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苏晓晨的私心

江锦书正在新的书局里面收拾堆积如山的话本子。

安慎行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不影响他把话本子,一本一本摆放在书架上。

阳光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细小的微尘上下翻飞。

“砰!砰!砰!”紧闭的门被敲响。

安慎行抬眼望过去,江锦书正在铺子最里面,擦拭着墙角的蛛网。

他走到门口,左手打开门,阳光倾泻而入,凤眼被强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门前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青丝如漆,一只上好的玉簪隐在其中,其余并无首饰,面白如雪,襦裙轻盈却不失温婉,眉目含笑:“安常侍,冒昧打扰。”

“您是?”安慎行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不记得认识此人。

“我夫君是韦家,你可以喊我韦夫人。”

是韦一盈的娘,苏晓晨。

“韦夫人~”

苏晓晨仔细端详了一番安慎行,凤眼含情,手中一卷书籍,确实是一位才子良人,只可惜目光从安慎行空荡荡的右袍袖上滑过,不露声色。

“冒昧前来,打扰到安常侍了。前面有家茶馆,不知道安常侍可否能赏脸一叙。”苏晓晨听到房间里面嘻嘻戳戳的声音,便开口询问。

“自然。”

茶馆二楼,凭窗而坐,安慎行左手端起茶壶,给苏晓晨添上了一碗茶水。

宽大的袍袖不小心沾到了盛放点心果脯的小碟子,安慎行脸色一顿,把那碟果脯转移到了桌边,“抱歉。”

“不必在意。”

苏晓晨端起茶,氤氲的茶香充满着鼻息,她只是闻了闻茶香,轻轻放下。

她再想一个合适的话来当做开口。

安慎行在她道明身份时,心里已然明白韦夫人此行的目的,声音清润,如春风拂耳:“韦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苏晓晨端起茶,终于小口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女儿很喜欢你的话本。”

安慎行目光浅浅地看着她,静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她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对话本如此喜欢原本我以为她是看中了你话本在长安城的畅销程度。”她只是一个当娘的,一直对女儿中意的事物全然支持,但是这次,她终于下定决心,声音也变得坚定,“如今,我才知道,她中意的不是话本,而是写话本的人。”

安慎行松了一口气,看着苏晓晨隐忍的目光,点了点头,“韦夫人,我知道了。”

苏晓晨听到安慎行的话,眼神里的坚定揉进了不安,坚定的声音也夹杂了微颤:“抱歉。”

安慎行对韦一盈说抱歉,苏晓晨把抱歉还给了他。

安慎行如释重负,丝毫没有被轻视的埋怨:“韦夫人不必感到抱歉,韦娘子值得更好的良人,我已经跟她当面说清楚了,我与她不会再有任何的牵扯。”

苏晓晨突然觉得自己在安慎行面前,如此的无措,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因为幼年遇人不淑,活生生改变了命运,进退有度,举止有礼,与他在这谈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仿佛是对他为民直谏天颜的亵渎。

她知道他为官清正,对他的称呼也一直是安常侍,如此人品,如此颜值,对于长安城的小娘子来说,是一位良人,但是作为一个母亲,那个小娘子不能是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当娘的私心。

“安常侍”苏晓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能表达出她现在对他的心情,所有的情绪最终只喃喃一句:“抱歉。”

安慎行摇头轻笑:“没事。我理解。”

在如此坦荡的人面前,准备的那些话,都没有了说出口的理由。

一句他理解,让苏晓晨更觉得无地自容:“抱歉,我对盈儿只是像一个普通母亲的期许一样,希望她能有一个依靠,那个依靠不必大富大贵,只要身体健康,家庭和睦,能爱护保护守护她到老,仅此而已。”

安慎行点头,他现在也有了血亲,他明白韦夫人的良苦用心:“她一定会找到这样的良人,韦夫人放心。”

这样一个开朗明媚家世上等的小娘子,一定会找到一个心甘情愿守护她的人。

苏晓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主上会如此重用一个身有残疾的常侍,这样的人品,这样的胸怀,让她体会到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切身涵义。

阳光从东窗转移到西窗,安慎行拿起茶壶把茶杯倒满,触手一片冰凉,他掏出手帕把桌上的点心果脯包好,站起来,跺了跺坐得麻木的双脚,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茶馆。

橘色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江锦书在门口,看到失魂落魄的安慎行,隔得老远喊了一声:“安大哥!”

安慎行抬眼看过来,眉眼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怎么出来了?”

“我都累死了,你跑哪里去了?”江锦书锤着腰,一脸嗔怒,瞪了安慎行一眼,“我就是知道安大哥是个实诚人,今天定会帮我打扫干净书局,才请你来的,安大哥竟然半途就溜走了,害我自己干完了所有活~”

一个帕子递到喋喋不休的江锦书眼前,“对不住,我临时有事,给你带了点心,先吃一些,晚些再请你吃顿好的,当作赔罪,怎么样?”

江锦书一把夺过来,高兴地挑了挑眉,“点心收下,饭就免了,就罚你点灯熬油给我写两本话本子吧,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哼!”

安慎行笑着摇头,宠溺地对着江锦书说:“好!好!好!给你写!”

他说完,就迈步向书局里面走。

这天晚上,书局一直亮了一个通宵。

韦家也闹腾了一个晚上。

先是韦一清从青龙寺提早下山,韦家人自然免不了聚在一起热闹一番。

家宴开始,一片欢声笑语,韦一盈是个好酒量的,平日里号称千杯不醉,今晚确实想要喝醉一般,找了千百种理由敬酒,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天旋地转。

“哥~哥~”韦一盈趴在韦一清胳膊上,软软地叫着哥哥。

韦一清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在~”

今晚爹娘拼命冲他使眼神,想要他劝着韦一盈一些,别喝那么多酒,他都当作没看到,任由她牛饮一般把自己灌醉。