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乐家人那边突然站起一个人。
是高寒梅,她扶着乐老爷子进来后,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乐老爷子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女你来我往,没有说半句话,好像不是他乐家人一般。
而现在,她兀自站起来,径直往门外走去,拉住一个身穿石榴红襦裙的小娘子,就往外拽。
“你松开我!你!松!开!我!我是来作证的!”
被高寒梅拉住手往外拽的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夜的乐悠悠。
高寒梅眼里全是祈求,压低声音:“悠儿,别闹,跟我回家!”
乐悠悠用力甩开高寒梅的手,喊道:“我不回去!要走你走!”
高寒梅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大喊道:“乐悠悠!你给我回家!听到没有!”
乐悠悠葱白的手揉了揉被高寒梅拽得通红的手腕,再也不再给她半个眼神,“大人,我有话说。”
刑部大人看着这个小娘子一脸疑惑,抬手让官吏把她放进来,正色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高寒梅红着眼眶,死死盯着乐悠悠,乐老爷子依旧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乐悠悠拽了拽了拽襦裙,整理了下头发,不小心碰到了刚才在乐家受伤的脑袋,嘶的一声:“我叫乐悠悠,是乐家人,乐承卿是我的大伯,乐荣荣是我的堂姐。”
刑部大人并没有开口打断她的话。
只见乐悠悠像是到了自己家里,走到乐荣荣面前,斜倚在椅子上,“你们说的十年前乐家过继过来的那个叫乐小宝的孩子,确实是在渭水溺水的。但是我知道一些他在溺水之前的一些事情,肯定对官老爷对案子的判定有帮助。”
刑部大人来了兴致:“哦?那你说说你知道的。不过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案,到最后要签字画押的。”
乐悠悠点头:“我知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乐小宝是我们乐家过继过来的孩子,他出事之前,经历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乐承卿飞快地思索着乐悠悠能知道些什么。
高寒梅已经回到了乐老爷子身边,双手紧紧握拳,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乐悠悠捋了捋腮边的青丝,把最好看的左脸朝向案后的刑部大人,“乐家去渭水避暑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我的伯母突然身亡。”
这件事长安城曾经风言风语了一阵子,虽然羽成蝶不太跟各府后院相聚,但是总会有打照面的时候,突然传出来羽成蝶难产身亡,一尸两命,大家都是不相信的,不过羽家本就不是长安城本地的人,传了一阵子,便也没了后续。
“当时,乐小宝天资卓越,很有医学天赋,经常借阅乐家的医术学习,我伯母死之前,我让她给伯伯送过几本医书,我怕他又偷偷把医书藏起来,便跟了过去。
可等我进了伯伯的院子,远远的只看到乐小宝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房间里传来的是伯伯声嘶力竭的声音,而伯母只有呜咽的挣扎声。”
乐承卿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无比的铁青,不光乐承卿的脸色变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乐家人是因为家丑要被乐悠悠抖搂出来,乐家的风评本就不好,如果这次再从乐悠悠嘴里扬出一些家丑,那乐家在长安城根本无法立足下去。
好在乐悠悠心里还惦念着乐家以后到了她手里,还要留一些脸面,便没有把安慎薇的事情抖搂出来,轻描淡写地略过:“我伯伯寻花问柳,惹得我伯母吃醋,两人便吵了起来,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退让,先是吵,后来就动手了,我伯伯掐住了我伯母的脖子”
乐承卿听到这里终于慌乱了。
乐承卿慌乱了,刑部大人头都大了,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新来的乐家人怎么又扯出一个伯母的案子?
乐悠悠看着众人的脸色,得意地继续讲下去:“我当时年纪小,看到伯母慢慢地不再挣扎,就吓坏了,转身就往外跑,只想离开那个院子远远的。乐小宝吓得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等被乐承卿发觉,听到他喊了一句以后才开始转身跑,只是”
乐悠悠没有说是她告诉乐承卿,乐小宝在门外,只说:“只是被乐承卿发现了。”
“你!你!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浑水摸鱼,趁着我跟荣儿现在斗得你死我活,想要独占乐家!官老爷,乐悠悠的话,不足为据呀!她这是为了拿下乐家的产业,故意想让我死在牢里。”
乐荣荣站起来,柔柔弱弱地说:“官老爷,我这边还有人可以为乐悠悠的话作证!”
“你!”乐承卿此时只后悔没把乐荣荣射在墙上,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
刑部大人捏了捏眉心,声音都带着一些沙哑:“带人上来。”
乐承卿满眼紧张地等着,他手掌不断地摩擦着,伸长了脖子,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女儿到底还能找到什么证人!当年分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乐荣荣说的人出现了,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四月,依旧穿着黑底青花的袄子,满脸的褶子,花白的头发却梳洗得极为整洁。
“官老爷,我姓柳,曾经贴身伺候过夫人一段时间。”
柳碧玉,这名字还是羽成蝶给起的,确实在乐家后院伺候过一段时间,因为乐承卿总是在外,柳碧玉便被羽成蝶留在房中,也算是个说话解闷的人。
“那时候,夫人跟老爷已经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老爷爷经常夜不归宿,夫人便经常留我在房里说话解闷。那日夫人差我去看看羽家公子有没有音讯,等我回来的时候”说到这里,柳碧玉一度哽咽,抽噎了几下便打起精神继续说:“等我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夫人在房间里已经断气了,身子都僵硬了。”
周围的人再一次开始窃窃私语。
刑部大人拍了惊堂木,“肃静!柳碧玉,你到夫人房里时,可有见过什么人?”
柳碧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乐承卿,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指向乐承卿:“老爷,也在!夫人脖子里一片青紫,脑袋耷拉在胸前”
"你信口雌黄!你那时候根本没有进去过房间!"乐承卿太阳穴处的青筋高高凸起,激动地打掉柳碧玉的手,口水几乎喷到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