下了决定:孩子们给唐钊留下,也算是这么长时间,难为唐钊在她面前一直如此辛苦地做戏。
起码让她体验到了爱情应该有的感觉,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也不知道,唐钊会不会对孩子们好。
此刻,她不敢深想。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到满脸胡茬的唐钊,发疯一般从北疆往长安城骑马奔腾,曾经如水的桃花眼变得凹陷,嘴唇因为长时间的赶路变得苍白起皮,曾经修长白皙的双手,也被北疆到长安的春风吹得皴裂。
下一刻,一阵鸡鸣,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阵刺眼的阳光,射入眼睛,安谨言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眸。
而后睁开眼,就看到师父周身镶着一圈金边,端着一个瓷碗,推门而入。
安谨言微微眯着眼眸,定了定心神,缓缓起身。
风爷走到她身边,扶起她的双臂,把枕头靠在她的身后。
“做噩梦了吗?刚才从门外,我听到你喊了一声。”
安谨言移开视线,躲开风爷询问的眼神:“师父,我有些饿。”
风爷先是一愣,接着笑着点头:“我给你端来了一碗海参粥,先喝一碗暖暖胃,一会就开饭。”
安谨言点头,接过风爷手里的瓷碗,沿着碗沿小口小口地开始喝粥。
风爷翘着嘴角看着她,回来以后,安谨言第一次主动说饿,她现在还是月子里,应该好好补充营养。
没一会,海鲜粥就喝完了,风爷端过一碗茶给她漱口,接着出去端了两个汤碗进来。
一个海带汤,一个海珍煲。
安谨言一脸委屈的表情:“师父,可以等会再吃吗?刚喝了一碗粥,我的肚子里面满满的。”
“你现在身子弱,必须要加强营养,你自己的身子你应该知道。”
“可是”安谨言凤眼看着两个大汤碗,“这也太多了我真的吃不下,”
“海带汤可以不吃,但是这个海珍煲里面都是师父去深海里寻来的宝贝,特别适合补身子,你好歹吃几口。”
“”
“还有这个鱼胶,是师父从周围的渔民那里收来的,从泡发到煮出来,每一步都是师父亲手做的,师父的心意,你好歹尝上一口。”
“谢谢师父~我的身子恢复得快,师父不必如此费心。跟师父说了一会话,倒是觉得肚子又饿了,闻到这海珍煲的香味,更饿了。”
风爷笑了,现在仰着头,一脸笑意的安谨言,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她便是如此,说话软软的,总是一脸笑意地仰望着他,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千言万语都从那双会笑的眼睛里传达出来。
“你不必勉强自己,身子慢慢养,咱们有的是时间。”
安谨言眼眶一阵发烫,不敢让师父察觉到她的异样,一直低着头,挑选着海珍煲里的海味,声音低低地说:“没勉强,好久没有吃到师父做的菜了,十分想念。”
春爷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了鼻音。
“长安城里很少能吃到这么新鲜的海味,刚开始几天,每天都吃肉,还觉得挺香的,后来,就开始怀念咱们春风拂的海鱼”
春爷被她强装欢颜的话,惹得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