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铎昌早就知道,嘴角的苦涩更浓,虽然不惊讶,但是这种无力感,让他窒息。
本以为,这辈子都能靠着跟唐钊曾经的交情,保摄政王位子,保牧国安危。
他把他当做生死之交。
他也把他当做患难之交。
虽然,唐钊,从来不需要他出谋划策,也不需要他帮忙。
从头到尾,都是唐钊再指引着他而他也被唐钊的格局影响,虽然曾经暗戳戳学着唐钊的样子在周边国家做了暗桩,但是他知道,他从大兴朝得到的消息,都是唐钊默许的。
而现在,他的家人,却有可能触及到了唐钊的底线。
他的心里很是自责,也很无力。
他知道问题所在,却不知道怎么办,这一刻,他的惶恐和迷茫达到了致高点。
好像因为他没有约束好家人,但是好像他又有充足的理由来狡辩。
就好想,摄政王府的一切还是摄政王说了算,虽然这些年米丰全已经渐渐把权利下放,但是父王身强体壮,依旧是堂堂正正的摄政王,有很多事情,受父王掣肘很多。
虽然,摄政王府出面的人已经变成了米铎昌。
但是最后的决定,必须经过米丰全。
这就是米丰全的奇葩之处,好像所有的权利都下放了,但还拿捏着最后的决定权。
更加充足的一个理由,就是米礼盼了。
米礼盼与他是一母同胞,娘去了之后,兄妹俩相依为命,曾经也是兄友弟恭。
直到,米丰全续弦了新王妃,而且生下了米锦昆,米礼盼突然变得性格乖张。
她开始变得暴躁易怒,颠倒是非,她会突然脾气暴躁,把气全都撒在新王妃身上,然后再去米丰全跟前颠倒是非。
慢慢的,米丰全对新王妃的态度变得也来越冷淡,米锦昆的娘开始在摄政王府活的小心翼翼。
为了米锦昆,身为一个母亲,一直容忍着米礼盼。
米礼盼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嚣张,骂开的口,打开的手,米礼盼对长辈动辄打骂,出了摄政王府,愈发的一发不可收拾。
米丰全一直以为续弦让米礼盼受尽了委屈,更加溺爱米礼盼,米礼盼在这样的循环下,越发的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有了她去大兴朝,都敢设计唐钊。
唐钊当然不会惯着她,她没有得逞,一度在南曲找了七八个男都知,一晌贪欢,不堪入目
最后自作孽不可活,为了保住她的命,米丰全终于狠心了一次,把她提前遣送回国。
她口口声声说她对唐钊一见钟情,非他不嫁,可实际上呢,不过是爱而不得的不甘心,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让她唯一能有一点真心的人,大概就只有摄政王米丰全了原因,自然是,米丰全从小到大,对她有求必应,无论对错,永远冲在一线给她收拾烂摊子。
米铎昌心里,现在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寄希望于米礼盼对米丰全的最后一丝真心,会因为米丰全被囚禁,有所顾忌。
只要她还存在一丝理智,有一丝牵制,也许,这事还能有所转圜。
如果,万一,米礼盼连米丰全都不在乎了,那后果。
“哎~”
米铎昌心乱如麻,如果他担心的这个万一出现了,因为这件事,也许会引发整个局势的改变。
谁都知道唐钊的清冷,唐钊绝对不会受任何威胁,米礼盼想要的,唐钊不会让她如愿。
米礼盼根本不会低头看看自己,她凭什么敢想,她根本不配,连想一下都不配!
不管是让谁来评判,米礼盼这样的小娘子,根本配不上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琉璃美人,即使在他们血浓于水的亲人眼中,亦然。
但是米礼盼对自己太过于自信,她太偏执,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也许是从小,就一帆风顺,她想要的东西包括人,但凡她多看一眼,就会得手。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多,让她对自己的魅力有着高于现实的认识。
越来越多的溺爱和口是心非的奉承,已经把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软软糯糯的妹妹,变成了一个丧失最低道德底线的疯子。
她得不到的,那谁染指,就是犯罪。
她想得到唐钊,是长达六年的执念。
她想让安谨言消失,也是真的,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小胖子得到她得不到的人。
但是这个时机太过巧合,米礼盼正沉迷在新的男宠的甜言蜜语中,怎么就突然关注到了大兴朝乐家的事情,同时把已经放下的南曲都知,重新拾起了兴趣?
所以,这件事,值得细细调查,辨别真伪。
但是,唐钊那个疯子,有耐心来辨别真伪吗?有关于安谨言的事情,唐钊能不能保持理智?会不会宁可错杀不放过?
在米铎昌的认知里,安谨言失踪,与米礼盼从长安城往牧国运送都知,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唐钊第一时间怀疑到摄政王府,并把米丰全和他囚禁起来,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米锦昆,单纯是顺手。
米铎昌看着垂着头的米锦昆,心里莫名的无力。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被米礼盼欺负着长大,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没少受米礼盼残害,记事起,他娘被欺负的画面更是家常便饭。
他现在对米礼盼恨之入骨的心态,就是种瓜得瓜的先兆。
而他,自小护着他,两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些兄弟情。
现在在他的引导下,已经渐渐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也算是长大了。
除了他之外,米丰全一个对他们母子好不庇护,一个米礼盼对他们娘俩就是恶魔的化身,米锦昆对他们俩是没有任何亲情所言了。
而米丰全,脸色苍白,显然刚才听到的这些信息,一时无法消化。
米铎昌安慰道:“也不必太过紧张,唐钊还不至于全部杀了我们。”
米丰全也想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权衡利弊后,如果他是唐钊,那他会怎么做?
他会先杀了米礼盼,再杀了米锦昆,然后也不会放过他自己,最后留下一个米铎昌。
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抬眸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个儿子,最后落在米铎昌脸上:“如果,今天,只有你一个能活着出去,你会怎么做?”
米锦昆听到米丰全这句话,懵懵懂懂地看了眼米丰全,也转向米铎昌:“哥,父王这句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唐钊真的会把我们弄死,只会留下你一条命?”
米铎昌摇头。
米丰全再次开口:“想想唐钊从小到大的决绝,还有天山圣战时他的果断”
米铎昌:“父王,钊”他想说钊爷,但是看到米丰全的眼神,改口道,“唐王爷应该不至于”
米丰全闭了闭眼睛,后槽牙紧紧咬着:“盼儿这孩子,真是欠她的,她要我的老命呀!”
如果刚开始的那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米丰全还心有底气,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后果。
这一刻的米丰全,终于想通了。
唐钊,能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步步做到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琉璃美人。
他不进有勇有谋,还是个百无禁忌的人。
他不在乎什么一世英名,不然爷不会有那么多关于他的残忍乖戾的故事。
虽然,也许刚开始的反抗,是迫不得已,第一次的反抗,第一次的见血,都是为了自保。
唐家几房,几乎都想让他短命,短到没法从唐家的巨大财产里分一杯羹。
大兴朝岌岌可危,大漠国长驱直入,无人能挡的时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孤身深入敌国,凭一己之力更改了天下局势。
这样的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他。
米丰全,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了脖子冰冷。
现在,脑子里,不自觉都是唐钊浑身浴血的邪魅一笑。
疼了一辈子,宠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的女儿,没想到最后,要用命给她收拾最后的烂摊子。
现在的米丰全,终于意识到,自己对米礼盼的宠爱,一次次的善后,并不是疼爱米礼盼,而是害了她。
“昌儿!”米丰全缓缓开口,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的大儿子了。
米铎昌听到这句昌儿时,甚至一瞬间,热泪盈眶。
“父王年轻时失去了一生挚爱,也就是你娘,那时候你懂事了,你妹妹还小,所以父王的孺慕之情都用在了你妹妹身上,对你严厉有加,慈爱不足。
昆儿,父王对他们娘俩,关注少,只要衣食无忧便好。
昌儿,这次若我们真的出不去了,摄政王就交给你了,你现在做的就很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好。”
听到这话,米锦昆突然精神激动,双眸赤红冲着米丰全吼道:“父王,这句话说的轻巧,你知道对我们关注少,就更应该想办法活着出去,好好补偿我跟娘,而不是破罐子破摔!我不要衣食无忧,我要一个有些有肉的父亲!”
米铎昌理解米锦昆的情绪,“米锦昆,注意你的态度,怎么跟父王说话呢!”
米铎昌此话一出,米锦昆瞬间收声,只余下不甘心的抽噎声。
“父王,摄政王府还需要你来掌舵,我年纪轻,很多事上考虑不周,还需要时间历练。米锦昆说得对,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活着出去。
父王,你不仅仅是米礼盼一个人的父王,还是我跟米锦昆的父王,我跟米锦昆需要你,小娘也需要你。
不能因为米礼盼一个人,让咱们摄政王所有的人都陪葬。”
米丰全被米铎昌的一番话,气得青筋暴起:“你!你跟盼儿可是亲兄妹!”
“我跟米锦昆也是同样流着你的血!”
"你!你个逆子!这时候还要跟我顶嘴!"
“父王,难道米礼盼做逆子就可以,我就不能做逆子吗?我只不过是说一句实话,就呀被戴上逆子的帽子,那米礼盼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算什么?
我跟米锦昆也是你的孩子,你有没有像为米礼盼那样为我们想过?
不说我,就说米锦昆,从小你管过他几次?他跟他娘被米礼盼欺负的时候,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你知道,他们被米礼盼欺负的时候,你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他们就应该被米礼盼欺负一样。
这些话,原本你不说,他们不说,不该我来说的,但是现在,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你还如此执迷不悟!”
米丰全大口大口的喘息:“够了!我还不能说你们了?就算你说的,我都承认下来,有什么用?现在我们三个被绑在这个山洞里,如果我承认了,就能改变这样的局面,那我一定第一时间这样做!
我可以为了你们任何一个子女,牺牲我的生命!
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摄政王府就要传承下去”
摄政王也是见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竟然有些哽咽。
米铎昌跟米锦昆对视,纷纷在眼里看到了八个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跟他们煽情,晚了。
米丰全却格外的脆弱,一直在念叨曾经的点点滴滴,从原来的王妃,到现在子女成人。
说到现在的新王妃时,竟然再次哽咽起来。
“昌儿,昆儿,那时候王妃刚走,留下奶团子一般的盼儿,王妃放不下这个女儿呀,所以我必须尽快续弦。
那时候新王妃家,是个落败的氏族,胜在家里的人温婉敦厚,能嫁进摄政王府,是他们整个氏族的荣耀,也成就了现在你母家那边越来越繁荣。
新王妃,有苦往肚子里咽,这也是权衡利弊的选择。
你们只看到你们为我受的委屈,压根就没想到,我为这个家做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